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行尽南山秋色
繁体版

二十一、边秋一雁声

    初春的草原,青青的嫩芽刚钻出地面,就被厚底草靴狠狠踩成了碎片:军队肆虐的土地上一片狼藉。

    云国大军已经推进到草原深处,邬国骑兵节节败退,本就模糊的国境边界早已被突破,这场战争胜负已分——但战斗却一场接一场。

    “列队!举盾!”

    一排排士兵将盾牌斜举在身前,给队伍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盔甲。这支盾牌战队的正前方,百米开外,一队骑兵蓄势待发。

    “邬国的儿郎们!冲啊!”骑兵首领一声令下,骑兵们箭一般冲向盾牌战队。

    同时,就在两军身后,弓兵将一支支利箭射出,漫天箭雨落在双方阵营。惨叫声不断响起,混杂在两军的战鼓声中,似烈焰焚身、如亡灵绝唱。

    眼看着骑兵就要冲到面前,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的盾牌战队大喊一声:“列队!扯索!”整个队伍当时停住,士兵们缩到盾牌下,两两成对拉开一根根绊马索,迎着骑兵原地排开阵势。

    骑兵们躲闪不及摔下马来,立即就有士兵围上来贴身肉搏。失去了倚仗的骑兵在地面上根本不是士兵的对手,不一会儿就伤亡无数,战力全无。

    这边战场上喊杀震天,那边营帐里众人还在争执不休、愁眉不展。

    “将军!再打下去对我军实在不利啊!”秦良盯着赵立命,苦口婆心地劝。

    “对啊将军,”长了一字眉的郑阙跟着劝,“我军深入敌国,粮草供给跟不上啊。”

    赵立命搓着胡子,瞥了一眼身边的赵无晋,问道:“阿晋,你如何说?”

    赵无晋环视一圈,哼了一声,答道:“众位将军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吧?这邬国已败,我军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直捣黄龙吗?就把他王室贵族擒了,捆到王上面前,岂不痛快!”

    “赵小将军此言差矣!再打下去,我军粮草哪里来?没有粮草,这大军寸步难行啊!”秦良狠狠拍着椅子,就差跳起来了。

    “秦将军!”赵无晋瞪着秦良,厉声喝道,“你这是一定要跟我唱反调了?!这中军大帐是你坐还是我坐?!”

    “将军!”“阿晋!”秦良和赵立命同时喊了出来。

    “秦将军,”赵立命对着秦良挥手示意,“晋儿他年少冲动,秦将军勿怪。”

    “不敢,不敢。”秦良起身行了个礼,又坐下了。

    “阿晋!”赵立命瞪着赵无晋,“众位将军提的,也是为父我的隐忧。你执意不听,可是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赵无晋一拍扶手,站起身走到大帐中央,向赵立命行礼答道:“父亲不必忧心,在我看来,粮草一事甚好解决。”

    “嗯?”赵立命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来听听。”

    赵无晋背着手,摇头晃脑答着:“这后方粮草,我已派人去取,想来不久就要到了。即使后方耽搁,这敌营中不也有补给留存?我们一边逼退敌军、一边断其粮草,双管齐下,不是甚好么?!”

    “将军!这……”秦良又要跳起来了。

    “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赵立命挥手压住秦良,又转头盯着赵无晋,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派了谁去后方?又派了谁去抢邬国的粮草?”

    “蒋义!他去接后方粮草了,”赵无晋回答,“抢邬国么,哼哼,当然是陆雨多!”

    “将军,”没等赵无晋说完,一直静坐观望的叶勇站起身来,看着赵家父子说道,“这邬国在粮草上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如今看守一定非常严密。赵小将军,你此时派兵士前去抢夺粮草,恐怕不仅抢不回粮草,还会让我军白白送死啊!”

    “你!”赵无晋指着叶勇就要开骂,被赵立命厉声喝止了。

    “阿晋!叶将军所言有理。”赵立命点着头,质问赵无晋:“人已经派出去了?快,赶紧给我叫回来!”

    “父、父亲,”赵无晋抬起下巴,看着赵立命,“他们亥时就出发了,此时早已到了敌军营帐,来、来不及了。”

    赵立命瞪着赵无晋,胸口起伏不停。

    赵无晋咳嗽一声,双手叉腰大声说着:“您不记得了吗?那陆雨多曾经杀入敌营取了敌将首级回来,孩儿、孩儿是见识过他的本事,才敢叫他去的。您、您就等着吧,他一定有好消息带回来!”

