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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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霸道经略

    …

    听完冯盎的话,冯暄陷入沉默,久久没有回应。

    冯盎也不催促,只是慨叹一声,亲自上前,给冯暄斟一杯茶,“二哥”。

    冯暄浑身一震,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脸色很是不自然,声音有几分颤抖的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二哥!”冯盎凝视着满脸褶皱的冯暄,沉声叹道:“大哥逝去三十七年了,你我兄弟……现在也是满头白发,年过花甲之年,何必再有如此执拗啊,你若依旧执念于大酋之位,我可以让位,绝无二话”。

    冯暄嘴角直抖,看着冯盎也是眼眶逐渐湿润,终究是强忍住没有失态将脸迈向一边,“二三十年了,我已记不清你上一次喊我二哥是在什么时候了”。

    说到这里,冯暄拂袖起身,“大酋之位就不必了,你做的比我好,明日拜祭祖母后,我便去罗州”。

    见冯暄佝偻的背影,显得很是颓然,冯盎心里也是万般酸楚。

    作为冼夫人的三位嫡孙,冯魂、冯暄和冯盎,三人自幼接受冼夫人的精心培育,文武兼备,冯魂二十余岁在广州遇难,冯暄便是间接害死冯魂的人,若非冯暄贻误战机,冯魂或许可以幸免于难。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一度怀疑冯暄或许是贪图大酋之位,故意害死冯魂,这也致使冯暄的名望大跌。

    只是冯盎相信,冯暄绝对没有如此歹毒心思。

    冯氏二郎冯暄向来轻财重义,爽朗豁达,喜欢结交各州豪侠,可谓是遍地好友,冯暄和陈龙树之陈佛智更是结义兄弟,因此陈佛智反叛后,冯暄不忍出战,只是没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贻误战机,致使冯魂死在广州,冼夫人更是大怒之下,将冯暄夺职下狱,并将冯盎定为冯氏大酋继承人。

    冯暄的心气很高,见世人如此误会他,不少人更是唾弃他害死兄长,冯氏大酋也将由冯盎接任,冯暄一气之下便出走高州,至今已有二三十余年。

    “经略,幸不辱命”。

    驿馆,冯盎亲自来到后院,恭谨拜道。

    冯盎心思通透,他明白现在并不是谈及私交的时候,只是公事公办。

    高冲先前的姿态他全部看在眼里,并没有给冯氏多少颜面,那一句,“后果如何,想必你冯氏也知道……”,足以说明,高冲对于冯暄并无宽仁之心,一旦冯暄不识好歹,只能是死路一条。

    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冯暄识时务,积极悔过,并配合经略使劝服谈殿,高冲看在旧交的情分上,完全可以网开一面,甚至可以授予官爵。

    但若是冯暄冥顽不灵,高冲可就不会枉顾国法,将直接以谋反罪将其论处,虽然不会牵连整个冯氏,但至少冯暄难逃一死,其子冯万辅等人也免不了一个重罪。

    “好”,高冲笑着起身,“明达公果然不负所望,如若成功劝服谈殿下山,我不仅可以请求圣人赦免冯暄之罪,还可授予相应官职,明达公可言传达到位啊”。

    冯盎一脸感激,直点头应着。

    翌日,冯暄来到驿馆,看着年轻这位年轻的经略使,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昨日兄弟之间释怀之后,冯暄的心态也是迅速转变。

    “经略使,老夫自知罪责难逃,然附逆从贼,全系个人所为,老夫早已在三十年前就脱离冯氏,还望经略使明鉴”。冯暄躬身拜道。

    高冲轻声一笑,拂袖起身,背对着冯暄,态度极其倨傲。

    “废话就不用再多言了,你只需知道一点,将功折罪,可活,冥顽不灵,则死,其他的想必冯明达也跟你讲清楚了,出发吧,五日,五日之后,若无消息,我便发兵”。

    听得高冲如此强硬,冯暄顿觉心口一堵,他觉得高冲这厮简直不可理喻,他都已经答应归降,并且积极戴罪立功,何必如此强硬姿态。

    当即便是直言道:“谈殿盘踞在云开山盘蛇岭,那里生活万余僚人,更有汏溪环绕,易守难攻,你如何发兵?”

