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莱登站在一边，看着安纳提在实验台旁对着一堆机械零件忙前忙后。旁边架着的参考书籍他连图解都看不懂，更别提上去帮忙，而塔灵搬来的数箱材料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两龙身后，散发着植物、矿石或药剂等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

    “你很快就知道了。”安纳提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兴奋。

    “麻烦帮个忙，把后面那些箱子都撬开，里面有很多炼金废料和魔法实验失败的产物。”

    “嗯哼，然后呢？你要我做的应该不止这些。”

    “然后把它们全部捣烂，放在这些容器里。”安纳提指了指房间另一边几个酒桶一样的东西，全部都嵌在墙里。就是这些酒桶比普通款大得多，就算把三个莱登塞进去都绰绰有余。

    莱登看了看箱子，再看了看容器，问道：“为什么不能用魔法帮忙？那样会快得多。”

    “我需要的是这些产物内部残留的魔力，仪器会让里面的能量逸散，那样就没用了。

    所以，麻烦一下咯？收敛你的静电，用石杵把它们全部捣碎就好。”

    安纳提继续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莱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内心挣扎一阵后最终还是妥协去加工废料。时间在两龙无言的工作中悄然流逝。

    ………………

    “事情就是这样。”

    宫殿内部的深坑龙巢内，薇薇安等一众小龙聚集在底部的小花园里，商讨着关于新一月的团队竞争策略。

    “安纳提哥哥让我们集思广益一下，我想……先来研究研究这些规则书？”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但得益于前几日的充足睡眠，大家都不困。安娜丽丝的两个影子傀儡分别执羊皮卷的两端，将它在地面上平铺开来。科妮莉娅很快给各位分好工，打算在日出前至少想出一个可以执行的计划。

    薇薇安很快地把羊皮卷上的规则都读了一遍。她趴在一旁，边看安娜丽丝用暗影能量捏了一个简易的战争沙盘，和科妮莉娅一起推演，边思考着可以钻漏洞的地方。格兰德小姐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她似乎有了一些灵感。

    薇薇安拿来一张最新版棱镜国度希门尼斯岛地图，用各种颜色的小旗子标出所有国度的军队营地，巡逻队路线和哨塔方位，又将之前一个多月他们接取的所有任务记录拿出来，比对着地点，一个个画上去。

    “看出什么了吗？”艾维斯从背后走过来，身上清浅的阳光气息很好地安抚了薇薇安因为思绪打结而有些急躁的心情。

    “规则里面说，一个团队的上限是十个智慧生物，且团队之间禁止组队，”薇薇安回忆着，用两龙都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雇佣团队之外的成员也行不通，但如果我们……”

    “如果什么？”艾维斯期待道。

    “如果我们将任务目标有意无意地引到国度军队营地或巡逻路线附近，是不是可以借军队的力量加速完成任务呢？

    先遣者计划为了那些体格娇小的参与者考虑，剿灭大型生物时只需要带走它身上的一个重要部位就可回去交付任务，比如心脏或者眼球。

    而据我所知，军队的工作也是控制荒原内部的野兽数量，消灭过于靠近聚集地的大型野兽更是有赏。

    所以我们也许可以达成一种合作。军队携带的各种战争器械是特意往高杀伤和高效率两个方面去的，等目标死亡后，我们只要拿走我们需要的东西，剩下的交由军队的大家伙们带回去，按照他们喜欢的方式处理即可。”

    “至于军人们的意见……国度编制内的步兵多为食人魔这类强力种族，本身就是巨龙的崇拜者，等到时候怕不是抢着和我们合作呢。”

    “不错的想法。”艾维斯真诚地赞美道，“不过维托里诺阁下是国度军队高层之一，非特殊时期更是巨龙军团的最高统领，我们需要做得更隐秘些，防止不小心露出羽蛇尾巴。”

    薇薇安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说实话，只要你在国度的领土之内，做什么都不能保证不被发现，”

    “无非就是上面想不想管的区别。”

    ………………

    第二日一早，幼龙们带着他们连夜赶出来的计划书飞向法师塔。在门口扫描完身份后，塔灵直接带着她们传送到了安纳提的实验室前。

    “你们来得真早。”当莱登拉开门时，他这样感叹。蓝龙向后退去，让门开得更大，好让幼龙们都进来。

    “正好，安纳提的小机械生命完成了，可以给你们拿去玩玩。”

