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续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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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擢青丝与子裁衣

    大竹峰上,平素冷清的守静堂此刻一派烟火。

    屋外站着俩个男人,正围着院子当中一口丹炉凝神看着,炉气正旺,熏的两人直欲迷眼、咳声连连。

    “老五,你确定师父大黄丹是这般炼制的吗?这两年大竹峰上药材可快给你败光了,以后怕是要上通天峰丹药房打秋风了。”

    “师兄,药的其他配方没问题啊,不过就是少了一味麒麟血,据《青玄经》所载,麒麟血之于炼丹功用,当与凤尾草相近,难道是份量不对吗?”

    “待会小师妹把小凡接来,问问小凡,他这些年世间到处跑,懂的自然多一些。咳咳,呛死我了。你别摇扇子了,我看火候够了。”

    “四师兄,五师兄,你们俩要问小凡什么?”

    二人循声望去,来人声音清脆,步伐欢快,话未说完,人已俏生生站在院中,容貌秀美,不是大竹峰昔日娇俏可爱的小师妹田灵儿又是谁?只是昔日活泼灵动的少女早嫁为人妇,如今眉眼间也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恬淡。

    紧随田灵儿而来的男子,湛蓝长袍,袖口镶流云飞边,看上去稀松平常,正是张小凡。

    “哇,四师兄、五师兄,你们俩的脸是怎么了,哈哈,好像是黑白无常。”

    “四师兄,五师兄,好久不见。”

    张小凡望过去,也不禁莞尔,何大智与吕大信脸上被烟熏得一阵青白,可不正是民间黑白无常的扮相?

    “小师妹,你与小凡来没被人发现吧?”何大智有些担忧的看向两人身后。

    “没事,这几年虽说山下多了数层暗哨,不过师兄你可别忘了,护卫一职由龙首峰负责逾百年,我早从齐师哥那打听出来了,所以不打紧的,再说我和小凡本事可比那些盯梢的高多了。”

    田灵儿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

    这百年来,青云门几次被人攻上山门,虽然如今人才凋零,实力大不如前,但护卫安全一事相较以往极是严密。掌门萧逸才对此事更是颇为上心。

    “对了,两位师兄,你们有何事问我?”张小凡好奇的看着青烟袅袅的丹炉,也不知四师兄、五师兄在捣鼓什么。

    “咳、咳、咳,小凡,我修道是不中啦,修了几十年“驱物”都达不到,因此这几年便花心血在师父留下的几本药经上,青云门谁不知道师父昔日炼制的“大黄丹”是无上灵药,因此我便想把这一份衣钵继承下去。小凡你见多识广,这天下哪处才能寻得麒麟血来?我眼下可就缺这一味药引了。”

    吕大信脸被烟熏得终于受不住,忙丢下手中风扇,拉起在一旁看着的何大智闪到一边。

    “这仙丹忒难炼制,药引、配份、火候、日月之精缺一不可,当真是费功夫。”

    “听我娘说我爹爹早年与中州贺州几个丹鼎教派的掌教关系很是熟络,可惜那几位老道士都下世很久了。不然我倒可以替师兄你问问。”

    田灵儿说完想起乃父,心下有些伤心,不过想到田不易生平事业香火有人继承,伤心之余也有几分宽慰。

    大竹峰一脉,值得称道、传承的事物委实不多,不过这风雨二十载,劫难重重下七子俱存不说,先师的技艺却是一件未丢。

    倒称的上不离初心,方得始终。

    “五师兄,我这些年去的多是瘴气丛生阴寒恶煞之地,麒麟是不曾见过的,更不用说麒麟血了。”

    张小凡沉吟半天,实在也是思索不出,他一生见过诸多异兽,如黄鸟、玄蛇、夔牛、烛龙、饕餮...甚至八荒火龙,但麒麟乃是圣兽,非仙家宝地不涉,除了青云山通天峰上那头水麒麟灵尊,世间哪还能再有?

    “万不得已,到时候让大师兄去一趟通天峰,看他能不能通融通融跟灵尊商量商量。”吕大信听完有些失落,但随即又不甘的嘟囔了一句。

    “跟灵尊商量?你、你、你要打灵尊主意?!哈哈哈,五师兄你怎么也这般离经叛道了?!”田灵儿直笑的前仰后合,何大智与张小凡听到吕大信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时也是哑口无言。

    “灵尊通灵,知道我炼丹也是为了本门好,想必留点血也不要紧。”吕大信面色涨红,额头青筋绽出,争辩道,“再说找灵尊借点麒麟血不算离经叛道,炼丹......炼丹的事能算大不敬吗?”接下去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春肝夏心秋肺冬肾,灵经素问之类,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发笑,守静堂前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老五这几年炼丹快疯魔了,就当他说浑话吧。”何大智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小凡,快去做饭,龙首峰上的伙食可比你差远了。”田灵儿连忙拉过张小凡,留下兀自捣鼓丹药的两位师兄,轻车熟路的将他“押”到大竹峰厨房。

