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杨凡小道长这才想着多试些纸，好增加功效？”

    演示一结束，秦叔宝回到衍道房。

    看了一个又一个纸架，轻轻拿起一卷纸向李淳风问道。

    “正是。你看这是如剑南道益州黄白麻纸，这是衢州、越州的细黄状纸，这是均州大模纸，这是蒲州细薄白纸.......”李淳风不停地指着纸样给秦叔宝说道，如数家珍，又拿起一盆嫣红有点不开心地说道：

    “不光是纸，贫道这月许也试画了几样神符，试过许多，奈何效果聊胜于无，并无小爻所画之功效。”

    转而眉头又一展：

    “好在小爻一直鼓励我多试些组合，不然我这性子早就放弃了。”

    一旁，尹敬崇看着李淳风如此熟稔，微笑频频点头，向一边的袁天罡打趣道：

    “看来咱们这除了练符，便是再经营家纸坊也不错啊。”

    袁天罡点了点头，却问道：“难道观主想做个富家翁？”

    尹敬崇抚髯微笑：“当初前代观主岐晖真人慧眼真知，得沐皇恩之源。贫道自岐晖真人手，接玄都观，天下已定，大局已成，做一富家翁，埋首经堆亦无不可。”

    说完，深深看了眼袁天罡，便不再分说。

    袁天罡默然，知尹敬崇并非说笑。

    当初李唐太原起兵时，楼观道前代掌门岐晖真人认定李唐必得天下，便将道观中存储的粮草毫不犹豫地贡献了出来。

    当今皇帝李渊到达黄河蒲津关之时，歧晖真人四处为其传名，称其为道教真君，以示天命所归。

    更不用说楼观道坚信老子化胡之说，为李唐正本清源。

    《老子化胡经》、《老子西升经》等均为楼观道士日常最重视的经典。

    楼观道受到当朝青睐并不意外，相辅相成天命昭昭。

    在这李唐得了天下后，尹敬崇接过楼观道。急流勇退，专研广采佛儒道真经，固其本源，是个识得真臞的。

    而刚才尹敬崇最后意犹未尽，更是说明了他对自己这茅山上清派的看法。

    茅山上清派，跟楼观道不同，专精道法咒术，精通常人体术战法更不用说。

    说上清派人人天兵天将确实过了，但说是以一当十，一点都不夸张。

    更不用说像自己和淳风师弟这样的派中翘楚，以一当百都有可能。

    这样一只堪比精兵的道派，在乱世可引为襄助，在太平盛世......

    袁天罡不敢想。

    这也是他为何力排众议，又借故派内斗胜，同意李淳风出派另投楼观道的原因。

    要知道不拜二师可是道门皆知的惯例。

    目前来看，他是走对了。

    李淳风被引见至当朝太子殿下效命，从其可为东宫正殿暗卫，就可以看出自家师弟在太子那里混得还不错。

    如今春风师弟又听从自己的教诲，得以参与太子的大事，秦叔宝亲自来此卫戍看守已经算是明证了。

    只要下一步走稳，可以说，上清派的前途，稳了一半。

    袁天罡正算天算地，忽闻秦叔宝向李淳风大声道：

    “我这就回宫禀报太子殿下，广搜天下各色纸张试用，淳风道长莫要推辞！”

    说完，就要离开。

    尹敬崇赶紧拦到，倒是给袁天罡使了个眼色，朗声对秦叔宝说道：

    “秦将军，淳风、杨凡皆是我楼观、上清弟子，我二派于神符大事，也义不容辞，愿倾力相助，将军莫要推辞!”

    袁天罡赶紧上前，郑重一揖：“尹观主所言正是！我茅山上清，派中可出百名精修奔走四方险要，尽罗各色资材精华，为王所用！”

    秦叔宝一听，暗怪了自己说话不够周全，让人误会了，又听两位派首说得有理，便郑重点了点头，安排了一番，往宫中去了。

    尹敬崇跟袁天罡出门送了秦叔宝，再看看被金吾卫围的周密森严的衍道房，三个道长相对无言，又对视一番，匆匆唤了数人，赶紧安排各事。

    刚才说的，一点都不是开玩笑。

    楼观道的财、上清派的人，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而此时。

    杨凡正闷闷不乐。

    半路杀出个玄奘和尚就算了。

    可那和尚硬是也要参加三日后祭天算是个什么事？

    杨凡倒不是担心多个人，而是担心这和尚到时候突然兴致来了要与众道辩难，就难搞了。

    和尚赢了输了，他玄都观都吃了亏。

    玄奘越言之凿凿，杨凡就越担心，当时就想连陆翁那张邀请的符纸都想收回来。

    只是陆玉瓒眼泪巴巴，让他难以开口。

    索然无味之下，他都没心思逛街了，索性心一宽，匆匆告辞。

    也不走路了，在李明兰开心的笑容里，杨凡上了马车，只管赶路回家。

    一路上，李明兰见他闷闷不乐也不说话，温言劝道：

    “小爻弟弟，那玄奘和尚虽然佛法精妙，引动陆翁亲自招待，但玄都观尹观主、天罡道长都是道家精修之士，久负盛名，还惧了他不成？”

    杨凡无奈地看了李明兰一眼，心想自己担心的是这个吗？

    他一上车静下来，就明白了。

    自己刚才并不是怕麻烦，而是担心玄奘身后有人儿啊。

    区区辩难，正如李明兰所说，并非难事。

    至于面子，想来观里的那两个老狐狸也都是无所谓的。

    他顾忌的是，玄奘到底是不是那个唐僧。

    刚才的对话里，他用“江流儿”试探了下那和尚，当时并无反应。

    但要说不是，这段时间他触及到的那些鬼怪神通，还有自己身上的三道神符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西游的世界，他尚不清楚。

    正思索间，前面驾车的尉迟敬德出声了：

    “小爻贤侄，生那和尚闷气作甚，管他口生莲花又何妨？他若能吐出莲花一瓣，我尉迟敬德四字倒过来写！到时你那神符，我等历历在目，做不得假。”

    “你若嫌麻烦，等得那天，我等便将玄都观围个水泄不通，不让他进去便是！”

    杨凡一听，心里稀奇：

    “不让他进？奇了怪了，我玄都观祭天祈福，你带兵马去何事？”

    刚才还义正言辞磨刀霍霍的尉迟敬德，听到杨凡反问，立马住了嘴，脸露尬色。

    皇帝太子都要参加后日大典，自己与秦叔宝二人全程护卫，这事儿是能提前随便乱说的吗？

    尉迟敬德，一张黑脸僵住，憋了身汗出来，手下快马加鞭，不顾街上行人惊叫怒骂，驾着这精致小车，滚滚烟尘往丰安坊杨凡家里去了。

    车厢里，二小一时间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