    不远处的实验台前，安纳提拿着锉刀削平外壳上最后一处瑕疵，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后，才满意地把它放在地上。

    薇薇安看见了那个“小机械生命”，它整体呈一个漂亮的球形，底下镶嵌着一个光滑的圆珠，被球体扣在里面，只露出和地面接触的一点。五个黑色的装置分布在球形的前后左右和上方，看起来像是眼睛。

    安纳提用爪子将它轻轻往前一推，小圆珠就向前滚，带动整个球体行进。一旁的莱登此时打了个电火花闪烁的响指，小球就原地晃动几下，调转方向朝着莱登摇摇晃晃地滚去。

    “我叫它‘小小龙联盟野外侦查傀儡Ⅰ型’。”安纳提双爪抱胸自豪地说道。

    “如你们所见，它会自动靠近一定范围内魔力凝聚最浓的地方，不然只会按照我们给定的方向笔直前进，直到内部炼金废料的残余能量耗尽。”

    安娜丽丝放出自己体内的魔力，将球形傀儡吸引过来。她用暗影能量将它抬起，举到眼前。

    “这小东西有什么用呢？”

    “和它的名字一样，侦查。”安纳提走了过来，从安娜丽丝这里接过小球，拆开内芯展示给她们看。他解释道。

    “团队上限是十个智慧生物，但毫无智慧可言的炼金傀儡并不包括在这个范围内。

    在留影法阵的帮助下我们可以借助这些小家伙的力量快速侦查地形，上一个任务还没完成的时候就能先一步了解下一个任务的各种情报。

    正好炼金废料是法师塔里最不缺的东西，这样的傀儡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都能保证稳定量产以支撑它的高消耗率。”

    “正好，我们整理出来的方案也和团队人数有关。”科妮莉娅将一封密封的牛皮袋交给安纳提，同时简述了一遍方案概要。

    “我觉得炼金傀儡可以不止于侦查这一步，填充材料可以换成性质不稳定的劣质魔法宝石，制成爆破型。

    以此类推又可以延伸出更多可能，比如说干扰型和陷阱型……”

    安纳提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实施一段时间以后国度的巡逻队看到这些傀儡就会知道是我们，然后前来友好‘救援’。

    下一轮团队竞争在明天上午开始，我们还可以去找个地方测试一下，这样上阵时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

    飞龙城无名小巷，“蜂巢”冒险家商店内。

    货架上仍旧空空如也，但漂亮花纹的木质地板上被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材料堆满，几乎没有一处能落脚的地方。格兰德盘腿坐在一片狼籍的中央，对面的支架上挂着另一个“格兰德”，黑色的线缆从坐着的格兰德后背延伸出来，蛇一样攀附在墙和烛台上，连接着被挂着的格兰德的躯干和四肢。坐着的格兰德正在组装着什么东西，金属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门那边清脆的风铃声响起，精灵法师克劳德推开门，他目光扫了一圈店内凌乱的环境，皱了皱眉，决定驻足在门外。他开口道：

    “请问店主在吗？我想要交易一份情报。”

    “现在并非交易时间，而且鄙店还尚未开张，先生请回吧。”格兰德头也不回地说道。她手指弹了弹组装完成的零件，伸出手指转动被挂着的“格兰德”眉心的法阵光圈，那胸廓就缓缓消弭在空气中，裸露出瓷白外壳其下精密咬合的机械构造。

    格兰德随手把零件塞进齿轮之间的缝隙，打破了这令所有法师看了都赏心悦目的美景。一眼扫过去长方形的装置歪扭的卡在正中央，颇为突兀，但是格兰德打了个响指，那些齿轮和轴承就开始自动往左右两侧移位，直到一块正好足够装置嵌入的凹槽被腾了出来。格兰德把它按进去，复原了眉心的控制法阵。

    “我不是说了，鄙店尚未开张，请改日再来拜访吗？”金发的旅法师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对愣在原地的克劳德凛声道。

    “啊，是……真的是裂空之刃阁下……

    我……我带了交易物。”看机械人偶看呆了的克劳德终于回过神，显然他终于认出了格兰德的金发金眼，惶恐和震惊等情绪在他脸上迅速闪过，但很快反应过来，赶忙换上一副恭敬至极的模样，将手里抓着的几个次元袋展示出来，生怕格兰德下一秒就因为方才的无礼而将自己轰出门。

