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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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遗传规律

    爸听了他这话,大皱眉头,“你就因为这个就一直不认你儿子?所谓传男不传女也不是这么论的。父亲正常,母亲色盲,生出来的男孩才是色盲,女孩是基因携带者……”

    于是爸准备给我亲爹大力科普了一下遗传规律的知识。但他自己也记不住这些了,越说越乱套,说了半天把他自己都绕进去了。

    我们是坐在儿科这边儿。

    对面病房有一位陪护孩子的妈妈,本来她听我们在唠一些什么孩子到底是谁生的这种事儿,便有些厌弃,朝这边儿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但这会儿,她已经受遗传学知识的感召,渐渐坐到了走廊对面的椅子上,时不时插话,分享她的经验心得。我见她如此,便知她孩子应该没什么重病,还算是好事儿。

    他们几人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我听得脑子嗡嗡的。

    “我色弱。”我说了一句。

    这是我在高考前体检的时候才知道的,我本也没当回事,但现在有些纠结:因为我分明记得书上有说,父亲色盲、母亲正常,生出来的男孩应该是正常的。但如今我亲爹说他是色盲,我今天第一次知道。难到我真的不是他亲生的?

    但我亲爹听完我这话,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我怎么不知道?”

    我感觉有些累,把头靠在身后的墙上,“我之前也不知道。体检的时候说的。我觉得对我没什么影响,我又不想学那些个专业。”

    我亲爹十分难过。这会儿我正在疑心他不是我亲爹,他却在疑心我就是他亲儿子了。他难过了一会儿,突然动情地说,“放心!爸这么多年已经掌握了技巧,管保教会你、让你顺利把驾照考下来!”

    我这会儿在乎的是什么驾照么?

    我无望地靠在墙上,又饿又累,感觉我的身世问题,是搞不明白了:他虽然一会儿东扯、一会儿西扯,但我大概听得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他洁身自好,没和人乱搞过,所以我不是他娃,他没生过别的孩子。

    那我大概是树上结出来的吧。

    爸看我这个样子,打算安慰我几句,却无从开腔。

    我亲爹看我这个样子,有些心疼,“之前那个亲子鉴定,真不是你搞鬼?”

    哦,对,还有个什么破亲子鉴定呢。我这脑子这会儿都乱成麻线团儿了。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什么?我搞鬼?我搞个屁鬼!

    “是你要拉我去做亲子鉴定的、是你自己找的机构、是你拽着我去现场取的样、出结果的时候也是你拉着我一起去的。然后你还打我一顿。这些我都忍了。你还说我搞鬼,我怎么搞鬼?我搞鬼有意思么?我有多大毛病,去搞这种鬼?”

    我亲爹见我生气了,又想起那天的事儿,面露愧色,紧忙说,“这个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都说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和我说,我一定尽力给你。”

    “我能想要什么?你能给我什么?我现在只想和淼淼在一起。你能帮我么?我问你我和淼淼时什么关系,你来了和我扯这么多闲篇。到现在正经事儿一句都不和我说,让我什么都不明白。

    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你对我的不好,我也可以都忘了。

    我只想知道,我和淼淼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务必告诉我真话。

    否则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再不原谅你!”

    我越说越激动。对面的那位妈妈见势不妙,吓得溜回了病房。爸怕我太激动而再晕倒,已经提早扶住了我。

    我亲爹听我喷了这一顿,眼中泛泪,但是忍住了没哭。

    良久,他才说,

    “这儿不方便说话,等你扎完针,我带你们出去说吧。”

    我闻言如坠冰窖,听他这话音,明显是有很多东西要说。

    怕是他要和我剖白了,怕是他要和我说他骗我了……

    枉我这么多年心里一直相信他……

    我闭上眼睛,感受到泪水从眼角溢出,又划过脸颊,落到了手上。

    爸看我这个样子,急道,“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还等什么打针?你没看见孩子都快不行了吗?”

    我亲爹闻言,叹了口气,又四下张望了一下、像做贼一样,然后从他的包里掏出个档案袋、又从档案袋里掏出张照片。

    “小树,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么?”说着,他从那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你们当我真没研究过这些事儿?这事儿我当年也查过,但是查来查去感觉是在没意思,就放下了。但是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又见过一次王淼,心下就又多想了一回。你看看,这人和王淼长得像不像?”

    我接过那照片,仔细看了一下,那是张老照片,照片上是我亲爹和一群我不太认识的人,现在一个酒店的门口,似乎在庆祝酒店开业。

    我顺着我亲爹手指的地方看去,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头发稍稍有些卷,还有些泛黄,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长得确实有些像。

    我把照片递给了爸,让他也看看。

    “是挺像的,这谁呀?”

    我亲爹看了一眼我爸,“这么多年你们都没见过这人么?他叫王志。”

    爸有些惊讶,“哪个王志?王淼她爸?我倒真没见过。我带王淼他们班儿之后,就从来没见过她家家长,只见过她家保姆和司机。都说她家有点儿背景,我也不好问。”

    我亲爹赶忙给我爸递个眼色,“所以我说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在医院旁边儿定了个住的地方,到地方我再慢慢给你们讲。”

    我亲爹把那照片收回去了。

    我们回到病房。

    护士推针过来给我扎上了。我看着那个吊瓶,内心乱七八糟,感觉自己如同废人一般:

    我这两个爸爸现在在我身边儿围着我折腾,其实就是就是怕我失恋而已。

    他们其实真都挺惯着我的,我也是真没什么志气。

    我躺在床上不说话了。他们终于想起来我还没吃饭,便提议说要喂我吃点儿。

    我想着我还没到要被人喂着吃饭的地步,便拒绝了,只说不饿。

    “你这样可不行。”说这话的是我亲爹,“我这回见你又瘦了一圈,是不是就经常不好好吃饭?”

    眼见他又要叨叨起来了,我爸赶紧把他拽了出去,大约是和他说了一些我忌口颇多、在学校食堂吃不好饭的事儿。再进病房的时候,他愁容满面,都要哭了。很显然,比之我处不处得上对象这种事,他更在意我能不能吃得上好饭。

    他看我有点儿苍白,又说了一次,“我带你多去各地方看看大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