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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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爱的人

    三个梯队约300号人刚刚出发,我随即让留下来的大部队战士原地解散休息,凌晨时分我打算另有安排。然后招呼通讯员小战士跟上我上了吉普车,我要赶在队伍前到达山脚侦察地形,指挥三个梯队顺利到达指定地点。

    车子刚刚开动,我往营房大门瞄了一眼,看到几辆卡车载着……?这是载着文工团女兵过来慰问演出吗?此刻余亮和黎可可正热情的和刚刚下车的女兵们聊着什么。我忽然想起余亮之前在师部申请的60条香烟、60箱茅台酒。心想余亮这货搞政治思想教育工作还真是有一套。战时,部队开进途中每天都要发些白酒。说是政治任务,一定要喝掉。部队此行是要去打仗,是要进入残酷的一线战场,虽说斗志昂扬,但心里总有些忐忑。几杯酒喝下去倒是省略了一些思想工作。关于这一段历史,很多人还以为酒是部队统一供给的,其实很多是各个师、旅、团连或指导员私下商量着买的,官兵生死都没个定数,连队多年积攒下来的伙食费底子也不再留了。

    ………

    两个小时后,天色擦黑。三个梯队一路高歌回到营地,我和三位队长步行跟在队伍最后,确定没有掉队的战士之后,才被这三个队长怂恿着推上了吉普车,说急着赶回去吃饭看演出。

    演出?

    回到简易营地里,文工团简易舞台已经搭建好了,舞台下面的1000来张折叠凳子也已整齐摆放,很是壮观。最让我意外的是帐篷外,十几个炊事员已经把大部分的热菜做好了,说是热菜,其实就是水煮腌肉和大白菜,锅里还蹲着鱼汤~~炊事班长骄傲的对我说是从附近河里现打上来的河鲜。

    野炊煮饭烧菜是个高难度的训练课目,难在烟火的控制上。首先要选择有利地形和风向挖掘野炊炉灶,还要像螃蟹似的伸出许多散烟管道,把烟火散布开来,消散的无踪影,不被敌人发现。尤其是夜间野炊做饭,居然可以看不到火光。这其实也是逼不得已的办法,不像现在部队条件改善了,有野战炊事车、高原炊事车,可在行进中制作热食、可全自动切菜揉面等等,实在不行还有单兵自热食品。

    想想以当下的条件,有腌肉吃、有大白菜吃、有鱼汤喝,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像835团这种精锐作战部队,真是每位战士都是瑰宝,手里都有过硬的本领、才艺。回想南疆边境战事刚开始那几年,“761”压缩干粮、各种罐头是标配,伙食是比较差的。当下整个炊事班战士得费多大劲,才能凑齐这些食材以保障部队的战斗力,战后得每个人记一次三等功才行,我默默的下了这个决定。

    像835团这种精锐作战部队,真是每位战士都是瑰宝,手里都有过硬的本领、才艺。不愧为最可爱的人。

    “给,团长咱洗澡去!”

    吃完饭,李存根递给我一张毛巾,大伙推推搡搡就催我去洗澡。

    我只知道,一个优秀的团队,要吃一样的饭、走一样的路、说一样的话,现在还升华为‘洗一样的澡??’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澡堂子洗澡啊?”

    作为纯粹的南方人,我知晓南方水网众多,南疆这边又是标准的喀斯特地貌。但也不是哪里都有水源的,况且这伙人心急火燎的,怕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团长,走吧别墨迹了!”

    一伙人打着手电筒推推搡搡走了几道山路,还真找到了一处瀑布和水潭。很多战士正在这里洗浴,十几个电筒挂在瀑布旁边的树枝上,把这天然浴池照得透亮。李存根这伙人见了水像猴子见了桃一般,哇哇大叫就冲过去,就也不管我了,自顾自的去玩水洗浴。这个情景让我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去野泳,都是这样撒开脚丫子冲到水里面的,有脸皮厚的裤衩都没穿,直接裸体。

    祖国的山山水水真好啊!要是没有这场战争,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该有多好!我在心里感叹道!

    刚要下水洗浴,就看到水潭旁边石凳上坐着一个抽闷烟的人,借着电筒的余光,我才认出来是火力队的队长马建华。他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不一起洗洗?”

    我招呼着在马队长身边坐了下来。

    “哦!团长,是您啊,我在泡脚呢!”

    “穿着鞋子泡啊?”

    马建华恍惚间才发现自己鞋子都没有脱,直接泡在水里。

    “来一根?”

    马建华把烟和火递给我。

    “好!”

    我默默的接过来,没有多说什么。

    男人和男人之间,本身就不需要那么多的语言来沟通,一支烟就够了。

    “你们下来洗洗吧!水真凉快!”

