一剑飞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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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突然其来的一击

    全昭仪理了理发髻,朝着门口方向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宫女从推门走了进来。

    “梅儿呢?”见进来的不是梅儿,全昭仪有些奇怪。

    “见过圣上,见过昭仪。禀昭仪,梅儿领着傅修仪去小院了。”

    天闻后宫每一位嫔妃所居住的宫院,都包括一个主宫和一个小院,小院的规格比主宫小很多,住的一般是比主宫嫔妃地位低的妃子,地位高贵一些的主宫嫔妃也可以从母家带贴身侍女来居住。

    全昭仪自然不能容忍其他嫔妃住在自己的小院里,凤仪宫的小院平日都不住人,只有作为她闺蜜的傅修仪才会偶尔居住在此,但只要是萧显临幸,全昭仪也不会让傅修仪待在小院。

    “让她赶紧带修仪过来。”全昭仪皱了皱眉。

    萧楚欢刚想问淳于安在哪,突然想到自己不能发声,只能忍住了。

    全昭仪见萧楚欢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叫住了宫女,“等一下。”

    “圣上,还有什么吩咐。”

    她边说边从衣袖里取出一条方帕,想给萧楚欢擦一下鼻血,但看着萧楚欢的眼神,又有些害怕,手举在萧楚欢面前一动不动。

    萧楚欢接过了手帕,擦了擦鼻子,血还在流,一直滴到了腿上。

    他看了看手指上的血,灵机一动,伸出手指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指了指桌子示意全昭仪去看。

    全昭仪赶紧凑到跟前,只见桌上写着,“常侍,可在外?”

    她点了点头,朝宫女说道,“你再去看下,淳常侍可在外面?”

    宫女答应着退了出去。

    “圣上,说这黑参可以延年益寿的,确实是傅修仪,其他的臣妾真的不知情,何况,臣妾也食用了。”全昭仪眼泪汪汪地看着萧楚欢。

    萧楚欢此刻已判断出黑参并非毒药,自己的鼻血应该是这黑参与体内的阴阳气产生了作用。全昭仪定然不敢加害自己,想到这,他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见萧楚欢眼神已不再像此前那般犀利,全昭仪宽了宽心,兴许真的和傅修仪说的那样,这黑参阳气过重,导致圣上流了鼻血。

    方才萧楚欢又问起淳于安,全昭仪便乘机引开了话题。

    “圣上在景泰宫里,怎么没让姚公公陪着。”

    姚公公是萧显的贴身太监,淳于安是内务府副总管。虽然萧楚欢从亚布城回来后,先是住在了太后的瑞祥宫,接着又去了景泰宫,但却一直带着淳于安而没有让贴身太监陪着,总是不太合情理。

    姚公公和全昭仪关系紧密,正因为圣上身边少了姚公公,她才完全得不到圣上的消息。原本想接着这个话题,提醒萧楚欢继续用姚公公,但见萧楚欢不接话,全昭仪也只好作罢。

    全昭仪回想着方才的情形,圣上对自己还是有情的,但似乎又有所顾虑,也许心中的气还没全消,现在这黑参的事让他流了鼻血,保不定心中更加不快,他问淳于安在哪,说不定就是想等淳于安回来就走了。他这一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自己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

    想到这,全昭仪壮了壮胆,伸出手去,想用袖口帮萧楚欢擦着鼻角的血迹。

    萧楚欢也不闪躲,由着全昭仪扭动着身体重新靠向自己。

    “臣妾听闻圣上册封了兰贵嫔后,就想着尽快去给贵嫔请安,也送些礼去,但内务府说除圣上恩准外,任何人不得出入景泰宫,所以一直没见着贵嫔。”

    见萧楚欢并不介意自己靠近他,全昭仪已明白圣上并未将黑参的事怪罪于她,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圣上,贵嫔初入宫中,很多规矩想来不太明白,圣上的起居饮食,臣妾是最知晓的,何况这景泰宫,阴气太重,恐于圣上不利,臣妾觉得圣上不如搬出来吧。”

    萧楚欢皱了皱眉。

    全昭仪眼圈一红,哽咽起来,“这后宫中恐也只有臣妾是真正为圣上着想的,今日就算圣上要怪责,臣妾还是要进言,圣上若是恼了,臣妾甘愿受罚。”

    萧楚欢见她楚楚动人的样子,不由得心一软,伸出手去揽住了全昭仪的纤腰。

    全昭仪一阵大喜,“要是圣上还想在景泰宫住些日子,不如恩准臣妾可出入景泰宫,让臣妾与贵嫔一起服侍圣上起居,可好?”

