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龙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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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之吻

    远处的深渊造物完全不知自己被某个人形恶魔给盯上了,它依旧缓慢地移动着,在身后留下一条继续延伸的痕迹。

    不管经历了什么,魁厄岐依旧和初见时一样,他毫不拖泥带水地从造物的尾部切下一小块血肉来。

    也许是这怪物身躯过于庞大,掉一小块肉可能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它没有理睬魁厄岐继续赶着路。

    “这东西的味道像奥伦的某种龟类,我以前吃过,那东西叫什么来着……”

    时间还是冲刷了魁厄岐脑海中的一部分记忆,在穿梭于蛛网般的时空间的两年里,他成了一个苦修的使徒。对于人类血肉的渴望被他封在了精神壁垒外的某个角落,对于夜行的怪物们来讲,这样的高等级同类才是它们的噩梦。

    魁厄岐终于想了起来,“想起来了,我祖母曾经亲手给我做过一锅汤,用的是图里特海龟……”他边说边用匕首把肉块切成两部分,把油脂多的一块给了弗拉德后直接生食了起来。

    “你不烤一下,或者煮熟了吃吗?”虽然弗拉德本人是知晓阿瑟娜的虎狼之师吃生肉是常有的事,但还是被魁厄岐的吃相震惊,他抱着那块鲜红的血肉一口又一口地撕扯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小臂一直流到手肘处滴下来……

    就像是一只野兽在大快朵颐。

    魁厄岐嘴巴一抹,舔了舔鲜红的手指,然后将手插进灰黑的沙土中揉搓了两下就算是洗了手。

    “这样吃下去能最大程度地抑制我对人类血肉的渴望,不过你还是得做熟了吃,生食深渊的血肉会要了你的命,第八次,你死于食物中毒。”

    魁厄岐将长刀抽出,王朝军工顶尖的材料和技术还是抵抗不了时间,更何况是来回跳跃于虚空和深渊的紊乱时间。

    磨损严重的长刀将“龟肉”串起来,一个清脆的响指,一团应声而起的紫色火焰跳动炙烤着长刀上的异域佳肴。只见魁厄岐摸出一个小罐子,把里边玫红色的“调味品”撒在了龟肉上。

    “你撒的什么东西?”

    “冥河红盐,用卡隆斯的水熬出来的珍贵矿物质盐,算是这地方的特产。”

    “这不会重金属超标吗?”

    魁厄岐眼里盯着滋啦冒油的肉块只回复了一句:“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不得不说,这怪物的肉块经过简单的炙烤后竟然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弗拉德已经几天没进食了,在饥饿面前,他也顾不得什么重金属超标的问题。

    “真香!”

    弗拉德埋头啃着烤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魁厄岐也成为佩特拉了吗?

    “这是虚空的馈赠。”

    “我忘了你还是个心智者。”

    “其实统称起来还是天启之力,只不过来源偏向不同,如果你看过那本古籍就会知道。”

    一本由死灵术士保管的创世典籍,从虚空,苍穹,深渊等崛起之前就开始记录,参阅的人寥寥无几,传说一直封存在一座名为“苍白惩戒”古堡里,由延续十几代的术士大长老负责看管。

    “九柱之书?那玩意连皇帝都没见过吧?你从哪看的?”

    “在所谓的梦中。”

    “你不是不能入睡吗?”

    “来自遥远未来或者过去的记忆,啊,你不懂,伴随着诅咒而来的先祖记忆,杂乱,诡异……”

    这就是将阿瑟娜家族天启最终送入万劫不复境地的诅咒,但也只是其一种症状罢了,天赋异禀者可以从这些遥远记忆中获取知识和力量,但就算血统中有苍穹之力的中和影响也逃不过这种折磨,只是症状较轻。

    而魁伦歧的母亲,西杜丽夫人是势力强大的苍穹使者后裔,所以魁伦歧才能成为出类拔萃的优秀继承者。

    反观魁厄岐,他的症状似乎是有记载以来除了帕雷托以外最严重的一个,眼睛虽炯炯有神但眼窝深陷,不知是母系遗传还是过度的精神损耗导致他的头发褪去黑色只剩现在的灰暗,终年不得休眠但假寐之时总有些负面记忆侵袭他的精神。

    他的力量不在魁伦歧之下,但掌控精度却差的不是一丁半点,也许和他的母亲有关。

    “所以,深渊力量可以和虚空力量融合?”

