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多少时间？”顾沄亭问道。

    青冥走前说是三天，如今一来一回过了一天，还有两天。

    我转头看向床上的人，水息的命不好，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沈荣。幸福触手可及，她却要死在我与凤娘的斗争之中。

    失去了水息的沈荣会如何？他爱她，真心爱她，如顾沄亭所说，甚至愿意为她生死。那么水息一死，沈荣会怎么样？

    心中原先的寒凉慢慢被不甘和怨恨代替，不甘水息的生命就此结束，更痛恨这一切全是因为我。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不该这样。

    就这么想着，脑中突然催生出一个念头，手中凝起一道紫色的微光，微光中有一簇火苗正急速摇曳着。

    “焰霓裳！”

    青冥一声暴呵，一道水气擦过我的右颊，击中手腕。这一击的力道明明不大，可我却如遭重创向后飞弹出去。我撞到身后的桌上，手中微光骤然消失。

    一阵刺痛，仿佛剜骨，我“哇——”一下吐出一口血来，背后渗出的层层冷汗湿了衣襟。

    桌子被我这么一撞，摇晃起来，桌上的茶杯也随之晃动，血水洒了出来。

    背后贴上一双手掌，掌内传来绵延的气劲，涌入四肢百骸。

    “焰霓裳，不要让我看到，有第二次。”青冥运着气在我身后冷声说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喘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桌边的几个凳子经过我和青冥这一弄，几乎全部翻倒在地。只看到顾沄亭弯下腰，拾起一张凳子，放到我的脚边。

    我承接了青冥一部分的内力，护住了受损的经脉，软着身子坐了下来。

    青冥也捎过张椅子坐下，威胁地看着我：“若再有下次，我……”

    “没有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打断青冥说的话，“我刚才也不知怎么了，鬼迷了心窍才会那样。”

    青冥眯着眼看着我，我知道他仍是不信，便又说道：“性命攸关的大事，我不会再轻率了。”

    “哼，”他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性命攸关。”

    我无奈一笑：“即便还存着什么念头，我这样子也没法再来第二次了。”

    我说的是事实。经此一下，纵有青冥内息相助，遭了反噬受的内伤，没有个三五天，是养不好的。

    青冥听我这么一说才也放下了心，

    “我去厨房看看，还剩不剩伤药。”青冥说道。

    临走前又警告般地看了我一眼，我只阖起眼休息，不再看他。

    我听着青冥走远的脚步声，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再听不见他的声音才缓缓睁开了眼。

    伸手摸向桌上的茶壶，还差半掌距离，有人把茶壶往前一推，正好推进我的手中。

    我取过一个杯子，想要倒水，只是手上仍无力气，提着茶壶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身边的人接过茶壶，再托着我手中茶杯的，一杯水倒得缓慢无声。

    轻轻呡了一口，我放下了杯子说道：“茶凉了。”

    那人起身：“我再去沏一壶。”

    脚步声响起，不知这次沏来的茶是否还有那淡淡的杏香。

    将这二人支开后，我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得往地上一摔。我捡起其中一块碎片，另外拿了个杯子走向水息。

    我拉起水息的手臂，挽起衣袖，露出她的手腕。我深知自己此时的力气不大，只好憋足了劲，举着碎片对着水息的手腕用力划去。伤口看上去不深，但好在也慢慢渗出了血。

    我立刻将茶杯抵在伤口下，接着流出的血液。因为担心青冥和顾沄亭随时会回来，我拼命压着伤口，让血尽量流得快些。待装满半杯，我也顾不得给水息止血，举起茶杯，仰头喝下杯中的血。

    怕血不够，我甚至伸着舌头，向杯中舔舐。

    当我舔尽最后一滴血时，门被一把推开，我看到那两个身影如风般，只一瞬间同时飞到我的身旁。

    喝下的毒血迅速在体内起了反应，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心口如被大石压着般透不过气。经脉内一股奇异的酥痒让我不禁浑身打颤，疼痒交叠，痛苦万分。

