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爻之书:坎特瑞利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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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列小镇(中)

    他们都自由了。

    何其幸运的是,那些铐锁都是粗糙的工艺,不过几秒我就打开了。对于双手处被血浸润的捆绳,我则抽出小刀迅速地割断。

    男孩颤抖着双手抱住柱子,尝试站起来。“……自由了……我自由了?”他满脸震惊地流着泪,似乎在梦中。

    我微微点头,用力托起靠左的女孩。他回过神来,背起了另一个。我体会过被锁链束缚的感觉,更能理解小鸟挣脱铁笼时的喜极而泣。然而我清楚地明白,我还走不脱。

    “你能告诉我吗,这里是不是还有第二层?”

    他费劲地适应站立,想稳住平衡,“不……你不能上去。他们全都在那里,拿着刀,拿着锯子……他们杀红眼了,他们有枪!”他急切朝我说道。

    左脸颊的伤疤裂开了,我用手抹除了血迹。“……嗯,我明白,但我敢独自来这里也不是来送死的。”我拿出霰弹枪,将两发子弹都装了进去。“我要把他们打成麻花。”

    他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无奈和不舍。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带着疯癫似的笑声。楼上的掠夺者下来了!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孩带着两个孱弱的女孩——他们逃不出去,更不用说楼顶还有那个可怕的狙击手。

    靠在我胸口处的女孩听见了脚步声,忽然疯地挣脱我的左手,向大门处跑。“他们来了,他们来折磨我了!”

    我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叫出声音。她也仅是叫叫,就昏了过去。刚才的动作耗尽了她的仅有的力数。

    “噢,我的小宠物又在嚎叫了,我马上就去治治她。”我听到其中一个掠夺者“打趣”地说。

    我努力平复心境,全速转动大脑。我们现在逃不出去,但——只要杀了他们就行了。我冒出一个疯狂的点子,并且很快意识到这也是唯一的方法:我要复刻林敦的选择,我必须要先稳住这群疯子。

    他看着我,着急地等待着我之后的行动。“我有一个想法,但很可能会失败,而且失败的结局就是我们都会死得很惨。”我说出这句话时就后悔了。

    “......你先带着她俩假装仍被绑着,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我会藏在一个遮蔽处,伺机解决他们。”我顿顿地说出,并不期望有回答,毕竟我是在要求只有一个苹果的乞丐堵上他的全部。

    “好,我听你的。”他坚定地告诉我,眼中有填满了信任。

    ……

    “叫啊,怎么不叫了?”前头的高个掠夺者靠在椅子上,啃着血淋淋的长尾貉肉撇嘴说。

    “我看她是渴了,”另一个瘦子嘲笑道,“我现在就勉为其难地喂饱她。”他朝左边的那个女孩走去,下拉裤子。

    “你是泥水喝多了吧,”蒙面女磨着砍刀说。

    我躲在倒塌的柱子后,借着缝注视他们的行动。那个秃头甩着手枪,女的带着把长刀。瘦子背后挎了一把用破布裹着的长器,从轮廓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恐怕是把威力巨大的武器。

    我想象了很多种发动袭击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暴毙。躲避物太少了,如果无法同时解决掉他们,留下的就很棘手。假若还不止三个人,那就更麻烦了。

    我要先解决那个高个和瘦子,清除远程威胁——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小老鼠,给我滚过去,”我背后突然冒出一个掠夺者,拿着木棍挥向我的脑袋。因遭遇过前两次同样的袭击,我不自主地侧身躲过了这次棒击。跳到空旷的大厅里后,我举起霰弹枪对他的面部轰出一发。他的脑袋瞬间开了花,四溅出血红的酱汁,身躯无力地倒在地上。好,我杀了一个该死的畜生!

    “锵!”我刚调过枪口瞄准秃头时,他打出的一发子弹击穿了霰弹枪,引爆了里面唯一的一颗弹药。我被枪管爆炸带来的后坐力冲退,摔在地上。火药在我的眼眶里烧灼着我的眼珠,我的手背被火焰烤出糊味。

    高个子慢慢走了过来,不屑地看着我,随后忽然露出喜悦的神态。“你怎么会来到这?你的‘好伙伴’不要你了吗?所以来投靠我了是不是?哈哈哈哈……”他弯下身子掐住我的脖子,按住了我的腿。