    调皮的李存根向我和马建华泼水,这可把我和马建华“惹恼”了,冲到水里就摁着他,三人打闹在一起,享受着战前难得的安逸。

    洗完澡,一行人打打闹闹回到营地,罗朴一早早在营房外等着了,见面就递给我一身干净的衣服、靴子。

    “赶紧穿上,演出快开始了!”

    “我穿这一身看演出不就妥了吗?”

    “你这一身臭到文工团姑娘了,我都嫌弃你,赶紧换上!”

    一行人推推搡搡把我推到帐篷里,就差没进去把我当皇上伺候更衣了。

    “这65式军服真不错,料子比我那套好,还挺合身的,哎,还是这套军服穿起来精神哈!”

    换好妥当,我推开帐篷的帘子,一边整理军容,一边自顾自说着。

    帐篷外,那三个调皮捣蛋的家伙都不知去了哪里,却有一个陌生的高挑漂亮姑娘站在我面前。

    我疑惑的打量着她:一身整洁的65式军服,眼神明亮、脸颊微红。我想我应该是不认识的,可能她走错帐篷了吧!于是我想要绕开她,然后去看演出。

    “哎!”

    姑娘喊了一声。

    “哎!”

    我也礼貌的回了一声。

    这时候,我才留意到,姑娘这身65式军服好合身,不,是这姑娘比例太好了,军服军裤虽然肥大,但她穿起来却没有一丝臃肿的感觉。这样的身材,只有部队文工团那些选拔出来的、还得长期形体训练的女兵才会有。

    “哦哦,是文工团的同志吧?”

    我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对方却疑惑的看着我。

    “这里是男兵宿舍,文工团好像在那边。”

    我指指舞台的方向,然后就走开了。

    对方一愣,转过头看着我,轻咬嘴唇眼神楚楚可怜。看我自顾自走开了没搭理她,情急之下竟然捂着脸轻轻抽泣起来。

    “同志你别哭啊!要不别人会误会我占你便宜的。”

    她这一哭,搞得我很被动,赶紧回来安慰。

    “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啊?”女兵不依不饶。

    “神马?”

    我脑袋一嗡,心想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二狗子哥!你在这啊?”

    黎可可这个时候找我来了,毕竟是不同时代的人,黎可可上来就搂着我的臂膀,也不会顾及一下这里是部队、况且还有一位貌似和我有过什么故事的文工团女兵在现场。

    “原来,你有了新欢!呜呜呜···”

    文工团女兵哭着跑开了,这让我有了一丝莫名的负罪感。可我能有什么负罪感啊?我又没干过什么缺德事。

    我、黎可可、她???

    哎呦,误会了!她一定把我当成萧团长了!

    哎呦,她没误会,我当下就是萧团长!

    “可可同志,注意一点影响,这里是部队!”

    我甩开黎可可的手,她先是诧异,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气得她对我吐舌头。

    这事我得找刚才那位女同志解释清楚才行,可是要怎么解释才行喔?总不能和她说我是靠“灵境”技术进来冒名顶替的吧?那样更解释不清楚了,算了,见招拆招吧!

    “喂!女同志你等等···”我追了出去。

    “呸,见色忘义之徒!”黎可可狠狠的朝我的背影吐吐舌头,醋意满满的走开了。

    不远的暗处,三个调皮的家伙看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其实除了忽然出现的黎可可,其他这一切都是他们三个精心安排的,但现在的情形让他们有些摸不清头脑——

    “原来,团长有了新欢,不喜欢文工团的高佳琪了。”李存根喃喃的说。

    “你瞎啊!团长上次那么重的伤,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才会这样!”罗朴一和李存根八字不合,见面就互掐。

    “你们都不懂,团长这是桃花运傍身,犯桃花,懂吧?”不善言辞的马健华,这一次说的倒还有几分道理。

    “冤孽啊!”李存根还没说完,就被罗朴一摁了一下后脑,

    “又摁我后脑,罗朴一你别跑!”

    看着两位战友嬉戏打闹无忧无虑的样子,马健华在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八月一号就要上前线战场了,一定得配合好战友打好这一仗,平平安安的回来!

    ……

    “同志,你听我给你解释啊!”

    简易舞台前,我追上了高佳琪,

    “我……,我不记得很多事情了。可能之前我们俩个是认识的,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真的吗?你之前负伤昏迷了半个月,我在医院里照顾你半个月。”高佳琪委屈巴巴的抹眼泪继续说:

    “你还没醒,部队有任务我就走了,不曾想你醒了归队就不认人了,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同志,我……”

    一时半会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答她。

    “还叫什么同志,她是你未婚妻高佳琪,部队文工团骨干。”

    余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帮我解围。

    “十分的抱歉!高佳琪同志,我……”

    没等我说完,余亮推推搡搡把我和高佳琪硬凑在一起肩并肩坐下来,说演出马上开始了。

    战士们开始陆陆续续就坐,我心想先看演出再说吧!

