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爻之书:坎特瑞利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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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迷踪(下)

    “你还要回去?你疯了吗!”萍花转而怒视我,显然不相信我刚说的话。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毕竟逃出来前我也只有“离开”这个打算。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左轮弹夹在那条走廊里就已经打空,更不要说搜到EMP了——我可不想再碰见那东西!

    既然这里被冠以军工大楼的名号,我总能找到一把合适的武器……只要我尽力避开那些杀人机器。我对我还是蛮有信心的。

    一番解释后,萍花勉强同意了这个愚蠢的主意,条件是我必须得带着她们。额,难道她不知道对我来说,不管是和谁的战斗,她们明显都是累赘吗?算了,反正真要失败也是一起被炸死。

    ……

    “遇到机械守卫时,你不要向我靠过来,只管找掩体跑就行了。”我指着一些杂物堆对萍花说。

    我们在第三层,办公层。这里遭受的破坏最为严重,许多处上一层的地板都整块地坍塌下来,每个办公间的附近都留有密密麻麻的弹孔。大量的骸骨姿态各异地出现在门口前,我猜他们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前参与了一场激烈的枪战。萍花边走边呕,我只能放缓脚步去扶住她。

    “嗞嗞嗞……”

    又一台终端机,处于运转的状态。嗯?还设着密码?我让萍花靠在墙上,饶有兴趣地检索这台机子。它的侧面写着“庇护港科技”,模糊的字镌刻在一颗树状图案的树冠里。

    哈,这也没多难嘛——密码是:“下毒”。里面有一段音频,损坏了部分:

    >“卡尔(Carl)……你在做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呵呵,你没……状况。穆得农场的那些人,早就已经铺垫好了。我们只是去斯卡……放行。”

    “可是,她是……你会把我俩给害死!”

    “你难道就不对……指令感到厌恶吗?我知道你不会揭发我。”

    “你……疯了,疯了!”

    “……”

    “好吧,既然……疯子,那就疯到底……”

    根据这个密码,我八九不离十地猜出了那些损坏的内容。那个叫卡尔的人,在这里担任安检科长。唔,安检科长自己在监守自盗,可真是有意思。我刚准备切换到下一条信息,便听到了熟悉的咯噔声。

    我疯了般跳向萍花的位置,抱着她们一起滚到了不远处。剧烈的爆炸后,终端机被火焰吞噬。

    操,为什么总喜欢在我处于轻松状态下来这么一出。“跑!”我接过背包,迅速起身向楼梯口跑去。萍花在身后疯狂喊叫,卖命地抓住了我的工具铠。

    沉重的压力瞬间让我膝盖一软,我只得咬着牙绷直双腿起身,心中暗骂萍花提出的这无比愚蠢的要求。

    无尽的爆炸扯出墙壁里的石块,在我周围翻飞。浓重的灰尘弥漫在空中,霎时间让我以为我回到了小时候和伙伴们打水仗的时光——我有伙伴吗?我忽然大脑空白,怔在原地。

    “姐,你在干什么!快跑啊!”

    我能看到她在焦急地呼喊,但随后我就被弹出的铁板紧贴着炸飞了。

    “不——!”

    我直接撞破了左侧的墙,被无形的力狠狠按在地板上。恍惚中,我感觉我又要浏览自己的走马灯了。

    “呵呵,你就只能走到这一步吗?”

    哈?我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神秘的声音,感觉像在嘲笑我。

    “不是嘲笑你,你本身就是个废物。”

    废物……你说我废物?我他妈——

    我一猛子站起,随机破口大骂:“要不是这片废土把我当畜生耍,我会在这个狗屎地方吗?呸……”我一连串地说了一堆我好像从没喷过的脏话,缓过劲来后才发现我在对空气口吐芬芳。

    “我……”我得承认,我必须去找个医生好好看看脑子了。还好这里没人。

    这里是一个操控室,密密麻麻的仪表盘安在扇形钢台上,三扇玻璃窗外是工厂。我撞出的那个大洞被砖石堆掩埋了,机械守卫停在了外面。

    我能听到榴弹上膛的声音。

    玻璃框上似乎焊了一条铁缆,挂着缆车,通向靠近地面的工作台。唔,希望这块玻璃没有那么坚硬。我反握住左轮的枪管,用枪托猛击玻璃窗角。最后一击落下,中间那块玻璃窗碎成了许多小块。

    传送带早就已经不转了,那些机械手臂仍在马不停蹄地摆弄空气。

    那不是个工作台,而是房间正门的一种样式。我实在想不通这里的员工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居然还能这么卖命地工作。

    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门牌几个用红字标注出的字,政检处。里面的设计比前面那件更加简陋,就只有一架铁板桌和镜子。桌子上残留了许多碳化的碎纸片,还有一块老式怀表。我把脖子上碎得不成样子的铜表取下,将它戴了上去。

    嗨嗨,这里还藏着一个保险箱。自动抱死式的?还有点麻烦。我扭断铁丝,用较粗的那部分伸进锁眼,小心地拨弄,尽力避免触发拉杆。随着“咔哒”一声,我看到了里面的宝贝:

    一杆磨皮磨得极其油亮的左轮,弹夹里满满当当地塞了六发子弹,还精心地配置了外置弹夹。哇哦,枪管顶上有处激光瞄准仪。枪把处清秀地镌刻了三个字——米什尔。

    我小心且温柔地打量这把手枪,金黄色的铜外壳无不彰显着它的尊贵。我敢说,它的主人在抛弃它前一定对它呵护有加。

    米什尔的右边摆了颗水晶,比旅社的那个更加纯净透亮。保险箱的最里层,一罐紫色液体平躺着,瓶口堆叠了许多层附着着导线的钢片。我把刚获得的左轮小心插进了工具铠的口袋,将另两样丢进了包里。

    我刚想拉开门出去,却不由地停住。我要怎么做,才能射烂那些机器呢……如果我能有什么会爆炸的东西,丢它们脸上……它们——脸上?