    “我以精灵之神科瑞隆陛下的名义保证，这里面的东西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格兰德只是冷冷地撇着眼睛看他，克劳德心里发毛。半晌，格兰德才终于移开视线，她拉过一把椅子，两腿交叠坐下。

    “时间就是金钱，希望你不要让我浪费太多。”格兰德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伸过去，“东西拿来。”

    克劳德赶忙拖着法师袍向前挪了两步，以一种极为谦卑的姿势弯下腰来，双手奉上次元袋。

    “这里面是家父收集的贝姆恩斯位面精灵帝国中期代表艺术品，还有塞萨尔城最好的蜜茶干叶数包，附赠今年所有剩余的种子；

    海岩羊上等奶酪一共三大块，马文海沟深处的各类生鲜装了五大箱，都被魔法仔细处理过了。这些也都是今年城里所有的产出。”

    “就这些？”格兰德挑了挑眉，两根手指捏着次元袋边缘看着克劳德。

    “呃……这个……阁下还，还有何吩咐？小人立刻去……去亲自准备。”

    “哼，算了，凭你们的家底怕是掏不出什么稍微能入我眼的东西了。”格兰德看着精灵法师瑟瑟发抖的模样，觉得无趣，便将那个次元袋随手扔在一边，“还不如直接给我送金币来得实诚。

    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你想交易些什么情报？”

    “小人克劳德不慎叨扰裂空之刃阁下已是罪过，又有何再敢提出要求呢？”克劳德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一句“先行告退”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打扰我休息时间，只为了来送一堆破烂，唉。”格兰德揉了揉眼角，瞟了一眼次元袋。

    “给莽撞的小家伙来句忠告吧，不然又要被那个家伙说教。”魔力从旅法师的指尖涌出，组成通用语的一个个字符，然后折叠，格兰德握拳，被压缩成一个光点，在指引下朝克劳德飞去。

    “最近出门走路注意些，毕竟我对你提供的东西并不太满意，善良的科瑞隆陛下也不会喜欢有人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不过幸好我找到了对它们感兴趣的家伙，让劳动者们的辛勤付出不至于最后出现在垃圾场内。”

    地上堆着的各类零件开始不断抖动。格兰德将视线从窗外开了一半的雏菊上移开，盯着异常的零件碎片。螺丝钉和羊角锤从地面上飞起来，飞回工具箱里安分躺好。身后空间的波纹泛起阵阵涟漪，身着白色长袍的灰发男性从里面走出。

    “温菲尔德陛下。”格兰德从椅子上缓慢起身，对那龙幻化成的人类微微颔首。

    “代我向你母亲问好。”温菲尔德的语气平和，他挥了挥手，一把木椅凭空出现在被整理干净的地板上。两人坐下，格兰德拿起克劳德留下的次元袋。

    “有了这些东西，你们这里灯塔伯爵受贿案就能有新一步进展了。”

    “那也别把它给我啊，我可不负责调查这些。”温菲尔德笑道，把次元袋推了回去，“反正案件结果早已经是定局了，少这点东西也无所谓。你若是想要，随意拿去就是。”

    “巨龙也会有如此‘大方’的时候？”格兰德挑眉。

    “这多元宇宙里还有什么东西是伟大的旅法师格兰德小姐拿不到的吗？”温菲尔德反问。

    旅法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最近巴托地狱那里不太安分，魔鬼们从冥界开了好几个单向传送门过来。虽然都是低级亡灵，但毫无疑问的是九狱之主找到守望者之塔的坐标了。

    所以母亲前段时间开着浮空塔去巴托地狱入口轰了一炮以作威慑。最近在忙的就是转移守望者之塔，可能会在七层天堂山附近停一阵。”

    “原来那个大坑是格兰德小姐炸的。”温菲尔德有些惊讶，但并不对此意外，“她拜托你来棱镜国度告诉我这些吗？”

    “我是‘初号机’，是最接近母亲的存在。除了贯穿天幕的那道剑光我们无法企及外，被赋予了自我意识的魔导仿生人偶和母亲本尊并无什么区别。

    作为’蜂巢‘目前的掌管者，我认为和母亲保持着紧密联系的温菲尔德陛下有必要知道这些情报，所以这次是我自己来的。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更新过时的人偶。

    接下来我们都要沉寂一阵了，不会太久。如果有要事可以通过这个‘因菲奈特4095号’呼唤母亲，还是老样子，一份‘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