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伊戈尔的嘴巴周围已经开始泛血泡了，这一幕忽然让阿尔然觉得有些搞笑，这家伙就像鱼缸里对着鱼食吐泡泡的金鱼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圣光学派、大地学派、血肉学派……还有雷电学派、水汽学派……这是哪门子的冷笑话吗？还是我真遇见了哪个家族的超级魔法天才？”

    “你觉得现在该讲笑话吗？”阿尔然冷冷道。

    “不应该…不应该……咳咳，”伊戈尔挣扎着把自己靠在一根承重柱上“你扎了我十几刀，如果是笑话有点太疼了。”

    “这样吧，我说出来你留我条命如何？我可以把这个雅努斯之戒给你，这玩意可值钱了，花了我四百金盾呢！”

    阿尔然沉默了一会，对伊戈尔做了个咒印，伊戈尔身上忽然一阵震动。

    “我给你止血了，说吧。”

    “还从哪开始呢…呃…对了对了，这家伙，”伊戈尔忽然指着马厩天花板道“这家伙，那个死掉的人，是我杀的。”

    阿尔然的表情一僵，他也指着天花板：“那个人，吉奥格.沃特森，是被你杀掉的？”

    “没错，是我杀的，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用魔法把他吊起来杀死的，没有梯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动机，魔法材料，那块艾尔墨菲结晶体也是我故意丢在这里的。”

    阿尔然后背的汗毛顿时倒立，一股冷意直窜天灵盖。

    等等，这家伙不是混进来暗杀自己的？

    整个事件一开始就是冲自己来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杀掉自己做得套？目标……

    “本来就是我！”阿尔然倒吸了口冷气，差点蹦起来要拿枪指着伊戈尔的脑袋，忍住了拷问对方的冲动后道“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你要答应我放我一条生路。”

    阿尔然掏出转轮咔嚓一声上了击锤，一脸冷漠地盯着伊戈尔。

    “要杀我就动手吧，反正要对付你的人可比你强多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久。”

    阿尔然“漫不经心”地掏出一枚戒指把玩了起来。

    伊戈尔坐不住了——那是他的雅努斯之戒。

    “你、你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刚才蹲到你面前是为了干什么？”

    伊戈尔彻底死心了，本来有这枚遗物他还多少有个能保命的心理安慰，这下子彻底没希望了。

    心里防线被彻底击破的伊戈尔，也就谈不上什么不能说了。

    “那个人我不认识，我只是收钱办事，按照别人的命令干活而已。”

    “长什么样？”

    “他用魔法抹掉了我的相关记忆，”伊戈尔咳嗽着艰难道“没留下一点痕迹。”

    “那你怎么就知道对方比我强？”

    “因为这种魔法位阶很高，有类似效果的我只在上位魔法中听说过，咳咳，而且对方出手很大方，真的很大方，要我说绝对是某个组织里的人，你一个小小的一转怎么跟人家比？”

    “……还有其他的吗？”

    伊戈尔想了想，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个记事本丢给阿尔然：“这是对方交给我的，是本魔法卷轴，我易容成这样靠的就是上面的魔法。”

    阿尔然接过来，看都没看手掌中“蓬”的一声涌现出一团烈火，顷刻间就把小本子烧了个精光。

    所谓魔法卷轴，其实就是把魔法仪式提前记录在魔法材料制成的纸张上，使用时直接注入魔力，可以理解为一次性的魔导器或遗物，但成本更低。

    阿尔然认为，对方既然是奔着他来的，就很难保证没在这本卷轴里放了什么阴招，不如烧了一了百了。

    阿尔然一句话都没说就烧掉了魔法卷轴的行为让伊戈尔一阵呲牙咧嘴。

    “够谨慎的嘛，看来我输得不怨啊。”

    “你不是伊戈尔？”

    “你说的是那个回归了自然的家伙吗？”

    阿尔然没能理解回归自然具体是指什么，估计是被杀掉了吧，继续着询问。

    “告诉这件事情的细节，前前后后不准漏一点。”

    “哪有什么细节，就是雇凶杀人而已，我按照指示先杀了那个吉奥格，对方说死人后亚参奥科一定会派一个人来这里调查，让我到时候混到这个人身边找机会干掉他。”

    “就这些？”

    “我记得的只有这些了，其————砰！”

    伊戈尔话没说完阿尔然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枪，鲜血脑浆像绽开的骨朵碰了一地，把伊戈尔身后的木墙和支柱染得红一块白一块。

