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嘉他妈刚好过来找我聊天，你请假回来了，弯着腰捂着肚子说不舒服，就到里面房间休息了。小嘉她妈问你怎么了，我不想跟她说你痛经。你还要找对象，都说痛经不好生孩子，我怕对你将来找对象有影响，就说你感冒了，她还说呢，看着不像感冒啊，我也没搭话。过了没多久，你就吐了。她就问我你到底怎么了，感冒也不会吐啊，我看这谎圆不过去了，这才告诉她你痛经。然后她就说美畅有几款产品调痛经可好了，他们店里有几个女孩子原来都有痛经的毛病，只是没你这么严重，吃了产品都好多了。她说她上去给你拿。你记得不？后来那天我给你冲了一些东西喝，喝完你也没吐，过了一会儿我问你怎么样了，你说舒服多了。我见她那个东西真有效果，我就想拿几盒给你吃，结果问过你你又不愿意吃，说吃了那么多中药都不好使，几盒保健品能有什么效果，别浪费钱了。我这不就没给你拿么，但是我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保健品一包也挺贵的，后来她就说起来说美畅有一款仪器，能祛皱纹能调身体，我这张脸要是做一做，能改善挺大的，拿回来给你做做身体对你调痛经也有好处，就这么的，我试了试她那个仪器，我现在脸做了七次，是不是挺明显的？”

    陈骄阳点点头，“脸仔细看是能看出来，但是我痛经那事不算啊，我只要暖过来了，吃不吃保健品都会舒服一点，再说我更多的是不想你担心，所以你问我怎么样的时候，我肯定告诉你舒服多了，跟保健品没有关系。”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去试了一下。我觉得效果还行，我觉得要是开个美容院应该能行。”陈妈说完看一眼陈骄阳的反应，陈骄阳下意识地点点头。

    陈妈继续说：“但是你爸不让我开，怎么办呢？”

    陈骄阳好像知道了她妈要说什么，又不确定，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妈。

    果然，陈妈趁热打铁道：“骄阳，你跟我一起干吧！你爸说了，要是你跟我一起干，他就给我拿钱！”

    “啊？”

    陈骄阳惊悚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兜了这么大个圈子怎么还把我兜进来了呢？

    “不行不行不行，你干就行了，我不干！”

    陈骄阳边观察她妈的反应边说：“再说，我也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啊！我看了，手法也不难。”

    “我不学，我读那么多书是为了学美容手法的吗？”

    “骄阳，女孩子干个美容院挺好的，你想想，工作又干净，自己还能免费保养，以后走出去漂漂亮亮的，找个对象也好找。”

    “找什么对象？我还要考研呢！再说了，要那么漂亮干嘛？我又不爱美！”

    如此强硬地拒绝她妈，陈骄阳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又说道：“要不然我跟我爸说说，我说他应该能听。”

    陈妈摇摇头，“没用的，你能想到的我都跟你爸聊了，他不会同意的。”

    “我试试，说不定能行呢。”

    陈妈再次摇摇头，“如果能行，我就不来找你了。”

    这句话让陈骄阳心里的压力陡增。好像如果这个美容院开不成，都成了她的责任一样。

    沉默了半天，陈骄阳弱弱地说道：“那怎么办？你干我肯定支持，但是我就不干了，我还得考研呢。你看我教授都联系好了，参考书我都看了一半了！”

    说着陈骄阳拿起参考书哗啦啦翻过了整本。

    “我知道你要考研，我知道你看了不少了，”陈妈低着头喃喃道，“可是，骄阳，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

    我还没考呢，你就说我考不上？

    陈骄阳也是醉了。为了让我干，你也真是什么都能说得出口啊！

    陈妈继续低着头小声说道：“你哥高考考了两年，你又考了两年，我光陪你们两个都考了四年，你们高考不容易，那四年我也是天天压力大得睡不着觉啊，生怕你们考不好，幸好你们都考上了。你现在都放下书本三年了，又来考，能考上吗？研究生就这么好考啊？英语忘没忘啊？我也希望你能考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呢？万一考不上呢？”

    陈骄阳满不在乎地一耸肩，“那就明年继续考呗。”

    “你说的倒轻松！”陈妈厉声喝到。“你也没算算你多大了！你今年都二十六了吧？就算今年顺利考上了，也得二十七开始读研吧？研究生读三年，三十了，你说你要是能考上就继续读博士，以后留校任教，那博士再读三年，三十三了，博士后读两年，三十五了，万一今年没考上，那等毕业就三十六了！三十六了啊，你还啥也没干呢！我问你，你还要不要找对象？要不要生小孩儿？要不要买房子？就算你博士毕业了，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

