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飞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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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姑爷

    “小哥想让我们去哪?”

    赵智兴在外闯荡多年,深知江湖险恶,对于眼前这个看似斯文但鬼点子颇多的书生早已有了戒心,更何况此人竟然知悉他们的行踪,这让他更加谨慎起来。

    “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帮我解了围,我自会帮你,你不是还有尚未完成的任务吗?”

    说罢,书生吹了一个口哨,街角有个书童模样的人牵着两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其中一匹马长着红色鬃马,异常威武。

    “你速回府,让厨子准备些下酒菜,我们这就回来了。”

    书生说完,背着众人朝那书童眨了眨眼睛。

    书童应了一声,把红色鬃毛的马缰绳交给了浓眉汉,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朝东而去。

    如此红色鬃毛的马实属罕见,那书童个头甚矮,翻身上马的动作又极为娴熟,这让赵智兴更觉诧异,心里愈发迟疑起来。

    “这么晚还要去府上叨扰,恐不方便吧。”

    “赵兄,你忘了,你们找陈夫人所说之事,恐不便在此叙说吧。”

    “那倒也是,那我们还是去陈府吗?”赵智兴问道。

    “非也,去我家。”

    “去小哥你家?小哥你和陈府是何关系?”

    “要是赵兄还想办妥那件事,先别问了,到我那里便知晓了。”

    赵智兴看了一眼刘奎,缓缓点了点头。

    他收起了手中的长剑,看着剑刃上的缺口,叹息了一声。

    “这胡人的弯刀着实厉害,可惜了咱俩的兵器。”

    书生见状,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那柄短剑,随即将短剑交给了一旁的浓眉汉。

    “小哥刚才说你有个老哥,还有一把好剑?”赵智兴问道。

    “是有一把,但我这老哥生性淡泊,从不肯与人一较高低,一会或许能见到。”

    “这老哥也是陈府中人?”

    书生含笑不语。

    “小哥怎么称呼?”赵智兴又问道。

    书生扬了扬手,仍是不搭理,径直朝前走去,浓眉汉牵着红鬃大马跟在身后。

    赵智兴朝刘奎使了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朝城东走了一段路后,拐进了一处幽静的巷子,来到巷子深处的一处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到了。”书生朝身后的赵智兴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宅院内的设置与义周大户人家并无二致,内庭、厢房、书房和后院的寝房一应俱全。

    书生引着赵智兴和刘奎进到厢房边上的膳厅,就坐后,仆人便摆上了酒菜和杯盏。

    “今日幸得赵兄相援,小弟略备薄酒以表敬意。”

    书生端起酒壶往赵智兴和刘奎面前的酒杯中斟满了酒,朝着赵智兴一饮而尽。

    “时候不早,扶风城晚上宵禁,喝多了怕是回不去了。”赵智兴推脱道。

    “不急,我有陈府令牌,城内畅行无阻。”书生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

    赵智兴看了一眼令牌,抱了抱拳,“至今尚不知小哥姓氏,现在可否告知尊号大名?”

    “你俩先干了这一杯,我自当相告。”

    赵智兴见书生已饮了一杯,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刘奎见状,也提杯饮下了杯中之酒。

    “在下陈兰芝。”书生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女声。

    赵智兴闻言手中酒杯差点跌落在地。

    难怪他一直觉得这个书生的声音很脆,与其相貌不甚般配,如今听她说话已恢复了女声,这才知道原来这书生一直是男扮女装。

    “你是陈兰芝?陈东勉之女陈兰芝?”

    赵智兴一脸狐疑地盯着书生的脸反复看着,除了声音变了外,依旧看不出一丝女人的迹象,这就是天下四大美女之一的陈兰芝?