    阿尔然注视着伊戈尔的双眼，这双在临死前堆满了惊愕、恐惧的心灵门户，就像是对阿尔然的无声控告。

    不过阿尔然对此毫不在意。

    “虽然过程比较曲折，不过事情好歹是解决了，殊途同归也是归。”阿尔然把阿蒙多插回枪套里，上前简单搜了搜伊戈尔的尸体，除了纸币、子弹和那把坏掉的左轮外，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安全起见，阿尔然没拿这些东西。

    阿尔然离开马厩朝他借住的农户家中走去，越走越感觉有些不对。

    麦野之上孤零零地丢着几台割麦机，却不见上面有人，昨日收割辛勤果实的轰鸣机械，此刻如行将就木的老人般静静地矗立在麦田里。

    阿尔然的视线拉远，一个庞大的东西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他缓缓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表面光滑的白色……手掌。

    不，那应该是某种石料雕成的，而非血肉。

    阿尔然一愣——之前镇子上有这个东西吗？是自己没注意？

    还不止一个，两列巨大的手掌在阿尔然面前，像撑着旌节、恭迎皇帝的仪仗官，从远处的地平线一直延伸到阿尔然的眼前。

    这些手掌整齐地摆出各种手势，握拳、兰花指、掐诀……甚至还有个非常六加一样式的。

    在两列手掌的上空，一团东西飘浮在哪里。

    那是个模糊、飘渺的残影一样的东西，好像老式胶卷放映机呈现画面，只能微微看出其中有着条带状的东西，如水草般摇动着。

    “不是吧……又是邪物？”阿尔然咒骂着掏出左轮，但旋即意识到，看对方的架势自己应该做不了什么……

    不，做不了也要做。

    他握紧了枪柄，呼吸越发急促，能感到手掌心渗出的冷汗和渐渐加速的心跳。

    这时候他忽然异想天开的开了个小差：不知道这次自己会是个什么死法。

    “————，—————，———。”

    一阵非人的低语，忽如天外宏音般从阿尔然的头顶直直倒灌而下，整个空间不停回响着这道令人鸡皮疙瘩的不明语言。

    阿尔然的脸颊上忽然泛起一个个小痘，波浪板在他的皮肤上扩散出一圈圈痘疹组成的涟漪。

    阿尔然想要嘶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叫不出来，肚子里的一口气死活提不上来。

    他痛苦地抱住脑袋，抵抗着由那邪异低语所引发的心灵风暴，身体上的异变却开始加深。

    阿尔然左手的皮肤寸寸皲裂、崩断，从暴露的血肉中长出了一堆苍白杂乱的羽绒。

    同时他的瞳孔也诡异的分裂了起来，一个眼瞳变成了三个，眼球之中包了三个瞳孔！

    肉体上的痛苦加剧了他精神上的摧残，就在阿尔然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忽然从脑海深处深沉的炸出一声剧烈的轰响。

    “哞！！！！！”

    这一声巨响仿佛一颗炸弹，海啸般将积累于阿尔然意识当中的疯狂、恐怖、诡谲一扫而空，犁庭扫穴般地清空了阿尔然的所有负面情绪。

    意识恢复正常，肉体上的畸变也有所好转，阿尔然的三个瞳孔重新聚合，左手的羽绒也大片大片地脱落，带下一摊淅淅沥沥的血肉。

    “咳咳咳………”阿尔然终于可以出声了，张嘴吐出一团血块，那血块落地即伸出一条条幼嫩、油亮的血乎乎小触手晃动着，被阿尔然甩手一发火球术焚成了虚无。

    阿尔然抬头一看，发现巨手、虚影都消失不见，他不敢耽搁，当机立断地召唤出壁灵拖拽着自己没入大地。

    “倏——”

    光怪陆离的视野变换后，阿尔然从一片树林的地面中钻出，这里铺着满地枯黄落叶，湿漉漉地晨露尚未完全褪去。

    谢顶的树冠里传出鸟鸣，只有悲戚哀婉的意味，大概是衬了这晚秋的清冷。

    这里是阿尔然来时路经的一处树林。

    他选择这里是因为，一来朗塞琉斯城到之前的镇子距还是有点距离的，壁灵带着他走不了那么远，二来就算能到阿尔然也不会回家，那些要杀他的人八成已经查到他家了，水手街的公寓并不安全了。

    阿尔然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他先用血痂术草草处理了左手的伤口，羽绒脱落了但绽裂的皮肉还未愈合。

    祸不单行，这一安全了阿尔然立刻感到了饥渴感交加而来，这才想起自己是空着肚子出门的。

    “下次出门要用身体箱子带点食物啊。”阿尔然望着树杈间的天空有些后悔地慨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