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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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戏剧

    圣壁历一零零三年,十月中旬,夜。

    深林之中,阿尔然背靠着岩石,面前用石块围起一小摊火堆,上面用树枝架着块滋滋冒油的小动物。

    他此时正翻阅着笑面人的黑皮笔记。

    “原来如此,魔法师的魔力虽然没有比较系统的测量方法,但魔力耗光后的症状却很明显……体力下降迅速,疲惫感大大增加,精神衰弱,容易出现幻觉或负面情绪,伴有强烈的嗜睡感。”

    “这么说我被那图怪影折腾得没有还手之力,其中还有魔力消耗过大的原因嘛……不过就算是全盛状态,也不可能是那东西的对手啊……完全不可能。”

    到这会阿尔然也没搞清楚那怪影是什么,还有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一声“巨响”,那也是个迷。

    “要搞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啊……”阿尔然没有深究这件事,倒不是他不想,实在是能力有限。

    而且真要深究进去,恐怕还要发生一些更恐怖的事情……

    阿尔然合上黑皮笔记塞回“身体箱子”里,用伸缩刀从面前的烤肉上削下一小块尝了尝。

    “呃,没盐而且有点血味,不过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阿尔然拿起了整块烤肉啃了起来。

    他先是撕掉四肢,由于体格很小所以几口就将其祭了五脏庙,接着是去除了脏器的躯干,上面的肉更多但骨头也多,阿尔然需要耐心地下咽。

    “接下来用壁灵赶路,固定距离的话,估计用不了几次就能回到朗塞琉斯城里。”

    “问题是对方会不会还有埋伏…考虑到愿意杀人来给我下套,在城里下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啊。”

    “所以回去后不能回家,先找个旅店暂住,然后把这件事……捅给芙蕾雅他们。”

    “这帮人很可能是上次那个黑袍人的同伴,调查部对这个情报一定很感兴趣。”

    “看来以后要想办法隐藏身份了,不能再大摇大摆地露脸了。”

    不过这次经历也并非一点收获也没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阿尔然发现壁灵居然也能在土地里穿梭!

    在和假伊戈尔的战斗中,用壁灵从地下发起突袭本来只是个不成熟的尝试,没想到反而让他发掘出壁灵的全新用法。

    这是个很关键的发现,从此壁灵将不再受制于“墙壁”的限制,能够传送的区域也扩大了。

    “看起来壁的概念要比我想得更宽泛啊……”

    解决了晚餐的阿尔然没有再多想,他用木棍和树叶给自己搭建了一个木床,木棍用火烤干后垒成出框架,然后铺满烤火后的树叶。

    “这样的夜晚,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看几次。”

    这是凝视着皎洁月色的阿尔然,临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圣壁历一零零三年,十月十七日,清晨。

    魔能汽车驶入乡间小路,最终在麦田中央停了下来。

    发动机熄火后从车上下来四个人,领头的是一头酒红色大背头的安德鲁.舍尔曼。

    他叼着香烟,平静地望着麦田,身后跟着三个穿着黑风衣、戴着贝雷帽的年轻人。

    “看这儿。”一个年轻小伙忽然指着地上道,安德鲁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在晨风中摇晃。

    “呼~”他吐出烟雾,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拨弄了一下那团白色东西,看出来那是一摊白色绒毛。

    “这个季节的鸟类会换毛。”一旁的一个年轻人道。

    “那这个季节它会不会吐血?”安德鲁用树枝挑起一团形态诡异的血块道“这是吐了块肺出来吗?也太稠了吧。”

    “不,不是换毛,这些羽毛的末端有血甚至有得还连着皮,”有个年轻人眼尖道“这是……直接扯下来的羽毛?”

    “不,”安德鲁丢掉树枝看向远处的马厩“这是从人身上脱落的,走,我们去那个马厩看看。”

    安德鲁一帮人在五分钟后不出意外地发现了马厩前的那片焦土,马厩上破开的大洞也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然后是马厩里面的尸体。

    安德鲁蹲下身检查着“伊戈尔”的尸体,身后跑过来一个年轻人,他拈着一枚黄铜弹壳俯身在安德鲁身旁:“舍尔曼先生,我们找到了弹壳,是阿蒙多机械厂的九毫米转轮手枪弹。”