    大帐里无人回应,只剩赵无晋的声音空荡荡地飘着。

    而数十里外的邬国营帐,此时却是热闹非凡:几乎整个营帐的人都出动了,骑兵也好、步兵也罢,都在予夺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嘿!”周起回头看了一眼追兵,拿起鞭子狠狠抽着马,嘴里骂着,“这群放羊的小子,还挺警觉!伍长!你这才进去多久?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散开,你怎么就被发现啦?”

    “呸!别提了!”予夺气得咬牙切齿,手里紧紧拽着缰绳,脚下不停踢着马屁股,“碰见熟人了!我一露面,就被人认出来了!”

    “啊?”周起瞪大眼睛。

    “就当初跟着多吉的那群人,又跑这儿来看粮草了,”予夺回想着方才的场景,给自己气笑了,“真他妈晦气!我一进去,这群人就大喊‘云国第一勇士又来了’,嘿,就这一声哎,整个营地的人都动了!”

    “哈哈哈哈,”周起在马背上笑得差点接不上气,“你这名头响亮!怪得了谁!”

    这边予夺领着一群人逃命,那边邬国士兵嘴里大喊着“杀了云国第一勇士”追了上来。

    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予夺他们却放慢了速度,拉着马绕到了路边草坡背后。

    “放箭!”予夺带着士兵们大喊一声。邬国军队正要冲上草坡,就被这一声给吓住了。

    “埋、埋伏!有埋伏!”不知是谁率先叫了这么一句,紧接着整个邬国军队都叫嚷起来,冲在前头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掉头往回跑了。

    来时匆匆,去时匆匆。瞬间只剩下不到半数邬国士兵还在原地迟疑着。

    “咻咻咻!”数支利箭从草坡背后射出,零星的惨叫声响起,剩下的人再不敢往前一步,纷纷转身撤退。

    “冲啊!杀了他们!”予夺指挥着手边的十几个人,躲在草坡背后一边喊着一边继续射箭,吓得邬国士兵四散奔逃,不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周起带头登上草坡,看着邬国营帐方向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就这胆子,还说要杀我们云国第一勇士?!回家放羊去吧!”

    “好了好了,”予夺叹了口气,催动坐骑,继续赶路,“快走,别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的箭可都用完了!”

    “走走走,”周起跟上予夺,“但咱们这任务可失败了,就这么回去?”

    “回去吧!”予夺摇了摇头,“这样不行,再去就是送死。大不了回去请罪,赵小将军还能为了这事砍了我不成?!”

    “对对对,走走走。”

    众人不再多言,闷头往大帐方向疾驰,赶在天亮时刻进了云国大帐。

    “将军正找你呢!”予夺下马刚走到中军帐门口,就被拉了进去。

    帐中几位将军正对着地图排兵布阵,予夺进帐就跪下磕头,也不管是冲着谁,总之口中请罪不停:“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将军责罚!”

    “哎,你先起来、起来。”赵无晋率先开口。

    予夺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怎么,”赵无晋按着桌子,皱着眉头,问道,“粮草没抢到?”

    “是,”予夺低头回答,“敌军甚是狡猾,派重兵彻夜看守粮草,我本想潜入打探情况,却被发现了。”

    “可有伤亡?”叶勇站在角落里,问了一句。

    “回叶将军,我军没有伤亡。”予夺回。

    “唉,”赵无晋一边叹气,一边背着手来回踱步,“你竟然也无功而返,这可如何是好?”

    “请将军责罚!”予夺又跪下了。

    “行了行了,”赵无晋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是!”予夺起身就往外走。

    “报!”营帐帘子被人掀开,报信的士兵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进来,差点没和予夺撞到一起。

    “报!邬国大使来信!”信函被递到赵立命手里。

    “哦?”赵立命打开信函,才看了几行,就冷哼一声,将信函交到了赵无晋手里。

    “阿晋,”赵立命说道,“念给诸位听听。”

    “是,”赵无晋接过信函,打开念道,“赵军亲启,吾两国交战,耗费国力,实乃不智。吾王体谅民意,特修书一封与尔言和。尔等若退守边境,则往事不咎。另有‘云国第一勇士’,伤我大将,损我国威。若留下此人,吾王愿年年进贡、岁岁称臣,有生之年绝不进犯云国边境!”