    此时萧楚欢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全昭仪只当是这黑参开始起了效果,说话的表情愈发妩媚起来。

    “圣上这是恩准了吧。”全昭仪又朝着萧楚欢抛了个媚眼。

    “那,圣上现在要臣妾陪着去寝宫休息一会吗?”

    萧楚欢猛然觉醒,使劲摇了摇头。

    全昭仪大失所望,但她也早有了准备,又柔声说道,“那要不等圣上歇息几日,过些日子再说。正好臣妾差人在采蝶轩定制了一批衣裳,等制衣完工后,臣妾亲自送到景泰宫给贵嫔,也算是臣妾的一番心意。”

    萧楚欢不语。

    看来只有搬出段王妃了,全昭仪咬了咬牙,“圣上,前些日子,臣妾擅作主张,请示皇后,让念王府的段王妃入了宫,眼下王妃就在采蝶轩帮衬着,王妃也是可怜人,臣妾想着要是皇上不喜臣妾去景泰宫,不如让段王妃去景泰宫与贵嫔一起……”

    话音刚落,萧楚欢又摇了摇头。

    全昭仪不解他是不答应自己去景泰宫,还是不要段王妃去。

    “圣上,那臣妾只问一句,圣上离开大业这段日子,可有想过臣妾的好。”

    萧楚欢看着全昭仪泪眼婆娑的眼睛,想着自见到他以来,这女人一直在讨好自己,心里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了,轻轻点了点头。

    全昭仪的眼泪刷刷往下流着,正要扑在萧楚欢怀里继续撒娇,只听屋子的门被推开了,先前那个宫女又走了进来。

    “傅修仪和梅儿在门口等着。”宫女伏倒在地。

    “淳常侍人呢?”全昭仪直起了身子。

    “女婢没有见到,问了一圈,说是先前就站在屋子门口,但不知时候就不见了。”

    “门口那两个圣上带来的公公呢?问他们了吗?”

    “奴婢不曾见到门口有人。”

    “没人?”全昭仪有些惊讶。

    根据宫里的规矩,贴身太监是必须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像今日的情况,至少也不应该远离屋子,这淳于安是怎么安排的,门口连一个小太监都没有。

    “奴婢又问了宫里的巡视,说是在花园出口那看见常侍正朝东面追着什么人,他们也不敢上去问,他们也没看见那两个公公从这屋的庭院里出来。”

    “怪了,常侍能跑哪去,你让他们继续去找,让傅修仪进来。”

    宫女应了一声,转身退去。

    不一会,傅修仪挪着步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宫女梅儿。

    萧楚欢轻轻推开了全昭仪。

    “见过圣上。”傅修仪跪拜在地,身后的梅儿也跟着跪了下来。

    “傅修仪,这黑参可是你兄弟傅海安拿来的?”全昭仪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回禀昭仪,是。”傅修仪没敢抬头看萧楚欢。

    “大胆,傅海安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竟伤了龙体。”全昭仪拍着桌子呵斥道。

    “奴婢该死。”傅修仪吓得一哆嗦。

    “快说,哪里弄来的。”全昭仪看似严厉的话,语调却柔和了起来,这是在向傅修仪传话,只要如实说就没事。

    傅修仪和全昭仪相处久了,自是听出了她的意思,于是把黑参的来历又讲了一遍,又添油加醋加了一些全昭仪如何为圣上着想,精心熬制参汤的情节。

    “圣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全昭仪身体打着颤,又是一阵哽咽。

    萧楚欢又用沾着血迹的手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全昭仪近身看去,写的竟然是,“此汤甚好。”

    她不由得喜出望外,“那圣上没有什么不舒服了吗?”

    萧楚欢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桌上的碗,做了一个喝的动作。

    “圣上还要?”

