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阿尔然就着魔能灯在卧室的书桌前秉烛夜读。

    书桌前摊开的，正是那本从下层区符号匠召开的私人交易会上得来的《正术总则》。

    这本书属于系统性阐述魔法原理、专攻各学派下位魔法的砖头书，作者在开篇的序言中写到，下位魔法是基石，是每个魔法师都要重视的原点，下位魔法代表着各学派发展魔法的基本思路，是魔法理论的最佳体现，所以作者称之为“正术”。

    “灵魂学派将人的灵性构造划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灵魂、精神、心智和感知，灵魂是生物的灵性总和，精神是人类自身的本能部分，心智是和外界互动产生的社会部分，感知则是灵性的基本功能。”

    “灵魂宛若一艘船舶，感知就是他的船桨，精神好比船夫，心智好比乘客。”

    阿尔然点点头，砖头书固然难啃，但他却觉得很有意思，一来阿尔然作为穿越者对魔法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和天然的兴趣，二来就是本书的作者在措辞方面的造诣很有水准，能够用生动形象的拟喻和风趣诙谐的语言来描述晦涩难懂的抽象概念。

    “这么说来，灵魂激励针对的就应该是整个灵魂本身吗？心灵操纵呢？嗯……我之前在去往西松的路上对付那些劫匪时，他们中了心里操纵后身体不听使唤，这是干涉了他们的感知？”

    不知不觉间，阿尔然恍惚间发觉室内的光线充沛了起来，他离开书桌拉开窗帘，看到远方的晨曦已完全显现，此刻正挂于天边，像块从衣袖间浅浅露出的金表。

    “叮铃铃———”

    电话铃忽然响起，阿尔然被铃声激了一下，而后走出卧室来到正门前拿起听筒，心中奇怪什么人会这么早给自己打电话。

    “喂，这里是于尔根。”阿尔然揉了揉眼睛。

    “于尔根先生，早安。”对面响起非常年轻的女声。

    “早安，女士，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阿尔然慵懒地问道，脑海中对这个声音完全没印象。

    “您用过早餐了吗？”

    “现在才五点半呢，小姐。”

    “那您是否介意和我共进早餐呢？”

    “……我们应该还不认识吧？”

    “现在认识了，我是罗兰.勒舍尔，是亚当斯先生介绍你给我的。”

    亚当斯？阿尔然一愣，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个名字。

    ……

    清晨，阿尔然换了一身最近刚买的正装，包括黑色翻领衬衫、黑色无袖马甲、略紧身的黑色休闲裤和黑色青果领风衣以及黑色皮鞋……看起来亚参那帮人的审美对他影响很大，他现在也是纯黑绅士们的一员了。

    他经过常去的城后巷市场，来到一家挂着“香料之月”招牌的餐厅。

    走进餐厅，他一眼就看到里面的柜台位置坐着一位丰腴的褐肤女士，她留着及腰的深红色长发，穿着女士皮鞋和丝袜，长长的褶裙拖到小腿，外面披着件白色的针织外套。

    正当阿尔然纠结她是不是那位“罗兰.勒舍尔”小姐时，这位褐肤淑女对着阿尔然欢快地招了招手。

    阿尔然在她旁边坐下，摘下礼帽放到一旁道：“于尔根.德普利尔向您问好，美丽的女士，请问……”

    “罗兰.勒舍尔，”褐肤少女微笑地撑着腮帮，把菜单推到阿尔然面前“别客气，我请。”

    靠近后阿尔然可以看到，这褐肤少女有着深肤色也盖不住的姣好面容，和芙蕾雅那种不同，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在朗塞琉斯很少见梅梵特人啊，”阿尔然点了份招牌咖喱盖浇饭后道“不知道是那个亚当斯把我介绍给你的？杰克吗？我倒是跟那家伙最近见过一面。”

    罗兰.勒舍尔一愣，接着咯咯笑道：“于尔根先生，您除了协会的汤米.亚当斯还认识哪个亚当斯？没必要这么谨慎吧？”

    阿尔然接过咖喱摆在自己面前，脱掉外衣放到一旁后：“你怎么就知道没必要呢？”

    “你不相信亚当斯先生吗？”罗兰不解道“还是不相信我？”

    “呵，”阿尔然笑了一声“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你找我有什么事，罗兰小姐？”

    “我想请你来帮我完成监委会委托！”罗兰道。

    “监委会……委托？”阿尔然舀满一勺盖着咖喱的米饭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那是什么？”

    “因为官方魔法师经常人手不足，因此他们会把一些不复杂的案件交给我们这些民间的处理。”

    “还有这种事……”