    “对,到现在为止大概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是我,另一人只是我的猜测。”

    魁厄岐摸了摸下巴,“那人的境界和他生活的年代同样遥不可及,但九柱之书上意义不明的画像又和我的猜测相似。”

    “你说的该不会是帕雷托四世吧。”

    “就是他,虽然死灵术士眼中的世界与我们不同,但帕雷托三个字我还是能辨识出来。”

    “那画像什么样。”

    “帕雷托立于九柱之中,左手是闪光的虚空,右手是深渊的锁链,头顶处是三重圆环……不得不说,再结合阿瑟娜史诗所述,在覆灭刹魔拉王朝最后一战,帕雷托以一己之力将其星首化为尘埃,所有的建筑顷刻间被碾成齑粉,活物都变成了森森白骨,在我看来应该是时间与空间结合的术式。”

    但有力量而不能控制也是一件烦恼的事情,魁厄岐停下话语,看了看手表。

    “该走了,在白天我的力量会减弱,趁着夜色我们多走一段。”

    ……

    两人一路向前到达了平原最难通过的地方-腐朽沼泽,还没到沼泽边界就已经闻到一股令人不适的味道,微风拂动两米多高的草丛,里面游荡的黑影时不时地探出头来,那些空洞但像手电筒一样的眼睛捕捉着猎物的一举一动,这些家伙的叫声如同咒骂和嘲讽一样,就像得志的小人发出的猖狂笑声,它们的名字来源于此,讥讽之犬-图奥特。

    但魁厄岐并不害怕这些东西,在他踏入沼泽时,一旁的怪物都低吼着让开了道。

    但总有大胆的家伙从后边窜上来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一口弗拉德,饥饿驱使着这些怪东西隐藏在暗处,也许它们认为弗拉德是魁厄岐打回来的猎物,这群不挑食的图奥特等待着魁厄岐大快朵颐后能分得一点残羹剩饭。

    魁厄岐注意到了他抹在弗拉德脖子上的血不知何时被舔掉了一半,气息的减弱让这群怪物疑神疑鬼地又开始接近二人。

    直到为首的图奥特从后方跟过来,魁厄岐一个回身用拳头重重地砸到它硬邦邦的脑壳上,力道大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震慑住了其他跟随的图奥特,魁厄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只图奥特大卸八块,将肉块扔到其同类跟前,随后又将其心脏生吞下去。

    族群一时群龙无首,便四散溃逃,沼泽又恢复了黑暗的死寂。

    两人行走一夜,在黎明时分终于到达了沼泽边界,但遗憾的是,两人又回到了原初的起点。

    “这该死的深渊!”白忙活了一晚上的弗拉德歇斯底里地诅咒着深渊。

    但魁厄岐已经习以为常,这种事情在他身上不知已经发生了多少次,他只是咽了口口水,虚空耀斑的热辐射让平原上绝大多数的居民都躲在地下休眠。

    “还是晚上走,白天休息。”魁厄岐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用一块黑色的纱巾把自己的头部包裹了起来。

    “又是晚上?”

    “对,第二十二次,你死于严重脱水,虚空的耀斑辐射会把你活活烤成干尸……”

    于是两人回头望向身后一座孤立于平原边界的山头,一处并没有在地图上标记的地方。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向着唯一可以提供庇护的地方走去。

    “但愿那地方不是海市蜃楼。”

    弗拉德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感受到了那座山峰对他的呼唤。

    “不会,那座山里都是高纯度的金属元素,我已经感觉到了!”