    “哼!这邬国国王,好大的口气!”郑阙叹道。

    “一国之主,给自己留几分面子,无可厚非,”秦良搓着手,“只不过,这信中提及的‘云国第一勇士’,又是谁?这邬国提出此等条件,可见对此人真是恨入骨髓,欲除之而后快了!”

    予夺听着,默默往后又退了几步。

    “云国第一勇士?”赵立命捏着胡子念叨着,“阿晋,这军中可有此等称号?”

    “这……”赵无晋犯了难,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却是不曾听说。”

    予夺已经退到了营帐布帘旁边,伸手就要去掀那帘子,却被赵无晋一口叫住了:“陆雨多,你在军中可有听说此等人物?”

    “这……”予夺一咬牙一跺脚,当下就要回答。

    “将军!”叶勇拍了拍桌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我倒觉得,此人并不重要。那邬国,就连投降都这么阴阳怪气,还大言不惭地开出条件,根本是不将我军放在眼里。”

    “对啊父亲!”赵无晋连连点头,“要我说,就打他个人仰马翻,看他还要不要嘴硬!”

    “可是将军,我军的粮草……”秦良双手按着桌子,整个人都要翻到桌面上去了。

    赵立命捋着胡子,左右环视一圈,又看向赵无晋,叹道:“阿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我军已是难以为继,邬国此举,倒是解了两军之围啊。”

    “父亲……”赵无晋看了看赵立命,转头一拳砸在桌上,咬着牙点头,“好!好好好!我且收了他的降书!可我此次出兵,绝不可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来人!”

    “是!”两边兵士齐声应道。

    “传唤全军!列队集合!”赵无晋命令道。

    “是!”兵士们领命出去,予夺跟着混出了营帐。

    这边一声令下,全军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集结。赵立命和赵无晋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正对着底下黑压压一片。

    “众将官!”赵无晋往前两步,提气发话,“汝等征战多日,胜利在望!邬国已献上降书,要向我云国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轰!”底下一片叫好声,有的士兵已经一边笑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这一切,”等底下声音渐弱,赵无晋又开口了,“都要归功于我们云国的勇士们,其中,有一位,更是勇猛过人,被邬国称为‘云国第一勇士’!众将官,可知此人是谁?”

    “谁啊?”“这能是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住了。

    “是陆雨多!”亲兵营中,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予夺看向发言之人,却是来了亲兵营后自愿跟着自己的一个兵士——薛成。

    “你干什么!”周起推了薛成一把,低声骂道,“你他妈的忘了吗?刚不是说了,那‘云国第一勇士’是要被押送邬国的,伍长去了,还能有命回来?!”

    “对不住了陆校尉,”薛成冲予夺拱了拱手,“谁让你得罪了蒋校尉呢?我们可是同乡,那蒋云奇可是我异姓兄弟。你毁了他一只手,这仇,我可一直没忘呢!”

    “你!”周起抬手就要打,被予夺拦了下来。

    “算了,事到如今,打他有什么用。”予夺摇了摇头,走到队伍前方,朝高台上一拱手。

    “陆雨多?真是你?!”赵无晋惊呼。

    予夺笑着叹气,点点头:“小子不才,给自己起了这么个诨号,没成想还传到邬国去了,实在可笑。”

    “你,”赵无晋直咂嘴,“你你你,你跟我来!几位将军,进帐叙话!”

    赵无晋一路跺着脚进了中军帐,予夺跟着进去,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你你你,你好啊你!”赵无晋瞪着予夺,“方才帐中问你,为何不说?!”

    予夺利落跪下磕头:“我有私心,请将军责罚!”

    叶勇站在予夺身侧,冲赵家父子拱手行礼:“陆雨多之事可待再议,当下这邬国文书却如何回复?属下认为,邬国此举无异于杀人诛心,若是传了回去,对我云国军心影响极大!将军,万万不可接受他们的条件啊!”

    “是啊,”秦良看着予夺,缓缓摇头,“既然是‘云国第一勇士’,若是死在邬国,传扬出去,可不好听啊。”

    “哼!”赵立命拿鼻孔对着予夺,“什么‘云国第一勇士’!此等称号,也是你拿来玩笑的?!”