    听到全昭仪的话,傅修仪也抬起了头,看着萧楚欢浅浅一笑,她用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金雀钗,眼睛来回扫着萧楚欢。

    全昭仪端起桌上的八角壶,又朝碗里倒了一碗。

    还没等全昭仪端碗,萧楚欢已抢过碗来,一仰脖,喝了下去。

    见萧楚欢一开始还紧闭着眼睛,不多久,眉头渐渐松开,脸上现出喜悦之色,全昭仪大喜过望。她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傅修仪,见她仍在摆弄着发髻,这才发现今天傅修仪打扮得比往常精致了很多。

    这一次,萧楚欢提前调整了气息,引着体内的阳气随着黑参游走在全身经络之中,渐渐他感觉丹田越来越温暖,一股股热气缓缓从腹部经过胸腔和咽喉冲向头部,这一次他并没有流鼻血,但额头却如刚出笼的馒头冒出了一阵阵白烟。

    歇了一会后,萧楚欢感觉口中的甜腻感越来越重,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滋生,痒痒的,又像是熊看到了蜂窝一样,还想着要喝这参汤。

    他睁开眼,索性端起了八角壶,壶口对着嘴,把壶中的黑参汤全部倒入了口中。

    全昭仪看着萧楚欢的额头不断冒着白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一下喝得过猛了,萧楚欢的脸就像被灌了一整坛酒一样,胀得通红,他举起八角壶朝着全昭仪比划了一下。

    “还要?”全昭仪瞪大了眼睛。

    萧楚欢点了点头。

    全昭仪接过八角壶,转头看向傅修仪身后的梅儿。

    “去,把后厨房里剩下的参汤都端来。”

    梅儿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踮着脚走了过来。

    萧楚欢正在回味嘴里那甜腻的味道,忽然眼前突然人影一晃,全昭仪手里的八角壶横着飞了出去,接着传来一声惨叫,全昭仪的人跌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女人的手掌竖着朝萧楚欢的胸口击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胸口被那劈来的手掌击个正着,他顿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一下倒了下去,而那个袭击他的人也被震了出去。

    在倒地的一刹那,萧楚欢看清了袭击他的人,正是那个叫梅儿的宫女。

    梅儿没想到自己这一击明明已击中了萧楚欢的前胸要害,但却仿佛打在一团棉花之中,接着是一股大得惊人的力道把自己整个人震倒在地。

    她摇晃着勉强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左肋一阵阵剧痛,调匀了几次,才发现自己居然受了内伤,难道眼前这个每天醉生梦死的皇帝,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再看跌倒在地的萧楚欢似乎并没有受伤的痕迹,梅儿不由大为诧异,以她的武功,即便面对淳于安这样的高手,只要让她偷袭得手,对手就算留住了性命,恐怕也得重伤致残。但这个天闻皇帝,竟然只是跌倒在地,并无大碍,这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如果再不抓住机会,等淳于安回来救援,恐怕自己再也没有胜算了。

    想到这里,梅儿伸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根头钗,用手从中间掰开,头钗顿时长了一倍,朝外的一头瞬间变成了一支乌黑噌亮的利箭,她忍着左肋的痛,捏着这支头钗做的短箭,朝着萧楚欢一步步走来。

    萧楚欢没想到这个梅儿竟然是一个刺客,一时间惊愕不已。之前无论刘桂言还是全昭仪,只要用力碰到他身体,都会被他体内的真气震开,但眼下是他第一次遇到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方才梅儿这一击让他至今胸闷气滞,呼吸困难,一时间身体都无法动弹。

    梅儿边朝前走着,边打量着坐在地上的萧楚欢,她的眼睛始终不敢离开萧楚欢,眼前这个对手实在过于可怕,这是她杀手生涯遇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事,她的鸳鸯掌竟然在击中对手的同时反伤了自己。

    她的眼角瞄到全昭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昏迷了。那个傅修仪,之前在她身前跪着,此刻想必是缩在角落里吓得半死了。

    屋子里的响声已经惊动了四周的宫女,门外有人窸窸窣窣地在说着什么,但因为没有圣上和全昭仪的口谕,宫女们都不敢进来。

    屋里除了这两个女人外,再无其他可以阻挡她的人了。刚才自己那一击汇集了她所有的内力,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个圣上还能活下去。