    ……

    两人迎着即将升起的虚空之光一口气跑到了这座所谓的“山峰”之下,但那却是一座被遗弃了很久的大型军事设施,上面斑驳的标志可以确认这是阿瑟娜的军事财产,半开的大门里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亦如深渊启示录中对深渊的描述。

    “弗拉德,我在这……”

    像心脏过电一样,弗拉德再次听到了自己部下的声音,这声音悠远深邃,让弗拉德着了魔一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失踪的部下在向他呼救。

    “我的兄弟们在里面,我要进去找他们。”

    魁厄岐重重地扇了弗拉德一个巴掌才让他清醒过来。

    “冷静点,你忘了我和你说什么了吗?你太困了,不要被梦魇迷惑,他们可能就蛰伏在黑暗中,告诉我你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

    弗拉德仍然有些呆滞,含糊不清地说出了某个战士的名字:“马克。”

    那是他的执念,一个他必须找到的人,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

    “马克·泰瑞,新神历2000年服役于猩红之矛主舰工程部,任职三级机械师,家族附属于卡洛斯,于新神历2004年5月参加第1165期卡戎战士选拔,同月18日与其小队共三人同时失去联系。黑山基地红龙部队负责本次事件的调查汇报,于次月5日报告奥伦中央军政部,事件定性为第四类失踪事件,6月9日,经中央军政部批准停止调查。”----摘自《黑山基地关于裂隙事件调查报告》

    “他就在里面,我听得很清楚。”

    “别傻了!他已经死了!”魁厄岐大吼道。

    “你怎么知道,我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弗拉德小声说道。

    “那我为什么没听见?!里面有梦魇作祟,清醒点!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魁厄岐把手伸进弗拉德的衣服里,抓出了蒂亚娜的手镯。

    “看到了吗?还记不记得这是什么?你说你要回去见我妹妹,想起来了吗?”

    弗拉德的意识再次陷入一种迷乱的境地。

    “蒂……蒂亚娜。”他说话时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深渊的感染已经出现在了弗拉德的脸颊上,一种丝状如同蛛网一般的纹路从下颌一路蜿蜒着到达他的眼角,随之而来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痫和角弓反张。

    “穿越记录第三十三次,我和弗拉德抵达了嚎哭森林,经历了三天不间断的行进之后,弗拉德在一颗枯死的大树下昏昏欲睡,待我去叫醒他时,他已经没了气息,一种丝状的能量侵蚀了他的心智后在梦中杀死了他,我不知道他最后的梦是什么,他就这样再次与我离别,我将跳跃到其他裂隙中重新寻找一个活着的弗拉德并带他抵达黑山基地。”----摘自《魁厄岐回忆录》

    “神啊!先祖帕雷托!如果你在看着我!请回应我!”魁厄岐祈祷着,紧紧地握着弗拉德拿着镯子的手,他在弗拉德即将陷入深渊的时刻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心智风险转嫁,一种类似于容器延续的术式,一个对魁厄岐来说超纲的题目,他并不是心智专精的天启。

    似乎是先祖帕雷托真的听到了这位身处绝境的后裔的呐喊,而且给出了回应。

    紫色的丝状能量被帕雷托左手释放的深渊之力所抽离吸收,弗拉德停止了震颤并马上恢复了意识。

    但神的援助是有代价的,而且非常沉重。

    如果说魁厄岐自幼年起就不断加固修筑的精神防护是一座大坝也不为过,但这股能量来时确是海啸。

    一口鲜红的血从魁厄岐口中喷涌而出,然后他周围的一切变得光怪陆离,不停地在现实和幻境中切换。

    “哈--------”