    “乔丽,这真是意外收获。你说奇不奇妙?”他颠笑着,好像刚捕获棕熊的猎人。

    “噢,这还真是个蠢货。”她拎着刀走过来,踏过数不清的腐尸。

    干他娘的,他们是那一伙土匪,和掠夺者绞在一起。“你们为什么要帮掠夺者?他们可是尤其喜爱折磨人的残忍恶魔!”我将手指向那群奴隶,愤怒地质问。

    “你说的不错,也正是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人’,我才更有机会去他们弄到的那些人身上捞一笔。”他加大了手劲掐住我的喉管,我感到快要窒息了。“而你自己跑上门来,我也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瘦子开始了他的恶趣味,男孩想要护住那个女孩却直接被踢开了。“不……离我远点……请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女孩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句话,瘦子随后显得更开心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有这个东西的,”秃头拽起我的左手腕,“这个现在可是被富商针相收购。这么看来,你的身份不简单。可喜可贺的是,我可以帮你卖了它……”

    他的声音在我的脑袋里逐渐模糊,我好像到了生死间的瓶颈处,已经触及到了死亡。人在面见死神时据说会出现走马灯,我可算是验证了。母亲耍酒疯、我擦洗机子、被师傅训斥的画面印在了幻灯片上,逐帧从我眼前闪过。活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就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多么平凡的一生啊!

    我逐渐放弃了挣扎,等待整个世界消失……

    ……

    {“你可真是无能。”}

    ……

    “哒……哒……哒……哒……哒......”

    天堂吗……天堂怎么会有那个圆圆爆炸物的警报声?等会,这好像不是——

    我惶恐地爬起,坐在地上。血液从天花板上滴落,落在地上弹飞起来。

    我怎么还活着?这也是梦吗?劫后余生的欣喜和疑惑相互混杂,形成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我试着舒展四肢,竟然无比地轻松。环视四周,我不由地张大嘴巴:那伙土匪,全都死了!

    他们三无一例外都躺在地,面朝上,身上只有很少的血迹。我看向男孩,以为是他用枪打的。他也看着我,眼里全是惊恐。怎么,不是他干的吗?

    我站起身来,朝秃头的尸体走去,准备搜一些物资。他瞪大着双眼,身体延展成一个“大”字。身上没有弹孔,却有一个十字切口。横切口从头顶贯穿到下档,纵向更是直接在伸开的两条手臂上留下了深长的裂口,交汇于胸口前。整个“十字”异常的平滑,皮肤开口处只渗出极少的鲜血。

    这简直太离谱了!其他两人的胸脯处也留着这种切口,旁放着蒙面女的那把被血液浸红的砍刀。我走到男孩前,询问是谁做的。

    “我晕过去了,没有看到。”他也沉浸在震惊中,一会后恢复了正常。“不管怎么样,我们得救了。我们从窗户离开吧。”

    “你能同时带走她俩吗?”我拿出手枪,“如果能,那你们赶紧走吧。”

    他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二楼有六个掠夺者,一个牌桌室和五个单人间。他们手里有着一种会爆炸的东西,你要小心。”他背起一个女孩,用左手扶住另一个。

    他们有,那也就说明我也有了。我把手枪递给他:“这里面只有五发,谨慎使用。”我走到瘦子旁,扯下破布。果真是那把带支架的长枪,枪柄处刻着“B-9”。

    “保重,”他向窗户缓慢移去。我回过头时,他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我突然有些后悔说出这些话——没有哪个人遇到这种情况不会先选择逃跑吧。真不该夸下海口。

    我抬起长枪,从楼梯小心地上了二楼。楼梯间锁着一扇铁门,我刚想拿出工具打开,它就自己打开了,我一下向后跳了一大步。一个掠夺者刚走出来就怔住了,茫然地看着我。他的护甲比爆蛋一伙的更差,不知道是用什么兽皮临时缝合起来的。一把黑色小枪挂在他的腰间,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爆炸圆饼。

    他迅速恢复清醒,抽出小枪就要上膛。我立马对着他的头开了一枪,子弹麻利地穿过他的脑袋,深深卡在了后面的墙壁中。他仰面倒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拿近这杆长枪,不禁感叹它恐怖的穿透力。我搜刮了他的东西,拿到了那把小枪(左轮)和铁饼。左轮的弹夹里满满六发子弹,加上长枪的四发,足够我去灭了那些畜生。我关上门,才发现这二楼有隔音效果,难怪前面他们没有下来。

    现在还有五个。

    我胡乱走到了一个单人间中,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贮藏室,摆着许多陈旧书本和破损的木架,还有三四个的弹药箱,但都是不符枪型的大弹夹。我拨开书堆,希望可以找到小型子弹。