    “遵命,师姐你可别推搡了,袍子要沾上灰了。”张小凡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

    “这衣服可合身吗?你喜欢吗?那是我请河阳城最好的裁缝做的。”田灵儿翘起娇俏的面庞,一脸得意。

    “合身,喜欢,嘿嘿,所以只偶尔穿,生怕皱旧了布面。”张小凡憨憨的摸了摸脑后。

    “喜欢就好,今天我要吃焖茄子、罗汉豆腐、栗子鸡、什锦丁儿。”

    “好说。不过——”张小凡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厨房,有些奇怪的问道,“师姐,六师兄人呢,快到饭点了,他怎么不在厨房?”

    “哎呀怪我,赶着山下偷偷去找你,有些匆忙,忘了和你说大师兄、六师兄还有文敏师姐年后便下山了。”田灵儿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门。

    生火烧水淘洗切菜,又是好一番忙活。

    到了晌午,天边落下几个人影。

    彼时,何大智正在院子里有几份惫懒的晒着太阳。

    吕大信又埋头捣鼓起了丹炉,火光烘的他面色赤红。他神游物外,心事只在丹药上,哪留意半分来人。

    待到他头上重重挨了一记敲打,他才抬起头来,还以为是四师兄日常与自己逗乐,转头刚想打发几句。

    “唉哟,大师兄,你们可算回来了,正想拜托你一件事来着。”

    “混账,要是有妖人攻上山来,你也这般麻木大意?”

    宋大仁一脸严峻的瞪向他。

    这一行几人正是下山多日的宋大仁他们。

    吕大信一时噤若寒蝉,便转头又看向宋大任身旁文敏,恭敬道,“师姐好。”

    远处的何大智听闻人声也攀上来,不由打趣,“老五怎么还这么见外,怎么还叫师姐呢,都说了咱们该叫嫂子了。”

    “就你油嘴滑舌。”文敏笑嗔道。

    一旁宋大仁听到“嫂子”二字老脸一红,恶狠狠的瞥了何大智一眼。

    “老六,辛苦你了。”

    杜必书憔悴许多,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二位师兄的问话。

    吕大信与何大智皆以为他是劳累所致,忙抢过他手中包袱。

    “咦,陆师妹!”何、吕二人齐齐看向三人身后,才发现陆雪琪也在此地,面上皆生出几分古怪。

    “见过二位师兄。”白衣女子微微颔首,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冷。

    “大师兄!你们可回来了!”却是屋内的田灵儿欢快的跑了出来,扫视众人后,看向一角的白衣女子,俏丽的面容有几分戏谑笑意。

    “陆师姐,你可越来越漂亮了。”

    “师妹说笑了。”陆雪琪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望向眼前的田灵儿,昔日灵动可人的少女如今出落的体态丰腴,已有了人妻娴静的气质。

    “陆师姐,有一个人也在此地,嘿嘿,我去把他叫来见见你。”田灵儿像是回归了少女心性,小孩子恶作剧般捂角窃笑,“你在此地候着,我去去就来。”

    院中诸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什么,白衣女子已是渐渐都听不见了。

    她直愣愣望着,看到田灵儿正拉着一个青年从回廊走来,晌午的阳光有些刺目,几只蜻蜓飞过他耳畔,青年闷着头一路任由田灵儿牵着。

    待到近处二人私下的对话也隐约传来。

    “师姐,你慢一点,别扯坏袖子,不然怪可惜的。”

    “傻瓜,闭嘴,袖子扯坏了,我明儿再找裁缝替你做一件。”

    “可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吗?”

    “喏,你自己看咯。”

    男子猛抬头,众人窸窣的笑语背后,一道身影立于角落,阳光泼洒竟照不得她分毫,遗世独立般,闯进自己眼帘,如蟾宫倏开,玉树琼苞堆雪、冷浸溶溶月。

    大竹峰后山。

    竹海浩瀚,一靛一白两道身影在漫山苍翠间时隐时现。

    山风猎猎,二人便如一对蹁跹的蝴蝶。

    大竹峰与小竹峰的竹景皆以“雅”显名。

    小竹峰之雅取其清幽,大竹峰则胜在悠远。

    幽者,曲折而深;悠者,旷达连绵。

    陆、张二人一路默默穿行,不闻天地声响。

    行至霭霭云雾处,方在一块僻静的空地上歇下脚步。

    那是张小凡早年入门每日做功课的地方。

    周遭生长的黑节竹豁口处的丝丝裂纹,仍与当年一样。

    那些裂纹是他少年意气的证明,也是他不自量力的证明。

    竹是君子,终是折而不挠。

    男人用手缓慢抚摸着根根竹节,对她感慨昔年的往事,终于慢慢化解了方才饭桌的尴尬。

    一班师兄师姐将二人推入座,皆是停杯投箸不能食,各自借故溜开,只余下二人四目相望手足无措,老实懵懂的宋大仁慢行了一步还为此挨了文敏一顿好掐。

    二人想到此间,面上仍是一顿燥热。

    “小白说你厨艺不错,嗯,我也这样觉得。”