    是于尔根的枪……安德鲁点点头,脑中开始排查起自己掌握的信息。

    今天凌晨,在受难者酒吧一间杂物间里他们找到了伊戈尔.列夫维夫的尸体。

    那具尸体被藤蔓缠得像冰海博物馆出展过的木乃伊一样。

    然后他们又收到了农会的电话,说在命案现场听到过剧烈的爆炸声。

    亚当斯立刻判断于尔根出事了,所以连夜派遣安德鲁带人来这里。

    然后他们就又找到了一具“伊戈尔”的尸体。

    “这具尸体不是伊戈尔先生,伊戈尔先生没有这么健壮……酒吧那具尸体应该是真的。”一个年轻人斟酌道。

    “再明显不过了,”安德鲁走出马厩再次望向麦田然后回头道“有人顶替了伊戈尔的身份,和于尔根同行来到这里,打算杀掉他。”

    “但看起来似乎没成功啊,”另一个趴在地上的年轻人道“于尔根先生的身手可以啊,这么壮的家伙都被他干掉了。”

    “不止,”安德鲁啪地弹掉了熄灭的烟屁股道“这家伙是魔法师,这里爆发的是一场魔法师之间的战斗。”

    “既如此于尔根先生为什么不回朗塞琉斯城呢?我们到现在都还没他的消息。”

    “可能是不放心协会或者担心城里会有第二波杀手埋伏吧,”安德鲁道“如果我是于尔根,发现协会派给我的助手居然是杀手,我也不会傻乎乎地直接往城里钻了。”

    “协会的人遍布城中,于尔根又不傻,即便进了城也不会轻易被我们发现的。”

    接下来安德鲁又去了农会,从相关知情者口中得知了粮仓发生爆炸的具体时间:昨天清晨。

    那要比安德鲁估计得更早,因此他推测于尔根很可能已经回到朗塞琉斯城了。

    ……

    西区,伯利策尔剧院。

    芙蕾雅.爱冉穿过剧院用大理石打造的豪华大厅,把一张《费诺伦》戏票递给检票员后,拾级而上进入二楼的入口。

    悠扬的伴奏中,身着红色礼裙的金发女主角用富有感染力的唱腔缓缓入场。

    舞台两侧的幕布拉起后,露出后面搭建出的意识流风格背景。

    但芙蕾雅的注意力全不在这场戏剧上,她站在二层环顾四望,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个戴着黑色女士船帽的中年妇女,一身漆黑长裙落落大方,虽然眼角已显岁月痕迹,但依旧难掩年轻时的卓绝风姿。

    尤其是那双淡紫色的双眼,蕴含着摄人的万般风情。

    “有什么事吗?”芙蕾雅坐到妇人身旁,声音冷冰冰的。

    “还在生你父亲的气?”妇人笑着道,眼睛一直注视着舞台。

    “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我的同事还在外面等着我呢。”芙蕾雅作势要走,却被妇人递过来的纸杯拦住了。

    “最近剧院也会提供茶水了,虽然比不上家里,但也别有风味,不如尝尝吧。”妇人笑呵呵道。

    “您到底有什么事啊,我真得很忙,前几天刚出了一摊子事,我来见您还是掐着换班的间隙,”芙蕾雅无奈地端起纸杯“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

    “既然这么忙,不如把调查部的工作辞了吧。”芙蕾雅的“母亲”忽然道。

    “我还以为这件事我们已经说好了的。”

    “任何事情都可以探讨,任何问题也都有妥协的可能。”

    “我喜欢这份工作。”

    “是嘛,”母亲忽然转过头来凝视着芙蕾雅“还是你只是享受逃离父亲的自己?”

    芙蕾雅一怔。

    黑发妇人却重新把目光投向舞台,悠悠道:“维尔提写的这出《费诺伦》被称为传统的悲剧,少女费诺伦为了摆脱企图控制自己的师父,从舞蹈班中逃了出来,可她得到她想象的自由了吗?”

    “你看看这个女孩,一再相信爱情、亲情,总是鼓足勇气去期许希望,可结果呢?只是得到满身伤痕和痛苦,最终怀着悲愤上吊而亡。”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总是追求自由,可他们却不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自由是所有人都受到同等程度的约束。”

    “换言之,是公平。”

    “芙蕾雅,家族为你提供的正是这样的公平,你觉得那束缚了你,可你忘了,家族也为你提供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好处。”

    “巨大的利益就意味着巨大的约束,这就是公平。”

    “女儿,你要追求不存在的自由而放弃实打实的公平吗?”

    芙蕾雅听完这一切,忽然笑了:“你当初对哥哥也是这套说辞吗?”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芙蕾雅的脸上,在这被典雅粉饰的剧场里显得十分刺耳,引来了一众目光。

    “别提那个耻辱!”先前的和颜悦色了无痕迹,眼前的母亲只有一脸冷漠,深入骨髓的冷漠。

    脸颊微微发肿的芙蕾雅却不生气,在这冷漠中,她听出了母亲的羞愧和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