    “《坎特瑞废土生存手册》?这是什么东西?”我被一本厚书的名字吸引了目光,随口念了出来。将它放进包里,一番搜索无果后,我回到了走廊里。

    我成功地摸到牌桌室的位置,它刚好就在楼门左后通道的尽头。里面三个掠夺者在打纸牌,大声地喷着脏话。地上都是玻璃碎片,还有一些残缺的麻将子。我贴着门“聆听”他们的对话,胸腔里又开始燃烧火焰:他们“规定”,赢的人可以去隔壁房间尽情“娱乐”,输的就去仓库打三条蛇鳄。

    没有过多思考,我踢开门后就将铁饼丢了进去,接着使劲关上了门。他们没有发出声响,随后则大叫着,疯狂地撞击门板。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等我推开门时,他们已经变成了肉沫。

    还有两人。

    我蹲在纸箱后,集中精神瞄准前方。凭我的经验,另外两个听到这么个响声后一定会蠢到直接出来,我不必费心地去寻找他们。

    果然,一个掠夺者裸着从房间冲了出来,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对准他的脑袋开了两枪,竟然都打空了。该死,忘了启动平衡射击模式。

    他惊慌地跑回了房间里,嘴里念叨着东西。我拔出左轮,小心地走到了房间门口。

    “呜……救命!”哭喊声从门里传来。

    “给我闭嘴!”

    我贴着墙,猛地甩开门。他没有攻击,于是我踏了进去。眼前的景象把我震住了。

    房间遍地都是羽绒毛,原本洁白的颜色被染上了棕色,被褥凌乱地丢在地上。屋子尽头床铺中那张朱红褥子上洒满了暗红色的斑点,桌头镜子上还留有淫秽的液体。

    那个裸着的掠夺者就靠在镜子前,用剪刀尖抵着少女的喉咙。她的头发胡乱地杂糅成一团,许多细小的烧伤出现在光滑的脸蛋上。她双腿无力地张开,血液从股间一直流到了脚跟。

    我一时没有很好的主意,还被桌子上其他东西给吸引去了:一本黑书架在上面,表皮印着一个骷颅手掌,中间那一块被替换成了眼睛。旁边也摆着本糙皮书,隐约写着“枪械与什么”。墙上挂着一副画——可爱轻盈的女孩挎着一个绿箱子,手里捧着一朵五片花瓣都是爱心的,甜甜地朝画外微笑着。下面写着一行字:

    爱萌生花儿,花儿滋养心灵

    太违和了,纯洁美好的形象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画的下面躺着一根没有烧尽的蜡烛,火焰还没有熄灭。他就是用这个东西弄伤了孩子们!我在另两个女孩身上也看到了烫伤。

    我眼中充满了恨意,死死盯着他,耳边不时会传来被挟持少女的小声抽泣。我们就这样对峙着。

    “但凡你不是个傻子,就不会拿着那把剪刀在我面前显摆,想着能够胁迫我。假若你能去贮藏室里好好地找本书洗洗你的脑子,你就应该想办法说服我让你活着离开。”我磨着牙冷说道,“老天作证,我绝对会在你脑袋上开个孔。”

    我启动设计模式,因为距离原因,他身上每处细节直接就可以投射在立体屏上,特别是他那个无用头上的眉心处。

    他用手中的剪刀哆嗦地划到了少女的侧颈,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她没有叫出来,毕竟这只会加大伤口裂合度。他紧张地望着我,手不停地抖动。

    “好啊,你接着来啊!”我把手枪也拿了出来,用左手拖住长枪。“你在恳求我把你打成筛子。”

    他似乎在斟酌作为掠夺者仅有的几个选项,结果却都不乐观。“我不想死!”他将少女推开,俯身钻到了床下。我还以为他会从那边的窗户跳下去,直接摔死至少比被射穿好……

    最后一个。

    我让少女静静呆在房间里不要离开,出去可能我都无法自保。她索性抓住我的手,痛哭流涕地让我带她走。我轻声安慰她,留下最后一罐肉罐头后挣脱开走向门口。“我马上就回来。”

    这个掠夺者的位置很特殊,我找遍二楼所有房间都没有找到。难道他在一层大厅里?我回到肮脏的大厅中,小心地挪步寻找。

    就在我思考时,一个掠夺者在上方亢奋地喷着脏话,扔下了一个箱子,十多个爆炸铁饼从中倾泻下来。

    “……嘀……”“......嘀……”“.…..嘀……”“.…..嘀嘀……”“.…..嘀嘀……”……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嘀嘀嘀……!”“嘀嘀嘀!”……

    WC!我提起腿拼命跑向前面那根断柱,飞跃了那个偷袭者的尸体,猛地撞倒了立牌,上面挂着的地毯掉落下来盖住了我。

    大厅里宛如上演了辛城的升级版烟火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