    陆雪琪声音细如蚊呐。

    “山风若在紧密点,倒会把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给吹跑。”张小凡不禁生出奇怪想法。

    “我好像就做饭算是沾点天赋,无师自通,昔年让师父师娘吃的满意,也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想到这,倏然而惊,这些事情回想起来宛如昨日,但实际早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想,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又是快五年没见到眼前女子了。

    他想偷偷瞧一眼身旁女子,谁知正迎向她的目光,两人面色羞红,随即各自别过头去。

    “前些日子,你是和我大师兄他们一起下山的吗?”

    “嗯,我们得到消息本欲去往丘墟探听“圣人”下落,顺便看看麒麟如何,可那时麒麟已落入焚香谷之手,索性便一路救危扶困,后来在上洛那耽搁了诸多时日。”陆雪琪想到麒麟落入“旁门左道”,仍有些不快意。

    “可曾遇到危险么?”张小凡平静的问道,眼角还是不自禁侧向她面庞,身边女子到底是憔悴了些,眉宇间也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怀。

    陆雪琪轻轻摇了摇头。

    “你先前碰到小白了?”

    “嗯,她从塞外回来,说看完你之后便到云放城转悠一番,不过我们也就是匆匆一面罢了。”

    陆雪琪想起“热心过头”的小白以及“月中对”上的诸般往事,却是会心一笑。

    “有时候真羡慕她,餐霞饮露,了无牵挂,四海为家。”想起那位九尾天狐前辈,男子嘴角亦噙起温和的笑意。

    “小白她、她其实也有心事的。”陆雪琪摇了摇头,那日小白灯魁赛后黯然的表情她是记着的。

    “生在世上,谁能无牵无挂呢?”她幽幽叹道,想到爹爹陆少翁,心下不禁怅惘,眼波流转,却正看到张小凡投来关怀的目光。

    “你、你别太灰心,总会好起来的。”张小凡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心下一恸,宽慰的话登时脱口而出,但是说完便有些口干舌燥,暗自心惊,这些话是不是她讲给自己听过?随后想起旧事,顿觉羞愧。

    陆雪琪亦是想起那段尴尬往事,胸口起伏,呼吸凌乱,便连面庞向另一侧也扭的更深了。

    山风仍兀自吹着,吹起她淡淡的发梢,吹过她素白的衣角,四下的竹子挲挲的响着。

    “身上这件袍子是你师姐做的吗?”沉默良久,陆雪琪终于平复心情,像是若无其事的随便看了他一眼。

    “嗯,贺大师兄与文敏师姐新婚时,师姐她托河阳城的裁缝做的,我们师兄弟都有,我这件单是不同,并非青云门的道袍,而是仿的昔日恩师的衣袍。”

    张小凡想起古灵精怪的师姐田灵儿,已不复少年时炽热的情怀,更多的倒是姊弟亲情,细细咀嚼过往,当真如荒唐大梦了一场。

    随后,他看到了不远处地上横卧的一节腐竹。

    天地间,时光如飞瀑急悬,竹林的涛声如脑内思绪翻涌,那一抹绿色身影耿耿于怀,萦绕心间。

    张小凡有些伤怀错愕,没有看向身后的女子,只是怔怔问道,“你要陪我到那节竹子上坐一坐吗?”

    陆雪琪不明所以,轻轻跟在他身后,眼前男人正细心温柔的拂拭地上一节枯腐的竹子。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由生出一丝酸楚。

    她始终没有坐下。只隔着几步站在他身后。

    “当年我为同门猜忌,谤我勾结魔教,那天下午,碧瑶她便是一个人偷偷溜上山来看我的,正是在这里和我促膝相谈,魔教十恶不赦,可是她那样的女孩,有做过什么错事吗?”

    枯腐的竹子上朦胧中似又出现那抹灵动窈窕的绿色身影,却到底是过去的残留了。

    陆雪琪听男人静静说着他的伤心事,亦是他的情事?

    不远外,两座土丘正如并蒂莲一般守望着大竹峰,此刻也正如一双慧眼望着陆雪琪张小凡二人,那是田不易与苏茹二人的坟茔。

    这两位师伯生前伉俪情深,死后亦是同穴,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

    可是其间牵扯于她的,唯有死别带来的无尽伤怀与独自吞咽的苦果。

    陆雪琪黯然落寞的想着,随即又想到诛仙剑下那抹跃然脑海的绿色身影,那个本该是仇敌的少女,只觉得竟是一丝仇恨也提不起来,正与邪,对与错,谁又能说的清呢?