    刚刚坐下来一会,就听到身后三个人在窃窃私语,捂着嘴偷偷摸摸笑着什么。我回头一看,原来就是罗朴一、李存根、马建华这三个人。

    “哦,原来从训练结束到瀑布冲凉,这三人急吼吼催着我,就是为了这个啊?”

    我转过身去,一边说,一边假意要拍打他们三个,却被高佳琪给拦住了,她抓住我的臂弯,嘟嘟哝哝说演出快开始了。

    她一触碰到我,我脑海里瞬间过电般闪现之前和他在一起相识、相恋及谈婚论嫁的情景。

    ……

    原来,“我”一直这么亏欠她!

    我甚至开始有些同情起高佳琪,心就软了下来,于是决定好好陪她看完演出。

    简易舞台后面,黎可可把这一切看得真切,她醋意大发,心里盘算着怎么让我从高佳琪身边的座位上起来,让我远离高佳琪的魅力范围。说白了,她看到我和高佳琪在一起就难受,就生气。

    果然,她跑过去和余亮说:

    “我说余政委,您不是管部队思想教育的吗?这文工团女战士和我们835团团长腻腻歪歪的,你管不管?”

    “我可管不了,团政委可管不了团长,他倒是可以管着我。况且人家是自由恋爱,有感情基础的。小同志你可不能横刀夺爱啊!”

    余亮装模作样的学着领导的口吻戏谑黎可可。

    “你……,狗子哥你是不是存心要气我?”

    黎可可气鼓鼓的继续说:

    “那好,让我做演出的主持人可以吧?在我们公安局,每年的晚会我都是主持人,有经验!”

    余亮和我,其实都把黎可可当成妹妹宠溺,看到妹妹不开心,自然要去讨好的。

    况且余亮自己还是835团政委的身份,去和文工团打个招呼就可以了,这也不是什么违反原则和纪律的事情,这反而是战士们踊跃参加集体活动的体现嘛!

    就这样,黎可可顺利的和文工团主持人一起开始组织今晚的演出。

    好家伙,两位果然都是专业主持人,开场白像说相声一样一唱一和的,很自然又默契极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嘴利索得如同机关枪,把现场的气氛调动得很活跃。

    “……我们把团长请上来讲讲话。”

    这种发言,在集体活动中是难免的,我习以为常,大大方方走上舞台,接过话筒,

    “讲一讲!”

    话筒通过喇叭传出去也就三个字,下面就坐的战士竟然都自发起立、立正。我赶紧示意大家坐下就可以了。此时,我在心里很是敬佩这位“萧团长”,因为战士们是发自心底的尊敬他。这必定是在长期的枪林弹雨、流血牺牲的峥嵘岁月中,磨练出来的真感情!我暗暗下定决心可得好好打好马上来临的这一仗,别折了萧团长的脸和战士们的信任。

    简短的讲话结束后,两位主持人又起哄要我表演节目,于是我借了文工团的一把马头琴,演奏了一首《鸿雁》……

    鸿雁,

    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

    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

    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

    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

    演奏刚一开始,马头琴刚响,高佳琪就忍不住飞到舞台上,跳起动人的蒙古舞为我伴舞。

    高佳琪不愧为部队文工团的,那身段、那舞姿,漂亮又带着力道,时而潇洒得像一只草原上的雄鹰;时而又如草原上奔腾的骏马洒脱不羁。黎可可见状更是醋意大发,本来是想借主持之名,想办法把我和高佳琪隔开,不曾想反倒在众人之前成全了高佳琪,这怎能不气人?

    我和高佳琪如琴瑟和鸣一般惺惺相惜,以致演奏的尾声,我竟不由自主的跟着琴声、跟着舞姿,唱了起来:

    “天苍茫,

    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

    整个演奏结束,台下的战士大多愣住了,有的在抹眼泪、有的则轻轻摇摇头,眼神有泪光,并惊讶及赞叹刚才听到了美好的琴声和看到了美好的影像。

    或许这马头琴苍凉的琴声撩拨了姑娘的心弦、又或许歌声里我走了心,黎可可看我的眼神里,除了喜欢之外,又多了一层爱意。

    “为了心中的北方家乡、南方家乡!”

    我拿起话筒,哽咽的说了一句,然后走下舞台。

    或许刚才的演奏和这一句话鼓舞到了文工团的鼓手,他奋力的给我打了几个鼓点致敬:

    咚、咚、嚓!

    咚、咚、嚓!

    两声打在鼓膜上,最后一声打在鼓体边缘上,节奏像极了行军中的军队。

    人群里有人起立配合鼓点的节奏鼓掌,越来越多的战士起立配合着鼓点的节奏鼓掌。并向我行注目礼。

    我停下来,给这些可爱的人敬了个庄严的军礼。心里已经开始在思考着凌晨的那个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