    阿尔然对此还是有些惊讶的，他还以为官方白魔法师和民间的灰魔法师关系不怎么样呢，没想到都直接暗通款曲了。

    “所以那是什么样的委托？”

    “是降魔。”

    降魔……降魔？那不是源界生物降临现实的特殊载体吗？要处理一头降魔？

    阿尔然虽然没见过降魔，但在下层可是亲身体验过邪物的强大，邪物就已经能要他的命了，降魔是邪物力量的源头，那还得了啊？

    “对不起，我拒绝。”阿尔然当机立断，没有一点犹豫。

    “监委会给这次的委托垫付了二百金盾的酬金，我们两个人可以一人一百金盾。”

    阿尔然嚼着咖喱里烹煮过的牛肉道：“是挺多的，可再多也没命重要吧？”

    “凭我们两个人绝对能对付得了的，况且降魔放着不管，事态就会扩大。”

    “那我只能表示很抱歉了，我还没有足够包办所有问题的能力。”

    “可你明明就有能力！”

    罗兰有些失态地叫道，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就恢复了情绪平静道：“抱歉，德普利尔先生，只是我们这些灰魔法师如果也不管这件事，那降魔未来伤害或者杀害的每一个人，就都要算在我们的头上。”

    “是你自己的头上，”阿尔然平淡道“魔法师也不过是人，人都有能做到的事和不能做到的事，我可不会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你说的有道理，可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的社会责任不是吗？我们魔法师为什么特殊？不正是因为身上的社会责任更特殊吗？”

    阿尔然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不少的女士，最后会心一笑：“你是不是喜欢亚当斯？”

    “啊……啊？”罗兰的耳根瞬间攀上一抹醉人的红晕“这…这跟我们正在谈论的问题没关系吧。”

    “让我猜猜。”

    阿尔然放下勺子，擦擦嘴后喝了口水道：“汤米.亚当斯这样的办公室达人，理智、高效，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给菜鸟魔法师介绍合伙人上呢？”

    “你们两个一定有特殊关系，但是我也不觉得亚当斯这样的人会付出时间和精力陪你这样的小姑娘谈忘年恋，所以你们的关系应该更接近亲情而不是爱情。”

    “再进一步考虑，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对亚当斯这种英俊冷丽的中年人一定相当着迷。”

    罗兰半天说不出话，憋了很久后才喃喃道：“不是中年人……”

    “什么？”阿尔然笑着道。

    “不是中年人！亚当斯今年才二十八岁！”罗兰羞怒道。

    “我猜也是，我就说那家伙绝对不到三十岁，”阿尔然道“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刺探别人的隐私就这么让你开心吗？”罗兰红着脸怒视着阿尔然道。

    “不开心，”阿尔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银盾的纸币丢在桌子上道“老板，结账。”

    接着转过头对罗兰道：“但是上一次我就因为不怎么了解合作伙伴，差点被对方干掉，所以这次得小心点，好了罗兰小姐，我们来谈谈那头值二百金盾的降魔吧。”

    ……

    监委会“方尖碑”，地下档案室。

    杰士卡刚刚把调出的档案归还，坐升降梯来到三楼的办公室，一走出升降梯，过道对面正迎来贝拉.海瑟。

    “部长。”海瑟打招呼道。

    “贝拉。”杰士卡点点头算作回应，刚要和贝拉错身而过，忽然被贝拉一把拉住。

    “列斯托维尔的事情已经委派出去了，”贝拉道“详细信息我放到你的桌子上了，你可以去登记了。”

    “好，谢谢。”杰士卡回答道。

    “还有，你该补觉了，”贝拉忽然认真道“你的眼神有点像那条被我老爸养死了的金鱼了。”说着她比划着眉毛的部位。

    “金鱼……”杰士卡沉思着问道“你有镜子吗？”

    贝拉从口袋拿出随身携带的补妆镜递给杰士卡，杰士卡接过打开道：“居然还有这么小巧的镜子？”

    他仔细瞅着镜子里自己的半张脸，眼眶周围有些黑眼圈的迹象，充满血丝的眼球看起来也很吓人。

    他把镜子还给贝拉道：“金鱼的眼睛是这样的吗？”

    这是重点嘛……贝拉道：“我是说眼神，像将要…总之你现在赶快去睡觉吧！”

    “唉，好吧好吧，”杰士卡拗不过贝拉问道“顺便问一句，列斯托维尔的事你交给谁了？”

    “民间，”贝拉道“被协会那边要了去，他们那边还有些人手。”

    “真好啊，”杰士卡有叹气道“要是我们也有这么多人手，也没必要天天夜班了……”

    “行了行了，别酸了，”贝拉打断他“知道人手紧还不快去补觉？补完赶紧回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