    高冲面色不变,转身走到跟前,微微一笑,“为何要攻山?”

    冯暄有些不解。

    “告诉谈殿,若不下山,我一把火给他烧成灰”,高冲凑在冯暄的耳边低声说道,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饶是冯暄年老持重,听到这话,也是脸色骤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高冲,“你、你怎么敢?”

    高冲朗声大笑,“笑话,不过乱臣贼子,我有何不敢?”

    冯暄心里一震,仔细一想,还真是可行,若是高冲不顾名声,直接放火烧山,那谈殿还真是无处可逃。

    主要还是因为谈殿的老巢地理位置太过独特,汏溪是泷江的一个较大的支流,从云开大山中流出,本是由北向南,结果在盘蛇岭绕一个大湾,转而由南向北,成凵字形。

    盘蛇岭便在凵形河流之中,三面临水,一面便是山门坡地,只需守住山门,便真是易守难攻。

    若是寻常攻防战,谈殿遣人严守山门,再在汏溪岸边勤加巡查,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毕竟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想要强硬渡过湍急的河流进行攻山,几乎不可能。

    但是现在高冲并不执意于攻山,只需在山门前划好隔离带,然后放火,现在正值炎夏,天干物燥,盘蛇岭植被茂密一把火足以将盘蛇岭烧成灰,并且还不会影响云开大山其他俚僚部落,因为有汏溪阻拦。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冯暄突然觉得心里发寒,这么多年来谈殿常驻盘蛇岭,也常和其他部族攻伐,其中便有他的三弟冯盎,不止一次的打到盘蛇岭下,只是攻破不了山门,只得退去。

    或许其他人也想过放火烧山这种方法,但是着实在太过暴戾,如冯盎等人,还需要在岭南立足,若是惨无人道的烧山,如此不讲规矩,那生活在大山密林里的俚僚们又该如何?

    他们生长在深山密林里,互相攻伐掠夺那是常有的事,若是发生冲突便放火烧毁他们赖以生存的密林,大火无情,搞不好会祸及自身,因此也没人会这么做。

    但是现在高冲可就无所谓,他又不是密林里的俚僚,他只要平叛,只要谈殿归附朝廷,大可以无所顾忌,即便是烧死这万余俚僚,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只会说剿賊万余人,中原那些文士不仅不会讨伐高冲,还将为他歌功颂德。

    冯暄万般无奈,“放火烧山,有伤天和,经略使万望慎重,老夫一定竭尽全力,劝服谈殿下山”。

    高冲只是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那就看谈殿的选择了”。

    冯暄躬身告退。

    等冯暄走后,高冲深呼一口气,自顾自的摇头笑道:“装一个恶霸,原来这么难,看来还是我太善良”。

    端着茶水入内的薛仁贵几人,听得这话,面面相觑。

    “站那作甚”,高冲一回头便看见四名少年侍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师父,请用茶”,薛仁贵恭敬奉茶,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高冲的神色。

    “有话就说”,高冲啐道:“别一天天学田阳明那厮,鬼鬼祟祟的”。

    话音落下,一阵寂静。高冲撇头一看,只见田阳明一脸悲愤的站在门口。

    “你看,我就说吧,鬼鬼祟祟的,要进来也不知道喊报告”,高冲指着田阳明嗤笑道。

    众人顿时哄笑。

    “攸之兄,合着你就这样毁我清誉啊”,田阳明一脸幽怨。

    “你有什么清誉可毁的”,高冲没好气的说道:“说吧,什么事”。

    田阳明敢怒不敢言,只得说道:“朝廷来人了”。

    “什么人?说清楚些”,高冲手指敲打着案桌训道:“说话说半截的破习惯要改”。

    “承旨慰劳的使者”,田阳明黑着脸说道,然后继续补充:“来头还不小,一个你认识,是员外散骑侍郎李公淹,当年是河北窦建德的长史,另一个是京兆韦氏南皮房的家主,员外散骑常侍韦叔谐,前日已在泷州宣旨,预计这两日便将抵达高州”。

    “韦叔谐我也认识”,高冲瞥他一眼,然后摩挲着下巴说道:“可算是来了”。

    “你谁都认识”,田阳明撇撇嘴,随即反应过来,问道:“你知道他们要来?”