    陈妈的这一大串问题太扎心了！

    被她这么一算，陈骄阳陡然觉得好像人生已然过半，却是一事无成，而且各个问题都是无解的死局。

    有一点她妈没说错，研究生大部分都是本科直升的，陈骄阳就算考进了，因为她中间工作了三年，也会比同班同学大三岁，能不能找到适龄的对象真的不好说。

    她至今还记得当年学校BBS上很火的一个帖子，说女生本科生是黄蓉，研究生是李莫愁，博士生是灭绝师太……彼时她还是“黄蓉”，闻言就是一笑而过，然而转眼间，她就要成为李莫愁了，还是个比同龄人大三四岁的李莫愁，怎么搞？

    博士毕业有多少工资？他们学校的博士一个月好像也就一万多点，哪里买的起房子？顶多就是学校福利政策好一点，购房能享受一些优惠。

    想到这里，陈骄阳也不禁问自己，选择考研，是对的吗？

    陈妈也看出了陈骄阳的犹豫，忙趁热打铁道：“别考虑了，骄阳，跟我一起干吧！”

    如果让她自己想，她可能还会动摇，但是陈妈一催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反而生出一股强烈的抵触，“哎呀，我不喜欢！我都不爱美，干什么美容！”

    陈妈继续苦口婆心道：“骄阳啊，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我喜欢收破烂儿啊？又脏又累！还被沈城人看不起！但是能挣钱啊！能挣钱就行！这几年，要不是我跟你爸收破烂儿，你跟你哥能读完大学啊？咱家能买得起这个房子啊？”

    陈骄阳心里烦乱到极点，却偏偏理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陈骄阳知道自己欠的，是父母的养育之恩啊！

    陈骄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如死灰地松口道：“这个公司叫什么名字？”

    陈妈一听，有门！赶忙说：“美畅！”

    “全名叫什么？”

    “不知道全名叫什么啊，哦，我记得小嘉他妈说总部在天津。”

    闻言，陈骄阳飞了一记眼刀给她妈，啥都不知道就要要死要活地干？

    陈骄阳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垂下眼皮，继续问道：“直销公司？”

    “直销公司！”

    “真直销，还是假直销？”其实陈骄阳想问的是，是不是传销？但是又觉得这样说也太直接太难听了，于是换了婉转的说法。

    “真的！”

    陈骄阳又一记眼刀飞过去，“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他们说有牌照的！”

    “你见过牌照吗？”

    陈妈一顿，“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所以说，你跟我一起干你爸才放心，我不懂查，你上网查查。而且他们说能上总部去考察。”

    “他们说，他们说，什么都是他们说！他们说什么你也不能全信啊！”陈骄阳没好气地嚷道。

    陈妈被陈骄阳顶得够呛，心里的火也直往外冒，但是转念想了想当下的情势，就选择了忍气吞声。她尽量把语气放软：“骄阳，你不知道，我跟你小嘉他妈去学了两次习，她们都挣可多钱了，她们说一年能挣三十来万，两年能挣一百万。”

    听到这话陈骄阳都被气笑了，“一年挣三十来万，两年挣一百万？”

    陈骄阳斜斜地看她妈一眼，“她们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你不信你。”陈妈咂了一声。

    陈骄阳暴躁道：“我可不是不信么！做直销的就没几个有文化的，都这么能挣钱？要是钱这么好挣，大家还考什么大学？都干直销就完了呗！”

    陈骄阳大拇指朝身后虚虚一指，“张拓你知道吧？我在江西工厂的总经理。在云迪干了十二年，才干到总经理，年薪也不过百万，他升的还算快的，大把人干了十五年二十年也才拿一二十万年薪，”陈骄阳又指指自己，“我，堂堂211、985重点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工作三年了，月收入不过从两千五升到三千九。现在你告诉我，干直销，一年就挣三十万，两年就挣一百万？！”

    “真的。”

    陈骄阳气得都要翻白眼，“你可真是被别人洗脑洗得透透的！”

    陈妈反驳道，“骄阳，你妈不傻。你没接触过直销你不知道，直销是滚雪球的，刚开始团队小，赚钱少，以后团队越滚越大，收入也就越来越高。我以前不是做过宝健吗，也是一个直销公司，在那里我也见过，有的人是真挣钱。”

    “有的人真挣钱，也不代表你加进去就挣钱！”陈骄阳斩钉截铁地说。

    “你看，咱俩不是聊天嘛，你急什么啊！这样，你自己跟我去了解了解，你去看看到底行不行。要是行你就干，要是不行，我也不干了。”

    陈骄阳知道她妈其实是以退为进，但是她妈已经给她台阶下了，她也不好再发火，只好应下。

    聊到这里，她妈说她先去店里了，还是得去看一看，也不知道她爸一个人在店里行不行。

    陈骄阳一个人在房间里心乱如麻。

    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