    书生哈哈大笑起来,“为何不可。”

    赵智兴赶紧起身,鞠了一躬,“原来是陈大小姐,失敬。”

    “赵校尉千里迢迢赶到扶风城,甚是辛苦,昨日母亲大人没来得及设宴款待,今日就算补上了。”

    赵智兴看着眼前书生打扮的陈兰芝,心中大致猜出了一二。

    刚才走近宅院,仆人们看他们的目光都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异样,看来这陈大小姐在外一直是此模样。此女定是性情豪爽,平日为了方便在外,故意如此装扮。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拘泥于男女授受不亲之说。

    “请问大小姐,我们走后,陈夫人可做出决定了吗?”赵智兴问道。

    一旁的仆人端着酒壶又给三人的酒杯斟满了酒。

    “我正有话问赵校尉。”

    “大小姐请讲。”

    “昨日你和那淳大人突然来我家,还拿出我爹写的书信,可是要我们跟着你们北山去天闻都城大业?”

    “正是。”

    “仅凭这一封信,校尉大人就要让我们一家人背井离乡,前往天闻?”

    “陈夫人和大小姐一定仔细看过书信、比对过字迹了,这确实是陈大人托人从大理寺送出来的。”

    “嗯,这字迹确实是我爹所书,但此事甚是古怪。”

    “有何古怪?”

    “我爹既在大牢中,勒皓定是着人严加看管,决计不会让我爹的书信送出大理寺,此其一;我家三代均效忠义周,我爹更是义周第一忠臣,勒皓以莫须有罪名诬陷我爹,我爹明知是勒皓以矫诏诱捕,仍赴宣都以明其心,此等心境,又怎会突然写书至家中,让我们逃离义周?此其二;我陈家祖居吴越之地,素来与天闻不染,何况昔日击退天闻来犯于淮水,又怎会和天闻的光禄大夫元度交往?”

    “大小姐,陈公一生磊落,世人景仰,纵是那大理地牢,也有忠义之士愿冒死传信,且此信笔迹已为陈夫人确认,确系出自陈公之手。那勒皓奸贼非但要加害陈公,还欲捕杀陈家满门,得此消息后,陈公心灰意懒,独念家中妻女,想给陈家留后,所以才写信通知你们赶紧逃离扶风。

    “至于为何托元度元大人,其中原委也十分简单,义周境内,大小官员皆惧勒皓,陈公想到了旧识元大人,只有天闻的援助才能救出陈家老小。再者,我天闻王室常年侍佛,助陈公亦是积善之事。在下这样说了,大小姐可信了?”

    陈兰芝叹了口气,“昏君,小人,如此义周,怎能不败。”

    “大小姐,我们已得到密报,宣城的特使明日便可抵达扶风,他们是来捉拿陈氏一家,押赴宣城的。”

    陈兰芝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我家一门忠义,竟然要受此凌辱。”

    “所以啊,大小姐,在特使来之前,请你说服夫人,与我们一同北上,也算保全了陈公一脉。”

    “好,我们一起饮了此杯中酒,明日一早我便再劝服母亲。”陈兰芝举起了酒杯。

    “干。”赵智兴大喜,与刘奎一起举起了酒杯。

    三人喝完,赵智兴站起身来,“大小姐,时候不早,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好。”陈兰芝微微一笑,却依旧坐着。

    赵智兴正要转身,突觉眼前陈兰芝的身影模糊起来,接着一阵晕眩,竟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不好,这酒被下毒了。”赵智兴暗暗叫苦,但此刻已浑身酥软,无法动弹。

    此时身旁的刘奎也倒在了地上。

    见两人已倒下,陈兰芝哈哈笑了起来。

    “就凭一封信,就能让我相信你说的话?要是天闻使用离间计,骗我们一家北上,岂不害了我爹,再说,就算你说的对,那也要等宣城的特使到了扶风才能真相大白。”

    陈芝兰边说边招呼门外的浓眉汉,“用粗绳把他们扎牢,堵上嘴,关在地窖里,等他们说的特使来了再对口供。”

    “是,小爷,今天这事要不要告诉姑爷。”浓眉汉悄声问道。

    “告诉他干嘛,不用。对了,这事也不要和老夫人说起,别让她担心。”