    予夺老老实实趴着:“属下知罪!”

    赵立命看向赵无晋:“众位将军说得都有道理,此事要从长计议,不可堕了军威。”

    赵无晋点点头,四下环视一圈,最后盯着予夺,命令道:“陆雨多,你先下去,就在附近听命,知道了吗?左右!跟着陆校尉,没我命令,不许出营!”

    “是!”众人答应一声,予夺站起身来,跟着兵士们一同掀帘子出门。

    门外周起和几个亲兵营的兵士们正等着,见予夺出来,都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问话。

    “让开让开!都让开!”负责看守予夺的兵丁不耐烦地叫着。

    “岳哥!二哥、二哥,”周起按着予夺身边兵丁的手,笑嘻嘻喊着,“我们就是跟陆校尉聊几句,怎么了?这都是一个营的兄弟,犯不上,犯不上,啊!”

    岳二直咂嘴,但也往后退了几步,点了点头:“行行行,你们聊,你们聊。可别往外走啊,就这儿聊!”

    “好叻!”周起答应一声,拉着予夺就往旁边走了几步。

    “陆校尉,他们怎么说?真要把你交给那邬国?”人群里有人问了一句。

    予夺摊手摇了摇头:“不知道,里面还在商量呢。”

    “陆校尉,不是我说,这冲锋打仗的都是咱们当兵的,到头来,还要把咱们推出去……”有人抱怨着,被身边人拍着肩膀堵住了嘴。

    予夺赶紧回头看了一眼中军帐,又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骂了一句:“是想死吗?!听我说啊,今天不管里面做什么决定,你们,谁都不准多说一句!知道了吗?”

    众人沉默着互相看了看,没人回应。

    周起咳嗽一声,凑上来轻声问予夺:“那蒋义和薛成,你想怎么弄?就这哥俩跟咱作对,其他人我看了,都瞎起哄,没个主心骨的。”

    予夺挠头想了又想,叹了口气:“你定吧,我这儿还等发配呢,想不了那么多。”

    “啧,”周起啐了一声,拍了拍予夺后背,安慰着,“少乌鸦嘴。放心,兄弟们能看着你被押走?!”

    “你们想干嘛?”予夺瞪着周起,刚要细问,就被报信的给打断了。

    “报!”报信的士兵拉长了声音,从进入营地就开始喊,直喊到了中军帐门口。

    “嘿,”周起看着报信的人冲进了中军帐,拿手肘捅了捅予夺,问,“你说,这又是来了什么?能是好消息吗?”

    “不知道。”予夺摇摇头,见众人都伸长脖子望着自己,不禁好笑:“这两军和谈,害得你们倒挺闲的啊?!来,都别站着了,咱们练练!”

    “别啊!”“我还有事先走了!”“哎呀谁在叫我?”众人一哄而散,只留下零星几个还躲在附近,都离予夺和他手里的棍子很远。

    “嘿,你们一个个的啊,别以为我快走了就能偷懒了啊!”予夺将木棍扛在肩上,叉腰大笑。

    外面兵士们苦中作乐,和予夺闹成一团,中军帐里几个将军的脸都快气歪了。

    “关外小儿!欺人太甚!”赵立命把桌子敲得震天响。

    “将军息怒,”秦良在一旁,一边劝一边叹气,“这邬国真真是气数已尽,竟能做出如此出尔反尔之事。”

    郑阙双手抱胸,冷笑一声,开口道:“这邬国言而无信,要我说,倒是省事,与此等小人无需多言,不如就像赵小将军说的,咱们乘胜追击、直捣黄龙,把他们一举歼灭!”

    “郑将军不要冲动!”秦良苦笑着,“因一时之气饮鸩止渴,不可行,不可行啊。”

    “倒未必不可行,”叶勇盯着地图,招呼几人,“诸位来看:这明扬山谷离邬国重镇仅百余里,我等取道山谷,夺了此镇,不就化解了我军的粮草危机?”

    赵无晋顺着叶勇的指示看去,也是惊呼一声:“确是如此!这条路为何之前无人提起?”

