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秦琼守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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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突厥大军长驱直入,一路攻破延州、丹州,直抵郃水北岸的梁山。
抵达梁山后,突厥便是不得不停止进军,因为同州道行军总管秦琼已经在屯兵郃水南岸。
一路行来,并没有遇到多少抵抗,这使得突厥兵马士气高昂,在頡利可汗有意的传播下,突厥士兵纷纷认为唐军已经吓破胆,已经退守他们的都城了。
见唐军据守郃水,頡利可汗不屑一顾。
在梁山扎营后,第二天便是下令进攻,郃水并不宽阔,自西北向东南的流向,突厥兵马很快绕过郃水,直冲唐军营地而来。
临近午时,艳阳高照。
秦琼横槊立马,面色凝重,身后两万唐军严阵以待,他非常清楚,凭借他麾下的兵力很难抵挡突厥二十万大军,眼见铺天盖地的突厥骑兵呼啸而来,气势骇人,秦琼深吸口气,高举手中马槊。
“大唐万胜”。
呼声震天,两万人依据有利地势,同样爆发出震天的威势。
秦琼了解四面合围的谋划,所以他不能退,最起码也要坚守到其他三路大军到来,虽然两万对敌二十万极其困难,但是占据着有利地形,固守两三日,秦琼还是有这个信心。
同州,往西便是京畿,绝不能退。
看着唐军固守死战之态势,頡利可汗立马山坡,敏锐的直觉使他下意识的觉得其中有诈。
一路行来都没有遇到抵抗,为何现在这些唐军摆出死战的架势,据探马回报,这同州的兵马至多不过两三万,这岂不是螳臂挡车。
“大汗”,大将阿史德乌没啜手提一根狼牙棒上前,“我去试一下唐军的实力,早就忍耐不住了”。
頡利可汗微微颔首,“第一次进攻勿要使出全力,探出唐军虚实即可”。
乌没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精神抖擞的应着,正打算出阵。
熟悉中原的阿史那思摩急忙说道:“乌没啜不可大意,看对方秦字将旗,应该唐国大将秦叔宝,这人勇力绝伦……”。
然而阿史那思摩的话还没说完,便只听得乌没啜冷哼一声,“他有勇力,我也不是泥捏的……”,毫不犹豫的策马冲出阵去。
只听得乌没啜高举狼牙棒呼喊道:“阿史德部落的勇士,跟我杀”。
乌没啜便是阿史德部落的俟斤,也就是酋长,在突厥颇有威名,一根狼牙棒势大力沉。
秦琼见突厥已经发动攻势,高举右手,等突厥兵马靠近,便是重重一挥手,唐军弓弩齐发,这种情况下不需要考虑瞄准,只需要仰天抛射即可,突厥兵马顿时阵型一乱,但是很快就以乌没啜作为箭头,迅速调整阵营。
“杀”,秦琼也不犹豫,挺起马槊便是居高临下的冲杀,其后骑军紧紧相随。
秦琼在秦王府时便是马军总管,深知骑兵作战之要点,此番居高临下,后发制人,全军战意高昂,而最后的步军则是依托地势,建立起严谨的防守阵型,逐步推进。
一个照面,两军相交,便是一片狼藉。
乌没啜势大力沉的狼牙棒,舞动生风,声势极其骇人,那真是碰着即伤,砸着就死,一棒砸在脑袋上,便是红的白的一齐飞溅,面对这等钝器,绕是头戴坚固的铁盔亦是无用。
秦琼身为当年瓦岗的四骠骑之一,威震中原,一身武力实乃当世一流,一柄马槊横勇无当,只一个照面,便是捅穿两人,挥手一抖,从斜刺里抽出马槊,再顺势一个横扫,便是不下两三人落马。
若论统领全军的主帅,大唐首推李靖、李绩等人,但如果挑选冲阵拼杀的勇将,秦琼必在其中。
战事依旧激烈,双方主将皆以勇武著称,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各自部下也都是奋力拼杀。
乌没啜麾下仅万余骑兵,秦琼麾下也不过七八千骑军,打着打着,唐军在不知不觉之间,渐渐向两翼分去。
乌没啜大喜,下意识认为唐军坚持不住,“汉人顶不住了,勇士们,凿穿他们”,手中狼牙棒挥舞不停,继续呼喝冲杀。
随着乌没啜充作箭头,突厥兵马锐不可当,竟是迅速凿穿唐军阵营。
远处高坡之上,观战的頡利可汗眉头一皱。
身旁的阿史那思摩急忙说道:“不对,唐军这是有意引诱乌没啜凿穿”。
“快传令给乌没啜……”,即便是突利小可汗也是看出不对劲了。
