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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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李幼良必死

    …

    看着面前三人,明明李承乾年纪最大,身为东宫储君,在这里反而表现得唯唯否否,毫无主见,再看高氏兄弟,彦兴沉稳守礼,面对皇帝言行谦恭,彦章豪迈大胆,面对皇帝无惧无畏。

    李世民心中更加坚定高氏兄弟作为侍读的想法,回想起长孙家庆,性格如同其父长孙安世一般执拗顽固,一言一行好似腐儒一般,确实不太适合侍读。

    看着李承乾垂头低眉,李世民脸色一正,“你在畏惧什么?”

    李承乾闻言一顿,壮起胆子抬头,看向李世民,然后老老实实回答道:“行事轻浮,把踢毬到中堂里……”。

    李世民捏着眉头叹道:“所以你害怕我责罚?”

    只见李承乾默默点头。

    “彦章你怎么看?”李世民看向挠头苦恼的高彦章问道。

    高君雅神色一凛,他太清楚高彦章这泼猴的脾性,果不其然,高彦章一脸无所谓,“把毬踢到中堂来了,是犯错了,挨一顿揍不就好了,有什么可害怕的,男子汉,大丈夫,犯错就受罚,没什么大不了”。

    李世民顿时失笑,再看向高彦兴,“彦兴呢”。

    高彦兴无奈看了一眼弟弟,直躬身回道:“有错必罚,知错便改,下次不敢再犯了”。

    “好”,李世民很是满意,看向高君雅笑道:“君雅公好家教啊”。

    高君雅只是捻须含笑,对于高彦兴的表现十分满意,待看到高彦章,也顿时脸色一黑。

    “承乾伱听到没有?”李世民脸色一沉,看向李承乾,缓缓说道:“今日既然带你出宫,准你同表弟们玩耍,那就不会责怪你踢毬,踢毬不是为非作恶,阿耶闲下来也在宫里踢过,只是你们将毬踢到中堂,若是冲撞长辈岂不是失礼?”

    “如你表弟们所言,失礼犯错,那便受罚便是,不必要如此畏惧,你可明白?”

    “就是,怕甚,那阿耶又不会打杀了你,顶多挨顿揍就是”,高彦章抓起案桌上的果脯毫无压力的说道。

    “闭嘴”,高君雅瞪他一眼训斥道:“看你这态度,压根不知错误,回头罚抄《孝经》十次”。

    李承乾一听便是眉开眼笑,笑嘻嘻的说道:“你也要抄《孝经》”。

    然后看到上首的李世民,瞬间收敛笑容,正色肃立。

    李世民摇头叹道:“君雅公你也看到了,这小子太过怯懦,这也是环境所影响,必须要作出改变了,彦兴他们侍读这事你看?”

    高君雅捻须的手不由得一顿,然后看向李承乾,“敢问太子,可愿意让彦兴彦章陪同你一起进学?”

    “愿意”,李承乾眼睛一亮,脸上满是喜悦,“两位表弟跟我合得来,我愿意跟他们一起读书”。

    然后壮起胆子看向李世民,“阿耶,你、你看如何?”

    “你们兄弟二人可愿意?”李世民看向一脸茫然的高彦兴二人。

    高彦兴立即肃穆回礼,“听从舅舅吩咐”。

    “去皇宫里读书?”高彦章吐出枣核,眼睛瞪着溜圆,“那好啊,那样我就可以摆脱陈老夫子了,省得他老是训我……”。

    高君雅一脸愠怒。

    李世民闻言大笑,“好,那明日便开始吧”。

    高彦兴拽着喜不自胜的高彦章躬身应诺,李承乾也在一边拍手叫好。

    高君雅也是躬身应着,李世民起身,走到高君雅面前,所有所指的慨叹道:“君雅公啊,小心谨慎无大错,但是有一点,我觉得攸之那厮更加出彩”。

    高君雅眼睛一凝,躬身回道:“请陛下释疑”。

    “那就是自信”,李世民目视高君雅,很是认真的说道:“攸之的自信自始至终感染着我,他曾经说过四个字,传扬出去或许惊世骇俗,不为人接受,也可能受世人指责,但我却获益匪浅,那就是人定胜天”。