    就像死者最后的一丝叹息传到耳边,魁厄岐周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在黑暗的土壤中,在死亡的浇灌下,深渊的御米花开始绽放,每一片花瓣舒展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跪倒在地的魁厄岐身处一片花海之中,还在不断的向外吐血。

    “啊。”

    所有的声音和视觉随着这一声感叹一瞬间收束起来,深渊的使者出现了。

    梦魇使徒----莉莉丝。

    魁厄岐抬起头看着眼前具象化的使徒。绿色竖瞳,长且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鲜艳的红唇……一个充满危险诱惑的年轻女性。

    “能侵入到你的精神领域还真是困难,小叛徒。”

    魁厄岐则出其不意地抽出长刀向上扬起,砍下了莉莉丝的一只胳膊。

    “还真是粗鲁。一个使徒为了一个士兵去对抗另一个使徒,还真是可笑。”莉莉丝说完话,那只断掉的手掌便恢复如初。

    “啧啧啧,看看你,真可怜,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母亲的小豹子。”

    魁厄岐一个瞬身挥刀在即将砍到莉莉丝头颅的时候,这女人像一阵清风消散,转而出现在魁厄岐身后并贴在他的耳边。

    “暴躁。”

    又是一记横扫,依旧没有打到。

    她伏在魁厄岐另一边。

    “易怒。”甚至带着一丝嘲笑,莉莉丝又变成了新的样子----蕾娜。

    “孤独。”

    魁厄岐被完全激怒,他大吼一声,整个精神领域的东西都为之颤抖,他疯狂地攻击着这个让他抓狂的使徒。

    但莉莉丝游刃有余,她变成了两个少女,两个有九条狐狸尾巴的奇异女孩,随着精神领域的崩塌,魁厄岐也变得癫狂,那种对血肉的渴望从心底迸发。

    直到他用蕾娜的匕首刺中莉莉丝的腹部,眼中充满血丝的魁厄岐将她们撕成了碎片。

    ……

    原初的莉莉丝递上了一块鲜红的血肉。

    “好吃吗?好吃就多吃点。”

    魁厄岐一跃而起把莉莉丝扑倒在地,一口咬到了她的脖子上。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吃吧。”

    被吞食的莉莉丝兴奋地叫起来。

    魁厄岐甚至嚼都不嚼,最终把莉莉丝啃得连渣都不剩,他舔食了手掌上快要凝固的血液,抹去了嘴边的血污后坐在原地大口地喘着气。

    “要喝口水吗?”

    魁厄岐没有作声,他厌倦了这个游戏和无休止地骚扰。

    莉莉丝慢慢靠近,近到魁厄岐已经听到了她的呼吸声,魁厄岐平静地看着这倾国倾城的使徒,将手放在了她漆黑的双角上。

    “告诉我,怎样才能回去,你杀不了我,也没打算杀我,但我没空玩这种过家家游戏,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回去。”

    “只要你的一滴血。”

    还真是一个简单的请求,魁厄岐右手持刀便要割开手掌取血。

    “哎,不要着急。”莉莉丝轻轻拨开魁厄岐的右手,从心窝处取出了一件东西,一件让魁厄岐感到震惊的物件。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那三个女人的东西,看啊,上面还有她们的浮雕。”

    是一个血契,千百年来承载着阿瑟娜每一个黑暗秘密的东西,一个能介入因果命运的东西。

    “你需要把血滴在这里面。”

    “你应该知道持有方要告诉对方签订契约的目的。”魁厄岐盯着那双绿色的眼睛冷冷地说道。

    “很简单,我需要你的血来孕育新的莉莉丝,我已经独自一人打理这梦境不知多久。”

    莉莉丝挑着眉问着还在思考的魁厄岐:“成交吗?你的兄弟快死了哦。”

    魁厄岐心一横,把手指划开,将殷红的血液滴在了血契里。

    莉莉丝接过血契,如获至宝,周围的黑暗如活物般涌动膨胀了起来。

    “谢谢。”