    “关外天寒,此处常年被冰雪覆盖,军队无法通过,”秦良低头看着地图,口中喃喃自语,“但今年是个暖春,这一路行来,就连湖水都未曾结冰,叶将军此言,的确未必不可行。”

    “好!甚好!”赵无晋重重拍了拍叶勇的肩膀,连连夸赞着,“叶将军不愧是‘神勇将军’,这打探一事,就交给叶将军的游兵营,如何?”

    “是!”叶勇应着,拱手又加了一句,“我却需要一人:赵小将军把陆雨多借我可否?”

    “陆雨多?”赵无晋扬起眉毛。

    “是,”叶勇回答,“此人脚力不错、拳脚又灵活,适合谷中探路。”

    赵无晋点点头:“行!就让他去,戴罪立功!”

    “谢将军!”叶勇告辞一声,退出了营帐。

    帐外予夺追着兵士们练手,已经撂倒了一片,此时正拿棍子和游兵营的老熟人过招。

    “看棍!”予夺一棍砸下,眼看着对面的陈启避无可避,他正暗自窃喜,却突然膝盖一麻,站立不稳,差点栽了个跟头。

    “嘿!谁他娘的偷袭我!”予夺骂着转过身来,手中木棍直直指着叶勇的鼻子。

    “嗯?”叶勇眯眼看着予夺。

    予夺一下泄了气,笑呵呵收了棍子,挠着脑袋:“叶将军啊,你这,胜之不武啊。”

    叶勇朝四下看了看,又看回予夺:“你小子,心情不错?都要被押送邬国了,还笑得出来?”

    “嗨,”予夺苦着脸回,“听天由命呗,大不了,等两国文书一签,我再想法子逃走咯。”

    叶勇笑着点点头:“嗯,是,签文书之前,邬国肯定要拿你的脑袋祭旗,我看你到时候变个无头尸怎么逃!”

    予夺一边哭诉着“那可怎么办?叶将军救命啊!”一边在背后冲周起他们挥手。

    周起等人收到信号,纷纷冲过来围着叶勇跪下,嘴里都喊着:“叶将军救命啊!陆校尉可不能死得这么冤啊!”

    叶勇被眼前一群糙汉子的哭脸给逗乐了,连声劝着:“都起来起来,你们陆校尉的命硬着呢!死不了!都起来!我跟你们陆校尉有正事说!”

    “起来起来,”予夺也劝,“叶将军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大伙儿放心啊!”

    等这群人好不容易闹完了,叶勇拉着予夺就往游兵营走。

    “你小子不是想活着吗?那就跟我来!”叶勇说着。

    予夺跟着一路小跑,嘴里不停在问:“真没事啦?真不让我去邬国了?”

    “去!当然去!”叶勇回答,“只不过是去打仗,不是去送死。”

    “还打?”予夺奇怪,“不是说粮草不够了么?”

    “不打不行,”叶勇回答,“邬国说限定我们十天内退出国境。”

    “啊?”予夺更奇怪了,“不是刚说了要进贡称臣么?”

    “那是假的!”叶勇回答,“我判断是邬国大使伪造的,刚邬国国王又来了一封信,把前面那封信全然推翻,只说要我们赶紧退兵,别的一概不提。”

    “啊?”予夺愣在原地。

    叶勇伸手拽着他进了自己的营帐,嘴里解释着:“我就说你怎么会被邬国国王给盯上,如果是邬国大使伪造,那就说得通了。”

    予夺瞪大双眼看着叶勇,不停摇头:“怎么就说得通了?”

    叶勇忙着在地上摊开地图,头也不抬地回答着:“那邬国大使,是那邬国大将,多吉,的儿子。”

    “啊?!”予夺一拍大腿,狠狠点头,“嘿!还真说得通了!”

    “子为父报仇,理所应当,”叶勇摆好了地图,抬头招呼予夺,“不管那些,来来来,有新任务交给你。”

    予夺苦着脸蹲下:“叶将军,我这从鬼门关可走了一遭,你就不能让我歇会儿?”

    “歇什么歇!”叶勇瞪了予夺一眼,“你要不赶紧立功,就你那‘云国第一勇士’的诨名,就能让你再死十回!”

    “见鬼了,我那就是句玩笑话!”予夺嘴里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跟着叶勇看起了地图。

    帐外营地上,刚刚得知邬国反悔的士兵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叫骂声盖过了战鼓声,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