    “是。”

    陈兰芝又看了一眼地上已一动不动的赵智兴和刘奎,正准备迈步出去。

    “小玉呢?”陈兰芝转头问方才屋内倒酒的仆人。

    “小玉姑娘骑着马到家后,说要我们准备好酒菜,又吩咐我在他两人的酒杯中涂了晕药,没有停歇就赶去老夫人那了。”

    “嗯。”陈兰芝点了点头,这才跨步走出屋子,朝后院自己的闺房而去。

    后院一间寝房内,一个三十岁光景的男子席地而坐,手中握着一卷书,正看得兴起。

    突然屋内起了一阵幽风,身旁油灯的火苗闪个不停。

    “风老弟,看你整天愁眉不展的,就知道看书,如此人生,又有何义?不如与我出去闯荡一番。”

    屋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被唤作风老弟的男子没有抬头,依旧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楚欢兄这是从哪里来?”

    “北边,大业。”那声音说道。

    “嗯。”风老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别整天看这些没用的书了,与我出去逛逛。”

    “天色已晚,无处可去。”

    “也是,你们这扶风城实在无聊,东市口的鼓一敲,就宵禁了,怎及我那大业繁华。”

    “世间万物,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楚欢兄,你在外逍遥自在惯了,扶风的简朴不适合你。”

    “外面是逍遥,但你有一宝足矣,我怎么都不及上你。”

    “我有何宝?”风老弟依旧没有抬头。

    “陈兰芝啊!你有兰芝姑娘做老婆,岂不是天下最幸运的男人。”

    “我和兰芝姑娘并没成亲,按我们老家习俗,只有拜见了我家父母长辈后,才算成婚。”

    风老弟叹了口气,这才抬起头,一脸委屈地看向楚欢兄。

    “风兄弟还叹什么气,空守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你和陈兰芝成婚都多久了?到现在都没行过夫妻之礼,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在老家有婚约,怎可再婚?”

    “那我问你,陈东勉夫妇可有将女儿托付给你?”

    “有。”

    “陈兰芝是否也愿嫁与你?”

    “是。”

    “那我再问你,是否已经按照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期初婚行了婚姻礼数?”

    “除了最后的期初婚外,其他都行过了,只是我父母不在,陈大人替我做了主,也未收彩礼。”

    “那就是已经昭告天下,你已迎娶了陈兰芝,怎还能说尚未成婚。”

    “我父母虽已不在,但若迎娶兰芝姑娘,还是需回老家解除婚约。”

    “庾风啊庾风,你真是个呆子,陈东勉是义周名将,陈兰芝又有天下四大美女之誉,人家没有嫌弃你这个落魄穷小子,将唯一爱女许配给你,你还守什么婚约。再说已经过去十年了,你那老家的女人,人是不是还在都不知道,你也多次去老家寻觅无果,难道就因为这个解除不了的婚约,你要拖累陈兰芝一辈子?”

    “十年前我投奔在陈大人手下,陈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会拖累兰芝姑娘,我是想找机会和兰芝姑娘好好说清楚,待她同意后,再离开扶风回老家。”

    “哈哈,我怕你是走不了的,这陈兰芝岂是这么容易摆脱的。”

    “唉,楚欢兄有什么好办法。”

    “要我说,你现在直接一走了之。”

    “眼下陈大人蒙难,我又怎能这么一走了之。”

    “所以嘛,男人是有女人和没有女人,同样烦恼。”

    “佛经云: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可想要达到佛那样的境界,何其难哉。”风老弟掩卷叹道。

    这时,屋子外传来一阵声响,寝房的门被推开了。

    “风兄弟,不打扰了。”

    楚欢兄慌忙拱了拱手,快步走到寝屋的窗户前,纵身一跳,消失在了窗外。

    此时,一个身材婀娜、容貌俏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女子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庾风,又四下扫视着屋子。

    见是陈兰芝,庾风低下了头。

    “并没有人啊,可我怎么听见你在说话。”

    陈兰芝走到窗前,朝外张望了一会,寝房的窗外是内庭花园,这会花园内寂静无声,目之所及,没有半个人影。

    “定是你听错了。”

    庾风知道已无法看书,索性合上了书卷。

    “昨天和你说的事,你觉得怎样?”