    “他们就是我叫来的,你说呢”,高冲发现,面对田阳明这厮,他就喜欢怼他,特别田阳明明明很不爽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田阳明彻底服气。

    “去通知庞孝节,明日我们搬进卫队驻地”,高冲想了想便直接对田阳明吩咐道。

    “为什么?”田阳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难道驿馆住得不舒服?”

    “自光兄啊,我们把驿馆住满了,难道你让天使去住客栈不成”,裴行俭捂着脸说道。

    田阳明恍然大悟,“那可不行,怎么能委屈天使呢,我们搬出去就好,一定不能对天使不敬,我这就去安排”,说罢,便是急匆匆退下。

    高冲摇头一笑,“显眼包……”。

    “甚包?”裴行俭一脸好奇。

    “小笼包”,高冲闻言笑道。

    “小笼包?我只吃过小笼饼,尤其是西市黄四娘家的小笼饼,那真是馅大皮薄……”。

    小笼饼便是后来的小笼包,西晋束哲还特意作一篇《饼赋》:“笼无迸肉……薄而不绽”,笼饼便是包子,小笼饼便是小包子,差不多等同于小笼包,裴行俭还真是一点就通,实在是人才。

    “打住”,高冲立即说道:“说回原来的话题,仁贵,你有什么想说的?”

    薛仁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捋一捋,从师父跳脱的思维中回过神来后,便是问道:“师父,你今后将在岭南执政,如此震慑各地豪酋,施以霸道,便不担心日后,难以获得民心吗?”

    听到薛仁贵的话,高冲顿时失笑,“民心?他们虽是豪酋,但还代表不了民心,再者说,我要民心何用?那可不是为人臣者可以染指的”。

    裴行俭一拍脑袋,“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高冲笑道:“小笼包就是小笼饼?”

    “哎呀不是”,裴行俭竟是有些赧然,“师父现在是经略使,整个岭南你最大,如果还要收集民心的话,那圣人怎么可以放心呢?”

    高冲赞赏的看一眼小小年纪的裴行俭,这政治觉悟,不愧是做到出将入相,善始令终的人。

    高侃也是直点头,在场之人他的年纪最大,也最为沉稳:“兄长现在震慑各地豪酋,也趁机增加个人威望,更有利于将来施政”。

    突地谨同样点头附和,一本正经的正色说道:“只有足够强大,他们才会从心底里臣服,所以师父一定要强势,让他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心理,用中原人的话来说,就是顺者昌,逆者亡,跟着经略有肉吃”。

    高冲脸色一黑,这四个小子好像有点跑偏,虽然观点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听起来感觉怪怪的,越来越有反派那味了。

    “你小子,什么顺者昌,逆者亡,以后这种话少学”,高冲一巴掌呼到突地谨脑袋上,“这都坐直了,我跟你们好好讲讲”。

    四名少年闻言立即整理衣襟,坐的挺直。

    高冲咳嗽一声,“这施政之要,总体而言,归为王道和霸道二类,你们可有听闻?”

    “我知道”,熟读四书五经的裴行俭率先举手。

    “说说看”。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

    “不错,王道霸道之争,更好似文武之争,自古以来,大儒文生多倡导王道,整日里规劝皇帝施行仁政,殊不知,单行王道,其国运必不长久,但若是大行霸道,刚过易折,也不可行,所以王道霸道必须并行。”

    “有些扯远了,话题回归到岭南,同样如此,你们仔细想想,我的所作所为,朝廷的所作所为,可想到什么?”

    四名少年皱眉思索,高侃忽然眼睛一亮,“兄长是行霸道震慑,朝廷来行王道安抚?”

    “允直有长进”,高冲微微颔首。

    “我也明白了,师父就是霸道经略来震慑,圣人就是王道皇帝来抚慰,你来打人,圣人来安慰,你做恶人,圣人来做好人”,裴行俭瞪大眼睛说道。

    “你可闭嘴吧”,高冲一个激灵,赶忙赶紧拿起案桌上的瓜果将裴行俭的嘴巴堵上,“真是童言无忌,还霸道经略来震慑,一套一套的”。

    放假好累啊,好想上班。

    时间匆忙,如果有错别字请兄弟们及时提出来,我立马改,感谢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