    时间开始回流,收束的声音和空间从一个漩涡中释放出来,魁厄岐的意识又回到了他的肉体。

    ……

    这一醒恍若隔世,虚空的辐射烤得魁厄岐的半边脸生疼,他马上向内翻身躺在了大门的荫蔽之下,喉咙处积攒的血污带来的窒息感让他噌的一下爬起来大声地咳嗽。

    他仰着头看到了撕开云层的虚空耀斑,他从未感觉这杀生的白色炽光如此让人感到开心。

    接着他环顾四周,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弗拉德不见了,只留下他的水壶和背包。

    “蠢货!”魁厄岐心中暗自咒骂着“不听话”的弗拉德。

    魁厄岐仔细观察着那些散乱的脚印,可以确定弗拉德走进了眼前这处遗迹。

    许多种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了魁厄岐心头,他张开隐隐作痛的手掌,那不是梦,那是如假包换的莉莉丝,如果遗迹里不是莉莉丝引诱了弗拉德,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虚空使徒?或者是发生了时间或者空间断裂?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会让眼前的情况变得十分棘手。

    魁厄岐想不了那么多,他走了进去。

    奇怪的是,这处遗迹里到处充斥着黑色的悬浮物,在如此干旱的地方,遗迹内部竟然长出了荧光苔藓,这黑色悬浮物让他感到大事不妙。

    这是奥伦的黑雾,难不成协同爆发事件出现在了奥伦?但他转念一想,这种荧光苔藓并不是奥伦的物种,整个奥伦也只有黑崖官邸内用特殊设施少数培养。

    作为奥伦的土著,魁厄岐在黑雾中有着比外族人更好的视觉,墙上的壁画源于旧神时期的某位艺术家之手,但上面的文字必然不是阿玛泰拉星际帝国内部的文字,同时壁画的内容也异常晦涩。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一个神明和一个恶魔。

    一场战争

    ……

    两侧墙壁上的画作一直向内延伸到了一尊雕像的底座,一个头痛发作的人正捂着自己的头跪在地上痛苦喊叫的形象出现在了魁厄岐的眼前。

    一股劲风灌入,吹开了雕像上厚厚的灰尘,它恐怖的脸得以显现。

    严格地说那不是脸,而是脸上的一副面具,四个空洞无物的眼窝里是看不见底的黑暗,大张的嘴中上下突出四颗尖锐的獠牙,尖尖的耳朵上穿着一对可以互相补齐成一个圆的耳饰----新月与太阳,还有就是那漂浮着的灰色长发。

    这种面具源自樱岛星区的古老传说之中,由罪孽和希望,光芒与晦暗相生相克所产生的可怜神明----艾熙。

    但是雕像这灰白色的头发却几乎是所有阿尔法天启独有的发色,但也不排除是风化所致颜色的缺损。

    魁厄岐仔细观察着这抽象扭曲的艺术作品,突然被雕像之后道路上一闪而过的东西所打断了思绪。

    就像老式电视机受到信号干扰的滋滋声从那东西刚刚出现的方位传来。

    待这短暂的“干扰”结束,两个模糊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刚刚的位置,当干扰重新发作,两个人影出现在了还要靠后大概五步的地方。

    虽然像极了会瞬移的鬼魂,但这却让魁厄岐松了口气,好在并不是什么具象化的使徒,这种小把戏只是某个时代劣质的全息影像罢了。

    他将长刀纳入,慢慢地向内走去,一路跟着全息影像走到了更深的地方,在一个圆形的大厅门口,全息影像消失了,转而是有固定间隔的滴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这家伙到底去了哪?”