    陈兰芝走到庾风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你说的是和那些天闻来的人去大业?”

    “嗯。”

    “你母亲怎么说?”

    “母亲很是犹豫。她不相信这是爹爹写的,可这字迹确实是出自爹爹之手。”

    “仅根据一封书信就去天闻,等于是叛逃,似乎不像陈大人的风格。”庾风皱了皱眉。

    “陈大人,陈大人,你怎么还改不了口,爹爹不是你岳父吗?”陈兰芝脸露愠色。

    庾风身子前倾作了个揖,不再吭声了。

    “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真想冲到宣都,把那狗贼勒皓绑起来。”

    “嘘,你可别这么大声。”庾风看了一眼窗外。

    “要是这狗贼敢动爹爹一下,我一定杀进宣都去…”

    庾风伸出手去一把捂住了陈兰芝的嘴。

    “哎呀,知道了,胆小鬼。”陈兰芝推开了他的手。

    “那要是我去宣都,你陪我去吗?”

    “当然。”

    “你不怕被抓起来问罪?”

    庾风摇了摇头,“不怕。”

    “就是要坐牢,也和我在一起吗?”陈兰芝的眼神顿时柔和起来。

    “嗯。”

    庾风脸一红,躲开了陈兰芝的目光。

    “哎,今天在东市,和一个胡人比刀,把爹爹心爱的剑砍坏了,要不是昨天来的那个天闻校尉出手,怕是要被这群胡人捉去了。”

    “陈…,老爷这把剑锋利异常,这胡人的弯刀这么会这么厉害。”庾风吃了一惊。

    “你看你,我差点被人捉去了,你都没关心一下。”陈兰芝撇了撇嘴。

    “你这不是好好的嘛。”

    “好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再让我看看你那把白剑。”

    “我哪来的白剑?”

    “哼,上个月我还看你在院子里用过。”

    “上个月?我怎么不记得。”

    庾风皱了皱眉,“你老说我有白剑,但我这真的没有。”

    “我记得那天下午,你在院子里那口大水缸旁,手里一把白剑,就这么朝空中一挥…”陈兰芝举手比划了一下。

    “我和小玉在远处都看见了,赶过来看,你突然收了剑,我要看白剑,你摊开两手说没有,还说是我看错了。我让小玉作证,小玉指着水缸让我看,那口精铁制作的水缸被劈了一道裂缝,你却抵赖说这裂缝原本就有,气得我好几天没理你。小玉还告诉我,后来她发现那口水缸边上的地上有好多死蚊子。”

    庾风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陈兰芝,“你确定?我还是记不起来有这事。”

    “骗你我就改嫁。”

    “这…”

    此时,窗外突然一道亮光。

    陈兰芝蹭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探头看去。

    “咦。”

    只见空中腾起一束绛红色的火焰,与先前在东市出现的一模一样。

    “谁家的烟花,好生奇怪。”陈兰芝昂着头自言自语着。

    “这是今晚第二次了。”庾风依旧坐着没动。

    “之前也有过?”那定是与赵智兴在膳厅说话之时放的,所以自己没看到,陈兰芝心想。

    “扶风城好久没见到烟花了。”

    除了烟花外,站在窗口的陈兰芝还隐约听到北边有喧闹声、马匹嘶鸣声。

    门外一阵骚动,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小玉说有急事。”

    “让她进来。”陈兰芝回过头来看着门口。

    门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童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

    “小爷,出事了!”

    “怎么了?”

