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息的说法和外面所传的大致相同，坊间说是挽凤阁得罪了权贵，但昨日所见的明显不是这样。阁里整齐有序，根本不像是官兵强行闯入的样子。

    青冥说他带我们回来时，门上是有封条，但封条上的墨迹是新的。禁封令只有州级官府才能批发，按正常程序，州府衙下发封令，即使快马加鞭，到这里也要半日，墨迹早干透了。

    “封条是真的？”

    “嗯。”青冥点了点头。

    “难道我们要找的人，还和官府有瓜葛？”我又问道。

    “估计是。”青冥说，“我问过附近的人，封条刚一到，挽凤阁的人就撤得一干二净。此人这么做太过明显，像是故意在引导我们。”

    “她中了七芒天蛊。”

    “本事不小。”青冥斜睨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想了一会说，“那她又何必兜个圈子，直接现身要解药便可。”

    “没有解药，只有解法。而且需要下毒者亲身解，才可以。”魔域真诀的这一篇，青冥也没有见过，自然不知道其中奥妙。

    “我们现在有三人，她自认讨不了便宜，想是设好了局在等我们。”

    “她既摆了鸿门宴，你去不去？”

    “不去。就这么耗着，她越急，对我们越有利。”

    我和青冥商榷完后，便各自回了房。顾沄亭一开始就和我们分开，去了沈荣那里。我刚躺下没多久，就有个人不请自入。连门都不敲的，也只有青冥了。

    “你觉得他如何？”他问道。

    我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背对着他问：“谁？”

    “顾沄亭，”青冥问，“你对他的底细知道多少？”

    “东岐岛。”我说道。

    “倒还不傻，那你还知不知道东岐岛和我们的关系？”

    关系？我们与东岐岛素无瓜葛，哪来什么关系？意识到这问题的奇怪，我坐起身看向青冥。他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我，右手食指却轻轻抵在唇上，这是噤声的动作。

    “怎么，不记得了？”青冥又问。

    我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他，看到桌上他用茶水写下了四个字——“门外有人”。

    “他们是名门正教，我们是歪魔邪教，这算吗？”我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外面的气息却并无所感。

    “魔域真诀，想要它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还多。”

    “你是不是多心了？”我说着，一语双关，“道有道法，魔有魔功，两者相差甚远，东岐岛的人没道理打魔域真诀的主意。”

    青冥看着我一笑，用袖口擦去了桌上的水渍：“但愿是我多心了。”

    “不早了，你睡吧。”他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我也站了过来，看着他推门离开。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周围的风被他带起了波澜，吹到身上一阵发寒。

    “青冥。”我突然叫住他。

    “嗯？”他回过身，夜风吹来，吹起衣诀翩翩。

    “没事，”我说，“你也早点休息。”

    青冥走后，我披了件衣服便往外追去。却意外地看到了顾沄亭，他正背对我，站在一旁的凉亭里。

    “焰姑娘。”亭前的走廊蜿蜿蜒蜒，在我走到一半时，他叫住了我。

    可能是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总觉得那声音听上去遥远得很。等我走到亭中才回道：“叫我霓裳吧。”

    “霓裳。”

    今晚的月光很亮，洒在亭子里投下很大一片光晕，加上顾沄亭在耳边轻唤的声音，明明裹了一身的寒意，却让我升出一刻温暖的错觉。

    “怎么还不睡？”我问向他。

    “嗯，”他轻轻说，“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方便与我说吗？”

    顾沄亭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我也没有再问，两人就如此静静站着，谁也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我从袖口摸出一把折扇，装作无意般丢在地上，“哐”地一声打破了寂静。

    顾沄亭看了眼扇子，俯下身捡起。我淡淡道了声谢，在接过折扇时，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手背。

    折扇归袖，我们继续静静站着。他的手比我还要冷，这夜里的寒气确实很大。

    过了一会儿，顾沄亭说：“夜深了，回吧。”

    “你的事，想通了吗？”我说。

    他还是摇了摇头，又说：“回去的路长，你一个人小心些。”

    那道风是顾沄亭的手笔，他是站在门外的人，还是看到了门外的人？若是前者，他不该用风。若是后者，他为何要在这里故意拦下我？还要故意向我卖出破绽？或许不仅是我在试探他，他也在试探着我。

    我朝他笑笑，拢紧袖口里的折扇，踩着夜色回了房间。

    沈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日无论三餐还是点心宵夜，都要到前堂。沈荣说这是他祖上流传下来的。

    一进前堂，便发现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我。还未等我坐下，沈荣就急急问道：“水息呢？”

    我一愣。

    “水息到现在没见人，管家说清早看到她在你院子里。”

    “我没有见过她。”

    “那她会去哪呢？”沈荣有些急了

    “找过了吗？”

    沈荣说：“只找了一遍，我以为她去找你了。”

    我又问道：“什么时候不见人的？”

    沈荣想了想说：“昨晚饭后。她说累了想早些休息，我就没去打扰她，伺候的丫鬟也出来了。”

    “分头去找，”青冥突然说道，“沈荣你再在府里找一下，但记住不要踏出府外一步。”

    我们各分三路，留了信号。虽然我们不知道水息在哪里，但有一点我们都清楚，那就是水息的失踪一定与凤娘有关。

    兜兜转转半天，既没找到人，也没收到什么消息。我找了个街边的茶寮坐着，一边喝茶，一边想着水息还会去哪里。

    邻座两个姑娘，不知凑在一起看着什么，一边看一边笑。注意到我的目光，她们一起朝我看来。我轻轻一笑，二人有些害羞，复又低下了头窃窃私语。

    看到她们，让我想起了刚刚认识水息那会儿，那时的她还是个有点自卑的丫鬟，见到我时总带着生怯和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我立刻起身走向挽凤阁。我们都忽视了，最容易想到的地方，也是最易错过的地方。

    不过几天时间，院子里堆满了落叶。一些叶子有被踩过的痕迹，我顺着那压痕走着，看到了水息。

    她被一块巨大的冰块包裹住，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我试着用内息融化冰块，可每当内息触及到冰块，瞬间就被吞噬。

    顾沄亭和青冥很快赶来了，三人试过的所有招数都被那诡异的巨冰吞噬，且随着每次吞噬，冰块越变越大。

    我们三人皆不会御火，无奈之下，只好先把这块巨冰带回沈府。

    沈荣拼命撞向冰块，可只将自己撞得紫青一片。无奈之下，顾沄亭点了他的睡穴，叫了管家想把沈荣送回房里。

    “直接带去你那里，”青冥打断了管家说，“若有个什么事，管家可制不住他。”

    管家听青冥这么一说，也是连连点头。待到顾沄亭走后我向问青冥：“是什么办法？”

    青冥在我耳边一笑：“知我者，霓裳也。”

    “碎刃。”他接着说，“这东西叫水凝，难得的水系法术。要么用火，要么用风刃破解。而且这水凝的程度不低，碎刃是否有效还不一定。”

    “那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说道。

    风系法术对于修习者的要求十分严格，命格属风且须从小修习。一旦过了时间风脉就会自动闭合，在此之前不得间断修习，还需受各种自然风力摧长。

    我问道：“为什么要支开他？”

    “我要施展幽泉。”

    我有些诧异。

    “我拦不住你救人，但其中定有诡计，总得想法子免得你受了伤坏事。”

    “若你们两个都在，不用幽泉我也不会受伤。”

    “我不信他。”青冥看着我问道，“你了解他吗？他的背景，他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我……”

    “我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或许你信他但我不信。焰霓裳你听好了，我不会把你的命，交到除我之外任何一个人的手中，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