    说罢之后,李世民也不再多言,只是负手笑道:“宫里还有许多事,我便先回了”。

    转身看向喜滋滋同彦兴讲悄悄话的李承乾,“承乾,你难得出来一趟,便准你一天休假,晚间随你阿娘一同回宫”。

    李承乾大喜,差点当场蹦跶起来,一个劲的拜谢。

    李世民微微一笑,朝高君雅道别后,便摆驾先行离去,长孙无垢继续在后院里陪伴李六娘。

    三个一般大的孩童继续在院中嬉闹高君雅站在一边捻须沉思。

    大理寺少卿孙伏伽和宗正寺少卿李长文接到旨意后,不敢耽搁,稍作收拾便是立即赶赴凉州。

    而此时,凉州都督宇文士及也很不轻松,一边快马急报,上禀李幼良的情况,一边面对凉州负责的政治环境进行整肃。

    整整三日,凉州都督府、凉州刺史府以及姑臧县衙,三级官署里,竟有三分之一的官员牵扯到走私一案。

    更叫宇文士及震惊的是这些官员全部受制于一名诏安的马匪,也就是马四,马四原本在边境便是马匪,同吐谷浑多有勾连,李幼良将其诏安后,还一度将此事作为政绩上报,因此受到当时的皇帝李渊的表彰。

    只是没有想到马四诏安后,跟随李幼良为非作恶,更是一步步蛊惑李幼良走私军械盐铁,谋取暴利。

    马四虽死,但有来往信件,在某些官员上缴的物证里更是发现不少的账本,以及盐铁出境记录。

    走私一案,早在先前,便有威凤卫禀报,李世民震怒后命令宇文士及接任凉州都督,并彻查此案。

    那个时候,宇文士及便已经认定李幼良再难翻身,极有可能如同庐江王李瑗一样,软禁在京城,这一辈子也只能当一个闲散郡王。

    但是看到李幼良疯言疯语后,以及宇文士及陆续查到走私案之恶劣,宇文士及的心底已经大概有些猜测,李幼良的结果应该比之李瑗更加惨烈。

    李瑗至少保留一命,后半生虽然无权无势,但也富贵无忧,而李幼良多半是难以善终。

    两日后,听到大理寺和宗正寺的人即将到来,宇文士及的心彻底安稳,当即前往都督府后衙。狂躁多日的李幼良现在已经安定许多,正在屋内呼呼大睡。

    见宇文士及再次到来,李幼良睁开朦胧的眼睛,“如何?可是朝廷来信,释放本王了?”

    然后翻身起来,衣衫不整的瞪着宇文士及,阴测测的狞笑道:“宇文士及,本王是皇室宗亲,你能奈我何”。

    宇文士及只是轻笑一声,“走私案差不多收尾了,李幼良,你真是大胆啊,三千副兵甲,你就这么卖给吐谷浑?”

    李幼良闻言一怔,“你怎知是三千……不对,你诈我?”

    看到李幼良如此昏聩,宇文士及也是不再多言,“人证物证,现今已经齐全,大理寺和宗正寺的人明天也该到了,李幼良,你死定了”。

    然后便是负手离去。

    独留李幼良一人在屋内惊恐万状。

    翌日,风尘仆仆的孙伏伽和李长文终于抵达姑臧,二人不敢耽搁,立即找到宇文士及询问案情。

    “宇文都督,这、来时圣人已经明令,教我二人协同办案,你看接下来应当如何处理?”

    在了解全部案情以及李幼良的情况后,宗正寺少卿李长文有些迟疑的问道。

    李长文出自陇西李氏,世代官宦,前隋大业末年,祖父李审官拜太原郡功曹,跟李渊关系莫逆,父亲李同则是太原郡司录。

    李渊晋阳起兵时,李长文随同祖父、父亲积极响应,按照辈分,李长文是李世民的族兄,可谓是根正苗红的从龙之臣,更是皇室宗亲,所以年仅三十余岁便做到从四品的宗正寺少卿。

    李长文作为宗室中人,自然不可能主动给李幼良定罪,在某种意义上,宗室皇亲之所以嚣张跋扈,更多的便是因为背后有宗正寺撑腰。

    若是李长文主动提出处置李幼良,处罚重了,必将得罪宗室皇亲,处罚轻了,那也不能使得李世民满意,所以三人里面,李长文应该最是为难。

    宇文士及听得这话,心里暗骂,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说道:“长乐郡王身份非同小可,不知宗正寺的意见是怎样?”