    自在陈府见到赵智兴后,陈兰芝就让小玉晚上留在母亲身边,吩咐她一旦有异常就来报信。因对赵智兴一行人存疑,她又让那个浓眉汉秦时派人暗中跟着赵智兴一行的行踪。

    今日日间,陈夫人担心女儿安危,打发小玉回来,让女儿不要再去陈府,又让小玉白天无需来守着,只晚上来报个平安即可。

    后陈兰芝打听到赵智兴去了东市,便带着秦时和小玉跟了去。

    因并不知道赵智兴带了多少人马,陈兰芝一时不敢直接动手,今日见赵智兴只有两人,她便觉得这是好机会,让赵智兴跟她回府,就是想设计先困住赵智兴这个首领,逼他交待真相。

    小玉是陈兰芝的心腹丫鬟,从小一起长大。这平日里,陈兰芝总带着小玉出入,她扮书生,就让小玉打扮成书童模样。

    此前她给小玉使的暗号,小玉自然自知肚明。对于小玉办的事,陈兰芝也是极其放心,果然,赵智兴中计被缚。

    “宣都特使到了,半个时辰前入了城,直接到了老夫人那。”小玉气喘吁吁地说着。

    “特使?难道这些天闻人说的是真的?”陈兰芝心里一惊。

    “是啊,还带着一队穿甲胄的骑兵,看样子是连夜赶来的,那个带队的杜大人模样很凶,府上说天色已晚,夫人已歇息,要安排杜大人去驿站住宿,明早夫人定当拜谒杜大人。不想这杜大人凶神恶煞一般,说要宣旨,非要老夫人出来。”

    “然后呢?快说,宣什么旨?”

    陈兰芝知道小玉一向说话啰嗦,要等她描述完,非要半个时辰不可。

    “哦,是。他们冲击府内,要全府上下接旨,老夫人事先让我躲在大堂之后听着,说一旦要抓人,着我马上来通知小姐,老夫人特意和我说,让小姐千万不要回来,不要救她,她去宣都一定可以有办法澄清事实,还让小姐一定找到天闻来的人,跟他们走,保住陈家命脉。

    “杜大人捧着圣旨读了一通,说是老爷在扶风城内养府兵,有谋反之意,要押陈家满门去宣都审问。他读完后,还问为何不见小姐,老夫人说小姐和姑爷出城多日,尚未回来。

    “那杜大人不信,当即让手下封锁宅邸,还说要搜查扶风城,要抓小姐、姑爷…。听到这里,我吓得浑身发抖,赶紧从后门飞跑出来了。

    “小姐、姑爷,再有一会恐怕他们就会追到这里,你们赶紧逃出城去吧。”

    “跑什么!你去叫秦时通知府兵,我们现在冲过去救我母亲。”

    陈兰芝站起身来,就要往屋外冲。

    这时,外面又有丫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小姐,秦副将刚入府,说有大批乌戎兵混入城内,北门那已经被乌戎兵控制了,府兵正赶往北门,城外还有数不清的乌戎兵。他让小姐和姑爷赶紧收拾一下,做好御敌准备。”

    “来得正好。”

    陈兰芝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着没动的庾风。

    “你怎么还一动不动,敌人都杀到眼前了。”

    “我又不会打仗,去了反成了你们的累赘,不如在这里听你们的消息。”

    庾风呆呆地看着她们。

    陈兰芝想了一会,“那你什么地方也别去,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好。”庾风又捧起了手中的书卷。

    “小玉,你赶紧去把我的甲胄准备好,让秦时把我的马牵来,在院子里等着,我一会就来。”

    说罢,陈兰芝风一样冲了出去。

    没过多久,穿上软甲、恢复了书生打扮的陈兰芝带着小玉来到内庭,浓眉汉秦时早已牵着那头红鬃大马等在庭院当中。

    “小爷,我已经派人通知城外驻扎的府兵火速回城援救,大概还得一个时辰能赶到。城内三百多名府兵,已经赶往北门与乌戎兵激战。据报,北门那群乌戎兵中就有今天下午在东市和我们比刀的那几个乌戎人,这几个人武功极高,北门的府兵估计抵挡不住,城外还有大批乌戎兵乘夜黑埋扶在城外,一旦北门丢失,这些乌戎兵涌入城内,恐怕扶风城要失守。”

    “你现在还有多少府兵可用?”陈兰芝握紧了手里的短剑。

    “只剩五个了,已经在外等小爷吩咐。”

    “只有五个?”

