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趁着夜色伏在院墙上，暗暗观察着黎府。

    此际天气虽已回暖，但日落仍是很早，夜幕下借着依稀的灯火，李寿艰难地搜寻那个医者。

    黎府面积甚大，里外共有三层，戒备森严，下人数不胜数。看其规模，甚至不亚于朝中重臣。

    李寿暗暗心惊，江湖上一个门派的小小舵主竟然有如此雄厚的身家。回想父亲仍在时，门派凋零，式微时仅有上下二十多名弟子，可如今……

    李寿不敢再想，抬头望去，院落最中央最大的三层小楼，应该就是黎睿的房间，若那医者果真能妙手回春，黎睿定然离他不得，所以他的房间也定然设在附近。

    那小楼形单影只，四周皆是一片空地，空地之外一段距离，便是形制完全一样的一排排房子。此刻乃是下人用饭的时间，各个房间皆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这黎睿也真是个好主子，看这进进出出的下人衣饰皆是上品，比之晋州的有些主子还要体面。而且见那小楼也只是有人送了饭，便不再有人进出，反倒是下人们有的在房里喝酒，更有些丫鬟甚至在院中嬉戏玩闹。其他地方格外热闹，只有小楼及那片空地显得极其的寂寞。

    一片嘈杂的声音中，李寿锁定了一间屋子。观其灯影，似乎屋内只有一人，似是宽袖方帽的医者打扮。等了半晌，见一人推门而出，应该就是他。

    李寿原本打算将他悄无声息地劫走，可见这热闹的院子，此路似是行不通了。若等到四下无人，恐怕要下半夜，只怕那九郎等不得了。

    正犹豫间，墙下一个貌美丫鬟抬头喊道：“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李寿索性直接跳下跟着那丫鬟去了，反正已经被发现了，若是他不放人，便直接抢了。

    走到那空地的边缘，那丫鬟将灯笼递过来，说道：“老爷在一楼的中厅，公子自行过去便可。”说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李寿深恐有诈，提起一口真气，纵身直接来到了小楼的门口。

    “三少不必如此防备在下，小人可是万万不可僭越。”

    李寿忽然发难，伸手掷出灯笼，黎睿一剑劈开，却听得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原来李寿将菜刀中注入了丰沛的内力，紧接着灯笼抛出。黎睿心下暗叫不好，连忙施展轻功连忙后退，手上却不敢松手，硬是勉强用剑接下了李寿的菜刀。

    李寿飞身抓住刀柄，左手一掌拍出，直逼黎睿胸口。黎睿无法躲闪，硬是受了这一掌，顿时气海翻涌，呕出一口鲜血。

    李寿菜刀撤回，变换招式一刀从侧方砍来，黎睿伸手格挡，霎时间便砍了好几刀。菜刀毕竟短小，黎睿抓住空隙疾驰后退，收剑说道：“三少这招数实在不算高明，想来是这菜刀不甚趁手。我手下倒是有个不中用的铁匠，将这菜刀送了给三少打一把软剑如何？”

    李寿见他毫无悔意，更是气恼：“你若真心为其其格，便不该要那九郎的命。若他死了，其其格还会嫁给你吗？”

    黎睿一笑，坐下擦了擦嘴角的血，“我不在乎其其格愿不愿意，我只要她嫁我。”

    李寿气极，也顾不得万一杀了黎睿会有什么后果，提起十成内力一刀削出，黎睿也是全力应战，后脚蹬地，纵身横剑而至。

    两股内力甫一接触，室内之物便全部不堪震动频频毁坏，黎睿见状不欲纠缠，提起一口真气将二人震开，说道：“三少也该知道今日你我难分胜负，不如带着老刘早些回去的好。他应该已在府门候着，三少请吧，别让其其格等急了。”

    李寿深感无力，这黎睿已身负重伤却与自己难分上下，想来刚开始是他有意相让，如今再打下去也是胜负难料，还是九郎要紧。虽然心里忐忑，但他仍然不露声色地说道：“黎睿，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其其格受委屈。那些念头，趁早打消了的好。”

    黎睿俯首行礼，李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门口果真有一大夫模样的人正背着药箱等候。

    李寿硬是一菜刀斩断马车上的绳索，完全顾不得大夫的哀嚎，抢过药箱背上，将大夫扔上马背，硬是将大夫驼回了听雨轩。

    其其格正在门口等候，李寿硬是拖着已经被颠的七荤八素的大夫到了房里。

    那大夫看上去一把年纪，看见病人却顾不得身体不适，忙上前诊脉。

    几人大气都不敢喘，过了好一会，那大夫又移到桌前，刚提起笔想要开方，却叹了口气又缓缓放下。

    其其格见状就要垂泪，李寿急了：“还说你是什么能起死回生的大夫，怎么此刻就知道摇头，难道你是假的不成？”

    那大夫抚着胡须缓缓说道：“他黎睿以为刘某是假的，便将我放了出来，但刘某确实才是那刘子诚。你小时候得了急症，还是我用一把香灰救了你。”

    李寿闻言一惊，其其格也顿时精神了不少，急忙过来跪在他面前说道：“求神医救我夫婿性命！”

    刘大夫将她搀起，说道：“不是我不肯，而是此人的病无药可医了。这些普通的外伤并不致命，真正要命的是他体内的毒。看起来，此人已经中毒三月有余。”

    李寿问道：“此毒可解吗？”

    刘大夫说道：“已然毒入心肺，救无可救了。”

    其其格不由得哭出声来：“是毒就该有解药啊！”

    “是有解药。但别的药都好说，只有这焦山一味，是寻无可寻。”

    看着刘大夫一脸的歉意，其其格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时，鄂大叔凑上前来，说道：“我听说，多年前云海国进贡的礼品里便有焦山。”

    刘大夫一脸惊愕，原是不想李寿以身犯险，所以并未告知，况且鲜少有人知道此事，这个边远城镇的老人是如何得知的？

    刘大夫接着说道：“焦山产自云海国，能解世间万毒，原由一个家族世代种植，后来由于战乱，此族已灭。仅剩的一点焦山，也进贡送到了我国。我供职医署时曾听说，此药由先帝亲自保管，到我朝天子继位，此药便不再有人提起。”

    李寿回身说道：“鄂大叔，要不然这菜刀你送我吧！”

    刘大夫知他要去皇宫夺药，急忙说道：“不可！此去定然无回，不仅救不了他，连你自己都要搭进去！”

    其其格一下扑进李寿怀里，哭着说道：“子恒，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千万别再为了我只身犯险。如果九郎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我已经欠你太多了，以后的路，我想自己走。”

    李寿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如今除了帮其其格救回九郎，还有什么事可做。

    刘大夫掏出一粒药丸，塞入九郎口中。见他已不能吞咽，李寿上前用内力缓缓将药丸顺下。刘大夫又用银针行走全身，半晌过后，说道：“明天黄昏应该就可醒来，但是若没有焦山，最多仅可活七日。”

    其其格攥着手说道：“那云海国远吗？”

    “相比起来，皇宫可要近多了。”李寿顿了顿，拍拍其其格的肩膀说道：“我回青云去要，青云富有天下，寻点焦山，恐怕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