    李长文脸色一沉,宇文士及虽然位高权重,名望甚高,但是作为宗正寺的官员,根正苗红的皇室宗亲,李长文也不必逢迎他,略一思索便是正色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二位列出章程来,我宗正寺自当秉公处理”。

    现在所谓的三司会审,即凉州都督府、大理寺以及宗正寺,在这其中,虽然凉州都督府无权处置李幼良,但是宇文士及的态度非常关键,他若是将人证物证全部取出,要求从重处置李幼良,其他两个部门也无话可说。

    按照李世民的意思,凉州都督府查案,然后真正行使判决权的便是大理寺,然后经由宗正寺同意,便可就地处理。

    这虽然有些不合法度,并非真正的三司会审,即刑部、御史台以及大理寺,但是特事特办,皇命大于一切。

    李世民原本是密令宇文士及,由他见机行事,便宜行事,也就是必要时刻可以将李幼良就地处置。

    等来到赵国公府后,经高君雅提醒,顾虑到李幼良身份的特殊性,宇文士及或许有所顾忌,便特意命令大理寺和宗正寺千里赶赴凉州,这已经在最大程度上顾全礼法了。

    “二位,圣人旨意已经言明:长乐王不遵法度,既然不遵法度,那便依法办案即可”,正当二人僵持时,大理寺少卿孙伏伽正色说道。

    宇文士及豁然开朗,看着不愿揽事的李长文笑道:“李少卿有所不知,方才本官提及,长乐郡王在禁足期间可是对圣人口出不逊,至于具体言语,李少卿大可亲自前去询问,本官实在不敢复述”。

    “不敢复述……”,李长文闻言一愣。

    只听得宇文士及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一口,然后有意无意的叹道:“长乐郡王曾在河东长居八年啊”。

    李长文陡然色变,拱手道:“宗正寺完全支持宇文都督和孙少卿的任何决议,依法办案,不容姑息”。

    孙伏伽看了一眼宇文士及,“大理寺附议”。

    河东,谁人不知,大业末年,太上皇担任太原留守时,黔中王,也就是前太子建成,曾经李氏家眷在河东居住数年。

    而宇文士及提及李幼良也曾在河东寄居,其意不言而喻,现在圣人在位,任何牵扯到前太子的事,朝野上下,无不噤若寒蝉。

    即便李长文站在宗正寺的立场上,有心想给皇室宗亲撑腰,但遇到这种事,也是不敢强出头啊,他心里已经做好将李幼良押回京城软禁的准备。

    宇文士及捻须一笑,看看左右无人,直言道:“李幼良必死!”

    二人闻言一惊。

    “宇文都督,这……非是我有心袒护,只是开国以来,还未真正处死一位郡王,是否再慎重考虑一下”,李长文一脸惊诧,急忙说道。

    回想一下,确实如此,义安王李孝常那是起兵谋反,死在窦轨的平叛军队手里,庐江王李瑗那事经过高冲的处理,将影响降到最低,只是将其召回京城软禁,燕郡王李艺那是意图叛逃,被部下所杀。

    真正由朝廷处死的郡王基本没有,这也是李世民一直以来的处事方式,尽量将恶劣影响降到最低。

    宇文士及深深地看一眼李长文,“李少卿,你知道李幼良这次的事有多大吗?走私兵甲数千套,另有盐铁数万斤,更重要的是李幼良口出不逊,不敬圣人,有意叛逃突厥!”

    李长文一怔,“不是说是那些泼皮裹挟李幼良意欲叛逃,反被李幼良所杀吗?”

    “你觉得现在的李幼良若是脱困,那将如何选择?”宇文士及眼睛一凝,脸色沉重的问道:“你敢赌吗?”

    本来李长文还打算再张嘴,但是听到后面四个字顿时哑口无言。

    他肯定不敢赌啊,他只是站在宗正寺的立场上,不愿在他的任期内处死一位郡王,但他肯定是不愿牵扯其中。

    若是在他的手里处死一位皇室郡王,那些地位尊崇的皇室宗亲一定暗地里对他不满,毕竟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但若是李长文力保李幼良,那必将引得圣人不满,万一后面李幼良一个精神失常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造反?比如叛逃?那他李长文可就要一起陪葬了。

    “李少卿”,这时,孙伏伽也是看向李长文正色说道:“圣人之所以将长乐郡王定义成不遵法度,其中用意想必你也明白,事已至此,唯有依法办案了”。

    话音落下,后衙的守卫校尉急匆匆赶来,身上带着丝丝血腥味,“都督,刚有贼寇潜入后衙,意欲劫走长乐郡王,共计八人,五死三擒”。

    宇文士及噌的坐起身来,狠狠地看一眼李长文,“李承业,看来李幼良你是保不住了”。

    李长文,字承业,闻言也是一惊,只是脸色沉重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