    我的北铭呀!我想到了。

    我把米什尔重新抽出来,举至与鼻尖平齐。这个位置,应该是它们的弹药箱吧。厚重的咔哒声逐渐逼近,我的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打开激光仪……唉?怎么会打不开呢……卧槽!

    铁门瞬间融化,机械守卫的榴弹炮口直面我的脸。

    “我干!”米什尔啪嗒打出一发,强烈的后坐力让我枪口上挑,并没有击中弹药箱。我不禁闭上双眼。

    “嚓-”

    伴随机械守卫没了动静,我才敢睁开眼睛。它的头部上留有一个小洞,我能看到有电火花往外冒。

    我震惊地看着它,又低头瞅着我的米什尔。靠,这玩意威力居然这么大!我前面的那杆左轮子弹就算打完了,也只是在这些铁坨的装甲上留下一些擦痕。

    感谢你!小米什尔的前主人。

    我小心靠近瘫痪的机械守卫,观察它的构造——其实也只是一台会移动的装甲车,四周都配备了重武器。它的榴弹炮和轻机关枪,似乎能拆下。

    ……

    “呜呜,救命……小爻姐,你就死了吗……不,不可能就这么——”

    另一台机械守卫逼近紧缩在墙脚里的萍花,她恐惧地往角落里挤,将木椅子挡在前。萍籽贴在她的身边,愤怒地瞪着那台杀人机器。

    几乎要同时开火。我肩膀上的榴弹炮呼啸着射出两发,顷刻间将它炸成了一堆碎片。

    “嗷嗷嗷,”烫死我了。我将这台大家伙丢到地上,跑过去将她俩拉出了角落。

    萍花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脸,一把抱住我,在我的耳旁痛哭。我的头只能贴到她的侧脸处,她却能够凑到我的太阳穴处!淦。

    “好了好了,”我推开她,将她的护甲锁好。从这个角度看,萍花的外貌也是挺出众的——当然,肯定比不过夹心派。

    “我们先埋伏在这里。”没有猜错的话,之前碰到的那两台闻声后,正向这里赶来。

    “X-22,你听到了?附近好像有爆炸声。”

    “对,似乎就在前面。X-9和X-10的信号都消失了……”

    果然,另外两台过来了。“萍花,瞄准左边那台的头部,”我把米什尔递给了她。

    “我不会开枪。”她的声音里带着愧疚。

    该死,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能,”小萍籽突然冒出一句。“给我吧。”

    我转过头去,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和师傅一样坚定的眼神。废土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这样的年纪居然会沾染上“枪”这该死的东西。

    她熟练地查看弹夹,用肩膀抵住后座,愤恨地凝视着它们。

    我重新架好榴弹炮,对准了右边那台。“嗨,你们两个蠢货!你们的同类已经成废铜烂铁了。”

    待它们扭动着笨重的身躯转过来后,右边的那台已经被炸得只剩底座了。另一台没有被攻击,它的榴弹炮向下倾斜,即将瞄准我的脑壳。

    我回头望着小萍籽,她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爸爸……”我听到她轻轻的呢喃。

    米什尔的子弹一瞬间洞穿了机械守卫的核心,只有咻”的一声,红色眼灯逐渐熄灭。

    好了,我们终于脱险了。我起身准备和她俩庆祝,小萍籽却直直地从我侧旁走过。

    她将左轮放在地上,来到报废的机械守卫前,猛踢它的钢板。每一脚都是如此结实。她的脸上,抹去了哭过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掠夺者独有的狂笑。

    我过去抱起她。她仍保持着动作,踢打着我的腹部。我的小腹传来隐隐疼痛,但远比不上我内心的悲痛。我端坐在柱子旁,尽力用整个身体前半部分护住她。萍花靠了过来,以同样的姿势包裹住我。

    ……

    “……记得那场爆炸后,无数逃难的人往加列小镇涌来……

    没有食物,他们放火驱赶我们。我的爸爸带我逃了出来,但我的妈妈在那场火灾中……死了……”

    “……他本可以逃出这里,而我……”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她的左腿,“呵呵……瘸了……”

    她在空中比划着双手,随后一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我一瘸一拐地跑着,回头看着……他的头,在它们的履带下,碎裂……”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呼吸似乎将要静止。萍花的上半身在发抖,侧过身吐了出来。

    我再一次抱住了她,无语凝噎。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但我能感觉到——曾在我失落的时候,有人就这么对我做过。

    或许此刻,拥抱是唯一的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