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白默忽地睁眼，脚为根，腰为轴，手臂为延伸，全身肌体齐齐发力，对准不远处的木人一拳轰出。

    一阵连绵不绝的精纯力道从下到上节节传递，毫不停歇的传入双臂，直透拳锋，拳外寸许的木人陡然晃动一下，嗡嗡作响。

    下一刻，他五指猛地张开，化拳为掌，劲力不停凝聚在掌中，随后脚下生风一般，跨出丈许，来到一旁的铁人桩前，掌随身动，筋骨齐响间，隐有雷鸣，而后毫不停歇的拍在铁人上。

    当！！！

    宛如金石碰撞，震耳欲聋，深埋土中的铁人桩瞬间颤抖起来，过了几息才缓缓停下，仔细一看，铁人上赫然多了一道清晰的掌痕。

    “不对！！”能在顽铁浇筑的铁人打出痕记，白默非但不喜，反倒皱起眉头，“这一拳一掌已经是我此时能打出的极限，却远远达不到随意用劲，举重若轻的程度，始终有部分劲力不能被整合。”

    他苦苦思索，始终得不到要领，只觉得越发烦躁，忽然意识到了普通武者与正统习武之人的区别。

    豪门将相子弟习武，不仅每日有以人参鹿茸这等大补之物补充，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瓶颈，也有明师指点出不足，助其从容跨过。普通人则只能靠命，运气好，不过一番冥思苦想，运气不好，终生无望。

    “后生的筋骨倒是不弱，有几分老馆主的样子。”老者将一堆落叶扫在一起，忽然笑道，“你这身死力气去码头抗货应当是是一把子好手。”

    白默摇头叹息，看了眼天色，正要离去，到了门前，却忽地脚步一顿，低头沉思，“死力气？什么是死力气？”

    几息后，他眼神逐渐亮起，快步走到老者面前躬身一礼，道，“老伯，敢问何为死力气？”

    老者看了他一眼，手中扫帚用力一扫，地上的枝叶非但没有被扫在一起，反而四处翻飞，笑道，“这就是死力气。”

    白默看着地上散落的枯叶，疑声道，“这就是死力气？既然有死力气，可有活力气？”

    老者动作随意，缓缓将枯叶扫在一起，随口道，“这就是活力气。”

    “死力气......活力气......”白默眼神空洞的盯着枯叶堆，呢喃自语，脑海中，枯叶不停聚集又散落，散落又聚集，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勃然喷发，却总是差了一线。

    “我曾听老馆主说，过刚则脆，过韧则柔，刚柔之道，死活之间，欲求活，先求死。”老伯眼中露出思索，回忆道。

    “......刚柔之道，死活之间......”白默咀嚼着这几句，忽地恭敬道，“敢问老伯，这话何解？”

    老者看着白默带来的吃食，眼神柔和了几分，笑道，“我也不白吃你的，老头子我虽说不通武学，可常年服侍老馆主，耳濡目染下，倒也记住了些话。姑且和你说上一说。”

    “人无筋则软，蛇无筋则亡，树无筋则枝叶不长。”老者虽然已经垂垂老矣，说间是却颇有种杀伐果断的气势，“要想做到刚柔并济，就需要先掌握筋骨的力量。”

    “筋骨的力量......”白默曲掌成爪，微微发力，看着手背上突起的几根大筋，疑惑道，“人体发力时，自然会用上筋骨的力量，老伯说的筋骨力指的是什么？”

    “所谓，筋长一寸，力涨三分，寻常人发力，都是血肉发力，再以筋骨传递，既不够刚，也不够韧。”老伯走到白默后背，用手碰了碰他的脊柱，道，“你若失去了大筋和骨骼，全身只剩下一对血肉，可还会走动？”

    “这！”白默诧异道，“筋骨是人体的支撑，没了支撑，人只剩下死肉，只能在原地蠕动，如何能走？”

    老者点头，又道，“倘若失去了血肉，只剩下筋骨，能动否？”

    “只剩下筋骨，岂不是立刻就要散架？”白默摇头，“筋骨血肉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老者哈哈一笑，反问道，“筋骨能支撑起血肉，自然也有力道在其中，既然两者相辅相成，为何要以血肉为主，筋骨为辅？”

    白默下意识就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忽然一顿，凝神思索起来。

    “单独的肌体力是死力气，刚而脆，而单独的筋骨力同样是死力气，韧而柔。”老者清扫着几片枯叶，逐渐走远，“要想刚柔并济，就要死中求活，向死而生，等掌握筋骨的力量后，让肌肉筋骨的力量相辅相成，不分上下，更刚，更韧，更透，做到刚而不脆，韧而不柔......”

    “死中求活！”白默回过神，凝视着老者的身影，筋骨松弛，肌肉无力，牙齿也掉的差不多了，的确是个普通的老人，却不妨碍他心中感激。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老者方向拜了拜，恭声道，“多谢老伯解惑！”

    “你天生筋骨就强得多，习武时事半功倍，做到刚柔并济，是早晚的事，眼下不过是无人点醒而已。”老者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番话他以前也说给过别的年轻人，成败与否，全凭自身，只是大多泯然于众人。

    白默将老者今日所说的话牢牢记下，忽地向后凌空虚坐，扎了个马步，随后缓缓闭眼，感受着自身的力道的同时，想象着全身肌肉逐渐死去消失，随后剥落。

    他眼前好似出现一片虚无，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剩一副人骨凌空扎着马步。

    不多时，他身上的肌肉渐渐放松，整个人摇摇晃晃，却不曾倒下，似松非松，似紧非紧，从头到脚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力道，让他得以勉强维持着这个姿态。

    随着他的心神逐渐沉静，筋骨之间的力道越来越清晰，逐渐贯通身上的每一处骨节，从脚掌到胯间，再顺着脊柱节节递进，一直传到到头骨，随后他下意识的向上一顶，头骨之上仿佛凭空多出了一份力气，虚无缥缈，却灵动十足。

    从远处看，白默的身形从开始的摇晃不稳，到慢慢站定，脊柱一点点的挺起，整个人都长高了一寸。

    老者眼中露出诧异，他不过指点了几句，就做到了虚灵顶劲，这少年好高的悟性！好强横的筋骨！这莫非就是老馆主常说的天资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