    一步,两步…,走到第四步的时候,坐在地上的萧楚欢依然没有动弹,莫非他被自己击中了穴道无法动弹?可他坐着的姿态完全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刚才自己的出击时机几近完美,对手根本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里做出反应,但他身上的内力怎会如此强劲,这完全就是身体的自然反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借力发力?如果是这样,那自己不用内劲,或许反而能出奇制胜。

    想到这里,梅儿一边死死盯着萧楚欢,一边运气护住自己的全身,将握着短箭的右手缓缓朝着萧楚欢的心口送了出去。

    见梅儿手里的短箭离自己越来越近,萧楚欢一下明白了她的用意。在密道的地洞里,刘桂言就用这个方法比划过,他的身体可以反击任何击向自己的力量,但如果对手悄然无声地出击,自己体内的内劲就不会做任何防御。

    萧楚欢想躲开,但身体像是被锁住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个人影横着扑了过来,推了一下梅儿,那人影一下撞到了他的怀里,挡在了他和梅儿中间。

    梅儿手中的短箭噗嗤一下插入了那人影的肩头。

    怀中之人侧过脸来,一双秀丽的眼眸正看着自己,扑倒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傅修仪。

    傅修仪这一撞,正撞在了萧楚欢的胸口,被梅儿击中的胸口穴道一下被冲开了,萧楚欢只觉浑身血脉喷张,他顺势抱着傅修仪打了一个滚,朝边上躲了开去。

    梅儿看着手里滴着血的短箭,暗骂了一句,迈开步子又朝萧楚欢走去。

    此时,萧楚欢的气脉已通畅,见梅儿气势汹汹地逼近,低头看到了傅修仪头上的金雀钗,伸手取了下来,朝着梅儿掷了出去。

    梅儿只觉一股劲风逼来,忙用短箭去挡,两个头钗撞在一处,她虎口一震剧痛,金雀钗直接在她手掌上划开一道口子,贴着她的左脸飞了出去,吓得她低下了头,只听一阵巨响,那金雀钗竟然在墙壁上击出了一个洞,飞了出去。

    这一下,把屋外的宫女们吓得尖叫起来。

    “圣上。”头发披散的傅修仪轻声叫着。

    萧楚欢把已然浑身是血的傅修仪挪到一边,自己慢慢站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先前胸口已经不怎么痛了。

    他突然摸到了系在腰间刘桂言的短笛,立即拔了出来,朝着梅儿挥舞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对手,但刚才从他手里飞出的金雀钗把墙壁轰出了一个窟窿,这让他一下有了自信。

    “有刺客。”屋外的宫女拼命喊着,但没人敢进屋。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口哨声,声音越来越近,是淳于安发出的信号。

    “你到底是谁?”梅儿阴沉着脸,她继续朝着萧楚欢走去。

    傅修仪躺在地上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萧楚欢不断朝后退着,直到退到了墙角。

    梅儿一边挪动着脚步,一边调整着呼吸,刚才被萧楚欢震伤的左肋已逐渐恢复了,淳于安马上就要到了,她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还不能击毙萧楚欢,恐怕横尸在此的就是自己了。

    她提起双手,将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在了右掌上,双掌奋力朝萧楚欢击去,这是她赖以成名的鸳鸯掌,一虚一实,让对手无法分辨哪只手掌用的是全力。

    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头顶竟然升起了一阵阵白烟,还没等她看清,只见一道白光,夹杂着一道绿光,迎着她的手掌而来。

    白光中似乎有一把白剑在她的右手掌上划过,一阵钻心地痛,在她缩回左手的同时,绿光已重重砸在了她的左侧的头顶。

    她退了几步,低头看去,右手掌的掌心被割出了一个月牙形的图案,整个手心险些被刺穿,她伸左手摸了摸头顶心,竟然湿漉漉一片,鲜血顺着手章和脸庞滴落下来。

    她惨叫一声,探下身,一把抓住了地上的傅修仪,朝里屋方向奔去。

    傅修仪的尖叫声刚起,萧楚欢已一个箭步追了过去。

    里屋通着一扇门,梅儿抓着傅修仪踹门而出。

    萧楚欢顺着地上的血迹追到后院,只见两个人影窜上了屋檐,跳跃了几下,朝着东面方向而去。

    萧楚欢吐纳了几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吐气的一刹那,双脚蹬地,轻舒猿臂跃上了屋顶,朝着梅儿逃逸的方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