领军作战的人都知道,两军交战,特别是这等上万人的大规模战斗,绝对不可能迅速分出胜负来,而这股唐军,前面勇猛精进,后面竟是忽然变了阵型,竟使得乌没啜如此顺利的凿穿,定是有诈。
“来不及了”,执失思力眉头紧蹙的说道。
与此同时,留守大营的行军副总管罗君副见状大喜,毫不犹豫的下令后备骑军立即出击。
罗君副,字进成,出身历城豪族,他的父亲罗矿是前隋齐州主簿,罗士信同样也是出身历城罗氏,只不过罗士信出自偏支,家境贫寒。
在秦王府罗君副便是秦琼的副将,担任马军副总管,后历任骠骑将军、秦王府左一统军,李世民登基后,授任右卫中郎将,爵封安山县候,依旧是在秦琼麾下。
乌没啜可没有秦琼这样给力的副将,两军凿穿后,高坡上后备的唐军骑兵出击,秦琼再调转马头,一时间,乌没啜腹背受敌。
远处观战的頡利可汗见状破口大骂,“愚蠢的乌没啜”。
当即命令另一名突厥勇将领兵接应乌没啜。
秦琼见突厥加派兵力,亦不恋战,两军夹击乌没啜所部,冲杀一阵后,便是迅速回转大营,结阵固守,毕竟比拼兵力,他远远不如突厥人多势众,他也没有其他的后备骑兵。
突厥兵马首战失利,小败一场。
頡利可汗气急败坏,深深看一下那飘扬的秦字将旗后便直接下令收兵。
回到金帐后,面对愤愤不平的乌没啜,頡利可汗气不打一出来,竟是将其一脚踹翻在地。
“愚蠢”,頡利可汗指着乌没啜大骂道:“两军接近两万骑军,不到半个时辰便凿穿,你也不动动脑子”。
突厥汗国可是部落联盟式的国家,阿史德部落在东突厥算是一等一的大部落,阿史德乌没啜那也是一方诸侯的存在。
乌没啜被頡利可汗踹这一脚,气喘吁吁的很是不服,昂着脖子说道:“不过侥幸占了上风,再让我冲杀一遭,一定可以擒杀那厮”。
现在的頡利可汗已经不起是刚继位的那个頡利可汗,当时的頡利可汗可以跟各部落酋长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现在的頡利可汗一言不合便是开口辱骂,动手鞭笞也是常有的事。
见乌没啜受罚,突利小可汗心里暗喜,装作一脸不忍的在一旁摇头叹道:“乌没啜毕竟是大族俟斤,大汗息怒,莫要轻辱”。
只是突利小可汗似乎高估他的分量,话音落下,頡利可汗便是甩手将酒杯砸到突利的额头上,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是在教本汗做事?”
突利小可汗一个激灵,顾不得额头流血,忙是拜道:“侄儿没有其他意思,大汗息怒”。
执失思力、阿史那思摩等人面面相觑,只得低头不语。
突利好歹是突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可汗,乌没啜毕竟也是突厥知名的大将,頡利可汗尚且如此对待,如同对待牛羊一般,这让执失思力等人心里很是复杂。
乌没啜拳头紧攥,摄于頡利可汗的威势,他不敢多言,只是没想到往日并无多少交集的突利小可汗会替他说话。
等頡利可汗回到座位上,拧着眉头沉思良久,方才开口说道:“唐军一定有诈,今日这股唐军应是先锋,思力”。
“在”,执失思力躬身回应。
“本汗有意派遣你去一趟长安,你敢不敢?”頡利可汗盯着执失思力说道。
执失思力愣住,现在两国交战,你派遣我去敌国都城作甚,心中苦涩,依旧不敢拒绝,只得说道:“任凭大汗差遣”。
“好”,頡利可汗点头赞道:“你放心,中原人讲究两军交战,不斩使者,你此去并无危险”。
见执失思力躬身敬听,頡利可汗很是满意,继续说道:“我军一路长驱直入,仅在此处遭遇唐军抵抗,并且同州唐军不过两三万,那其他唐军何在?李世民一定有诈。
思力你是有智谋的人,本汗遣你作为使者,进入长安,以观察唐军虚实,另外,昭示突厥军威,最大程度上瓦解唐国君臣军心”。
执失思力闻言立即应诺,只是出使唐国,查探虚实,确实没有危险,冰品他也清楚李世民的为人,应当不会做出杀使的事。
次日,天一亮,执失思力便仅率数十名随从来到秦琼大营外。
“突厥汗国执失部俟斤,执失思力,奉可汗之命出使唐国,还不速速开门”。
执失思力制止随从,孤身一人来到营门处昂首喊道。
见这突厥人竟敢单人匹马来到近前,唐军颇为诧异,当下并没有放箭驱逐,立即通报秦琼。
“你是突厥使者?”秦琼来到门楼上。
“突厥汗国执失部俟斤执失思力,奉突厥大可汗之命,出使唐国,此乃国书”,执失思力倒是颇有礼节,叉手问道:“将军何人?”