    人间劫难重重,她不过是万千侥幸活着的人中的一个罢了,往后恐怕也仍是这般活着,她奢望之事已然成灰,所求不过是问心无愧罢了。

    想到此处,她生出勇气凝望眼前男子,男子不知何时也已起身望向他,四目相对,不再有先前的尴尬羞涩,却又一时无话。

    “我对你说起碧瑶的事,你、你、你会气恼吗?”张小凡望着面前绝色女子,此刻正怔怔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忐忑。

    “......”陆雪琪不知该作何答复。

    “难道自己应该气恼吗?”她幽幽想着。

    “她是位好姑娘,我从未气恼她。”陆雪琪淡然的说着,心下却有些苦涩失落。

    张小凡闻言却也是隐隐有些复杂难明的失落,一时间二人都是茫茫然毫无头绪,如泥塑一般呆立着。

    “你衣服的肩膀处缝的有些窄?”许久后,却是陆雪琪微微笑了笑,开了口。

    “啊,被你发现了,其实师姐还一直当我是毛头小子,因此衣服尺寸比师兄们是小了一些的。”自己偶尔不自觉的会抖索几下肩膀,也正是这个原因,想不到竟被她察觉了,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甜蜜。

    有片刻的默然,尔后,陆雪琪将白色发绢从发辔上解下,及腰的长发倏忽从两肩垂落,鬓发如云,更衬的她冰肌玉骨,仙人之姿。

    张小凡呆看片刻,不知她的用意。

    陆雪琪截下耳畔的一绺青丝,将之缠绕于指尖。

    “你先把眼闭上。”陆雪琪垂下头走到他身后,嗫嚅道,尽管鼓足了勇气,声音仍有些颤抖。

    张小凡听完乖乖的阖上双目,心下猜她到底要做什么。纵然一身道行已是神而明之,在她面前,自己总会生出几分手足无措。

    他只觉一双轻若无骨的柔荑正缓缓抱过他的腰身,接着自己腰间像是被一根细丝勒住了,想到此间,心不由砰砰直跳。

    他却不知身后的人也是狼狈不堪,平素淡漠的脸上早已羞红一片,呼吸再也无法随心意控制。

    “你、你把手臂抬起来,先别睁开眼。”

    听她说完,张小凡又慌忙闭上刚欲睁开偷偷打量的双眼,僵硬的抬起双臂。

    一双素手正将细丝圈在自己肩胛处。

    张小凡再呆傻,此刻也明白了陆雪琪在干嘛,身子登时隐隐发颤。

    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经历天荒地老一般。

    “好、好了,你把眼睁开吧。”

    张小凡如蒙大赦睁开双目,但轻微的触感消失后心下却怅然若失,便急忙转过身去,想要一探究竟。

    豁然开朗的景色简直叫他吃惊。

    陆雪琪此刻正垂首站在他面前,甚至自己下巴好像都快靠近她洁白光滑的额头,她垂首而立,只能看到她腮尖隐隐泛红,本如梨蕊般的耳垂此刻鲜艳欲滴。

    一种莫名的情绪从足底直蹿到头顶,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深处有什么崩裂开来,随即打了个寒颤。

    咫尺间传来清幽的香气扰的他有些失神不安,面前人儿抑不住的慌乱虽一览无遗他却没有察觉分毫。

    “你、你,我、我——”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又回到了二十年多年前,通天峰玉清殿内,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时,也是一般无二的失措,惊颤的满面通红。

    “我手很笨的,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要是不合身你就尽管丢了吧。”陆雪琪微笑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悄悄退了几步,转过身去,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山风里。

    她悄悄将分开缠绕的两绺青丝作了分寸,余下的掐断正欲丢弃,张小凡凝神看她,却上前两步一下夺住了她的手。

    二人身子皆是一震,陆雪琪呆若木鸡,张小凡亦是面红耳赤。

    不过手心传来的气息睽违多年,却还是熟悉的温度。

    见陆雪琪没有责备他的“无礼”行径,张小凡鼓足勇气将剩余的青丝从她掌心取走,随后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红绳,那一绺剩余的青丝被他根根缠在红绳上。

    “我家里贫寒,出生时爹娘买不起金银玉器,便给我祈回了这根平安绳。”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终于牵起了她的手,郑重道:“你给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丢的,不会丢的。”

    他本想说些什么海枯石烂的话,出口之后却不见一丝英雄豪气,就如他稀松平常的外表。

    陆雪琪别过头去,双目模糊,悠悠叹道。

    “嗯,我知道你不会丢的。”

    山风、青竹、白云悠悠,二人渐渐淹没在这世间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