    他试探着进门,并把长刀竖立放置在了高悬闸门的下方,就在他踩到门口的一块青砖之上,绿色的荧光从他脚下迅速延伸到了圆心,四周参差不齐的石板上的灰尘随着震动而被抖落,下陷的石板向上升起直到与魁厄岐对面的石板齐平。

    某些有着不明联系的事情随着石板上紫色的纹路而得以显现。

    帕雷托之眼,多米尼克之钥,……和守护在黑崖官邸的同样东西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帕雷托之眼有三只,看起来本应该对称分布的第四只眼睛不知所踪。

    好在都是自家英灵的遗产,并不会对魁厄岐突然动手。

    “向左走……”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提示像极了阿努纳奇说话的方式,没有明确的说明,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赘述,如同命令一样。

    魁厄岐看着左边不远处塌陷的洞口,弗拉德遗落的物件挂在了一块凸起的碎石上,上面沾染了淡淡的血迹。

    “滋……”

    又是刺耳的干扰声,塌陷洞口边一个清晰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了,戴着和雕像同样面具的人,但是四个窟窿散出了暴戾的红光。

    而这不知是全息影像还是鬼魂什么的东西却穿着旧神早期阿瑟娜家族精锐军团的军装,就算是改朝换代,这军装还是十分有辨识度。因为帝国上下只有阿瑟娜的军人会穿着双排扣带兜帽的军装,左胸前是已经发绿的三头龙家徽。

    那人默不作声,好像也没有看到魁厄岐,自顾自地钻进了洞口。

    魁厄岐与其保持二十米左右的间距一直跟着他,魁厄岐冥冥之中感觉这位灵魂被困于此的先祖会带他找到那个不省心的朋友。

    遗迹里破损的照明设施忽明忽暗,两旁被洗劫一空的房间已经看不出这处遗迹的真正用途,过道和墙壁上满是细长且不规则的划痕,两人就顺着划痕一直往前走,直到灰黑的墙壁变白,一扇门缝透出白光的铁门即是这通道的尽头。

    那人逐渐隐入黑暗,只留下一句话。

    “就在里面。”

    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魁厄岐慢慢靠过去,借着白光向内窥探,可这刺眼的白光让他感到眩晕,只能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形生物的影子在晃动。

    长期高压的训练和时空间穿越给予了魁厄岐对潜在危险的直觉。

    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墙壁从侧面靠近门缝!

    尖锐的刀头顺着他的直觉就穿了出来,险些刺到他的眼睛,魁厄岐一个后撤离开门框,接着凭着感觉一刀回插却被里面的人轻松躲开,紧接着他调转刀锋向侧边一划,上半面墙壁顺着刀光消失的地方坍塌,里面的人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是几个被虚空感召的阿瑟娜士兵,因为虚空的力量,臣服于虚空的战士们能发挥出数倍于感召前的力量。

    “停手!虚空把你变成瞎子了吗?好好看看他是谁!”一个战士大喊起来。

    刚刚还在与魁厄岐交手的年轻战士马上恭敬地向魁厄岐行了个礼。

    “将,将军?”

    魁厄岐看了看自己臂章,一个少校章子,他心里犯起了嘀咕,少校好像都够不到元帅的脚后跟吧?

    面对这几个兄弟魁厄岐还没放下戒心,他半边斗篷下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上,只要有诈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这里的所有人。

    见魁厄岐不说话,一个靠着墙角的战士试探着靠近魁厄岐。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换了身少校的衣服?”

    直到魁厄岐看到躺在人堆里呼呼大睡的弗拉德才将手从刀柄上慢慢松开一点。

    “那人是什么情况?”魁厄岐只能将计就计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卡洛斯家的亲王吗?您不是一直在找他吗?还要把他带回黑山基地。”

    这让魁厄岐更摸不着头脑了,自己从没见过这群人,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找弗拉德这个倒霉蛋?

    “你们在哪发现他的?”魁厄岐追问道。

    “就在灰烬湖旁边,这家伙受到了某个使徒的蛊惑,像个活死人一样走向湖中心,差点被湖水给呛死。”

    魁厄岐心想:嘶……,这不对啊,灰烬湖离这至少五百公里,中间还隔着一座方尖巨峰,就算是开着战机也不一定这么快吧?更何况这地方还是险恶无比的卡戎。

    “那你们是哪支部队?”