“大唐左武卫大将军、同州道行军总管秦琼”,秦琼微微叉手说道,然后下令开门。
罗君副闻言一怔,“大将军……”。
“无妨”,秦琼捻须说道:“不过几十人,掀不起风浪”。
二人见面,执失思力便是点头赞道:“久闻秦将军大名,果真好气度”。
秦琼板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接说道:“突厥因何撕毁盟约,无悔故犯我疆土?”
执失思力可是突厥少有的智勇之人,也不理会秦琼质问,只是双手奉上国书,“国书在此,敢问秦将军可能做主?”
秦琼眼睛一凝,他自然不敢做主,也不敢随意翻阅国书,深深看一眼执失思力,只是吩咐一句:“圣人国务繁忙,你且在此等候接见”,随后转身离去。
罗君副将其安置在大营一角,遣人严加看管。
一路上,执失思力毫不掩饰的左右张望,同时心底对于秦琼也是极其敬佩,秦琼性格方正敦厚,治军严谨,营中到处显得井井有条,各部人马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足以见得秦琼治军之能。
郃阳距离长安并不远,秦琼派遣快马,在日落时分便将消息送进宫中。
听闻頡利可汗遣使递交国书,李世民也很诧异,在简单思虑过后,便是决定召见,命秦琼将执失思力送来长安。
甘露殿,依旧是那么几个人,李世民直接说道:“咄苾老儿遣使来长安,你们觉得他是按的什么心思?”
高冲伸手捏起案桌上的糕点便往嘴里塞,“肯定不是好心思”。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看向高君雅等人,高君雅略一思索,捻须说道:“頡利受阻于郃水,然不见我大军踪迹,他肯定心生疑虑,所以臣猜测,应是有意查探我军虚实”。
话音落下,赫然响起击掌喝彩之声,众人齐齐看向高冲。
只见高冲抹抹嘴巴,咧嘴笑道:“高相公所言极是,頡利向来猜忌多疑,他越过长城以来就没看见我军人影,而现在郃水也仅有两万人马,他肯定是有所猜疑了”。
“陛下面前,高尚书不可无礼”,高君雅实在看不下去,瞪眼呵斥道。
其他人,诸如房玄龄、长孙无忌那一个不是正襟危坐,唯有这厮毫无顾忌。
高冲立即直身肃然,“高相公批评的是”。
李世民只是随意摆摆手,继续问道:“那依你们看,要不要将使者囚起来,以免泄露军情”。
众人看向高冲,毕竟他是兵部尚书,也是这一次合围计划的主要策划人。
高冲直接摇摇头,“大可不必,我们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不如大大方方的展现出来,頡利胆敢来攻长安,便是有来无回,要的就是这一股气势,绝不可示弱,若将使者囚起来,倒显得我们没有底气了”。
“臣附议”,房玄龄略一琢磨便是点头道。
高士廉也是颔首捻须道:“如先前所议,战与和,完全取决于頡利,反正我大唐姿态便摆在这里了”。
高冲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高侍中这话提气”。
李世民当即采纳,命鸿胪寺、任城王李道宗按照正常礼制迎接突厥使者,其余一概不变。
各自散去之后,高君雅的车驾在坊门口停下。
不多时,高冲坐在马背上,晃悠悠到跟前。
“阿耶,你在这等我?”高冲伸着头,好奇问道。
“进来”,高君雅沉声回应。
高冲不敢耽搁,翻身下马,进入车厢里,直接躺靠在软榻上。
“阿耶,什么事啊,还要在这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