    我身下一歪，向后倒去。

    也不知是倒在谁的身上，只记得朦胧间看到了青冥焦急惊恐的双眼，还有顾沄亭深深的懊悔。

    闭上眼前，只听到两人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在耳边萦绕。

    再度醒来，周围又是一片漆黑。也不知睡了多久，夜竟已这么深了。

    慢慢起身盘腿而坐，运气周身却处处受阻。我试图冲破，运气至丹田时感到一阵刺痛，喉间骤然升起一股腥甜。

    “刚出去拿点吃的，你倒是醒了。”

    我听到门被推开，有人在说话。

    “醒过来就折腾，一点不让人省心。”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触目仍是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霓裳？”那人觉出一些不对，向我问来。

    我咽下口中的腥甜，有些无奈道：“青冥，我看不见了。”

    脚步声快速而来，伴随着隐隐的风声。他似乎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而我只是木瞪瞪地睁着眼，看着前方。

    “什么时辰了？”我打破这让人心悸的沉默问道。

    “快申时了。”

    “申时！”我一惊，抛下眼前的失落连忙说，“快去叫顾沄亭，我有话要说。”

    我竟睡了整整一天！三天的期限越来越近，我必须把一些事情告诉他们才能救水息，也才能救我自己。

    再次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我刚好从床上起来，摸索着穿上了外衣。

    “你的腰带系反了。”青冥说着，上前替我把腰带脱下重新系好。

    衣衫摩挲间，我把头靠在青冥肩上，终是做不到若无其事。

    无法再压抑强烈的失落，我苦笑一声道：“青冥，好黑。”

    青冥替我整理好衣服，搀着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示意我坐下。刚坐下，便听到茶杯划过桌面的摩擦声。

    往前摸了几下，没有摸到，那人再次将茶杯送进我手里。我低头喝了一口，是热的。

    放下茶杯，我拉起左手袖子，露出手腕。

    “把琥珀石拿出来吧。”我说道。

    “你竟然真的这样想。”我听到青冥的声音带了丝嘲讽的笑意，“焰霓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就这么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吗？”

    “我没有不看重，”我说，“你打断天秤后，我撞倒桌子，茶杯中的血晃出来，滴到我吐的血上。我亲眼看见那几滴血水，全部融进我的血中才有了这样的想法。青冥，我不是不惜命。”

    “那你的眼睛呢？也在计划之内吗？”

    失明确实在我意料之外，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接不上话。

    我听到青冥叹了口气，他说：“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我顺着他的意思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他搭住我的命门，我能感觉到一股绵柔的气息在体内反复游走。

    “应该是毒素冲击，伤了经络。”青冥说着，一手覆在我合起的双眼上。掌下蔓延而出的热气让双眼湿润不已，像是要流出泪来。

    “经脉伤了只能慢慢治，要一段时间。”我握上青冥的手，将它从眼睛上移开，“先解毒吧。”

    原来被琥珀石划过，是不觉得疼的。血液自腕间流出，没过多久，只觉得腕上一凉。我摸了摸手腕，果然被划开的口子恢复成了原样，没有一点伤口留下。

    “怎么会这样！”桌子被他奋力一锤，我听到青冥的声音，惊讶和愤怒交杂在一起。

    刚想开口，手腕便被他夺去，霸道的气息瞬间冲进体内，受阻在丹田处，徘徊几次仍是冲不开。

    我被这突来的气息乱了内息，加之几次冲撞的疼痛，额上不多时便沁满细密的汗珠。一阵眩晕袭来，若不是此刻坐在椅上，怕是要一个不稳栽下去了。

    突然耳边扬起一道掌风，冲进体内的气息瞬间消散。

    “住手。”我听到顾沄亭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二人也再没有说话。突然有人翻开我的手掌，塞进一个东西，便又匆匆离开了。

    我摸了摸掌心的东西，圆滑温热，是琥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