    “其余都去救北门了。”

    “可我母亲还被宣城来的特使扣押着,我要先去救她。”

    “小爷,特使是义周的特使,只要他们没离开扶风,夫人暂时应该没事,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去救北门。万一扶风有闪失,老爷通敌的罪名可就坐实了。”秦时赶紧劝道。

    “不是已经有三百多府兵去北门了吗,再坚持一会,援军就到了,我看这特使凶神恶煞一样,万一老夫人有什么不测,你能担待得起吗?”边上的小玉急了,狠狠蹬了几下脚。

    陈兰芝本只是二十不到的大小姐,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情急之下,她转头冲着后院的寝房喊道,“庾风,你给我出来!”

    平时她拿不定主意时候,就会喊庾风出来想招,看似弱不禁风的庾风每次倒也都能给她一个不错的点子,即便有时候这些点子并不是陈兰芝想要的,但每次她还都乖乖地听从了庾风的建议。

    陈兰芝刚喊完,大门口又是一阵喧嚣,几个家丁跌跌撞撞地来到庭院内,紧跟着后面冲进来两个人。

    前面一个身材魁梧,紧握双拳的壮汉,后面跟着一个体格肥硕的胖子。

    陈兰芝一眼认出这胖子就是昨天去县丞府找陈夫人的天闻武骑常侍淳于安。

    “你们好大胆,竟敢私自闯入。”秦时拔出手中佩刀,冲向前面的壮汉。

    那壮汉冷哼了一声,“快点交出赵大人,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符武,先别动手,这里怕是有误会。”淳于安赶忙叫住壮汉。

    “淳大人,你这是何意?”陈兰芝此刻已经假装成了男声。

    “这位小哥认识在下?那就好办了。”

    淳于安往前走了几步,抱了抱拳。

    “深夜打扰,实在是因为我们赵大人失踪了,我们在东市顺着他给我们留的记号,一路至此记号才消失。本想进来打听一下赵大人去向,不想门口这几个守卫恶语相向,我这手下才出手了,实在多有得罪。”

    淳于安鞠了一躬,“敢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这里应该是陈东勉大人姑爷的府上吧。”

    “在下正是庾风,赵大人…”陈兰芝想了一会,灵机一动,便道,“下午承蒙赵大人出手相救,在下备了酒席招待赵大人,此刻赵大人喝多了在厢房休息。”

    “小哥就是陈大人的姑爷啊,失敬失敬。”淳于安的眼睛使劲打量着陈兰芝。

    陈兰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心想这胖子怎么如此无理,盯着一个男人看个不停。

    “我这会有急事,淳大人要不等我办完事后再来接赵大人走?”

    “姑爷这是要去救陈夫人吗?”淳于安笑眯眯看着穿着甲胄的陈兰芝。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敞开说了,特使要抓我母…我岳母,我要先去救人。”

    陈兰芝心想,看来这胖子一直在关注县丞府的情况。

    “姑爷是听陈夫人说起昨日之事了吧,现在你们该相信我们昨日所言了吧?”

    “就算是吧。”

    “在下来之前已打探过了,陈府已被数十名宣都来的甲兵围住,姑爷要是只带几个人又怎么救得出老夫人。”

    “你的意思是?”

    “不如你们先和我们一起离开扶风,只要你们安全到达大业,想那勒皓并不敢伤害陈大人。”

    “你这么肯定?”

    “他说的有道理。”

    这时,陈兰芝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去,是一个一身白衣、三十岁模样的男子。

    看到白衣男子的淳于安突然身体一颤,朝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长得太像了。”他暗暗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