    几个战士面面相觑,突然大笑起来。

    “将军你这个玩笑太老套了,就算用来检测我们的精神状态也有点过时了,我们几个的脑子还没被虚空给啃了呢……”

    一个略微年长的战士表情严肃,冷冷地说了一句。

    “他不是魁厄岐。”

    笑声戛然而止,空气好像也冷到凝结,几个战士瞪大了眼睛,又重新把武器攥在手里。

    “说,你到底是谁!又是该死的使徒?我们的将军在哪!?”老兵大吼道。

    魁厄岐见情况不妙向后退了一步冷静地说:“我就是魁厄岐,魁厄岐·阿瑟娜,阿努纳奇大公的次子,如假包换。”

    “放屁!我就没见过剑术这么差还敢说自己是魁厄岐的狂妄混蛋。”

    虽说魁厄岐的剑术算不上登峰造极,但也是顶级水平,何来差劲一说,再者说,师承三台的人就没有考试低于九段的。

    “废什么话,赶紧把他宰了我们还要回基地去。”

    几名战士不由分说地就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每一招都势大力沉却行云流水,每一式都幻如鬼魅却厉害无比,魁厄岐九段的水平在几人的攻击下甚至显得捉襟见肘。

    这就让魁厄岐更加感到迷惑,几人的基础攻击方式是有一点阿瑟娜军用剑术的影子,但这诡异且不按章法来的的攻击方式和配合却是不知是何方神圣后期调教的。

    “想不到使徒还会我们军队的剑术,拿命来吧!”

    就在一把尖刀刺破暗影即将触到魁厄岐眉心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战士们尽数弹开,体重稍轻的被直接崩到了墙上。

    这力量对魁厄岐而言算是老朋友了,就是当初把他从大蛇口中救下的那股力量。

    但这次,蕾娜的匕首在弹开战士们之前有过一小阵短暂的震动,魁厄岐拔出匕首,整个刀身都包裹着一层白色的能量。

    “那是蕾娜!”一个倒地的战士指着匕首喊道。

    几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将军,刚刚多有得罪,是属下失职。”

    魁厄岐终于想起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他的银制阿尔法家徽,这物件自从某次时空间跳跃时差点丢在虚空十字附近后就被他从胸前摘下来挂到了腰带上。

    于是他撩开斗篷,把那枚擦拭得锃亮的家徽亮了出来。

    “啊……,是奥伦时期的东西……”老兵的声音变得一度颤抖哽咽,以至于魁厄岐没有听清楚“奥伦时期”这四个字眼。

    “所以各位,你们是否确认了我的身份?”

    “是的!将军!”

    魁厄岐把家徽重新挂到腰带上,问起了最初的事情,他急于搞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兄弟们,你们到底是哪支部队?”

    几个战士皱起了眉头。

    “将军,我们不是正式的军人,是武装警察!您忘了奥伦条约了吗?帝国限制了我们的军队数量,所以我们是对外宣称组建的武装警察。”

    “奥伦条约?限制我们的军队数量?这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细心的战士注意到了魁厄岐手表上的时间。

    “将军,容我冒昧的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

    魁厄岐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新神历2006年……”卡戎的怪力让手表有些力不从心,魁厄岐拍了拍手表,具体的时间才显示出来。“2006年7月12号,13点13分。”

    提问的战士摇了摇头。

    “可我们的时间是2008年,那位亲王则是2004年。”

    年长的战士叹了口气:“三拨人,三个时期,看来你并不是我们的将军,至少不是以黑山基地司令官身份出现的将军,我们都无意中卷入了时空间漩涡,……”

    老兵这么一讲,大家都恍然大悟,这也算是一次历史性会晤。

    “好了,既然误会都解除了,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聊一聊呢?”魁厄岐把刀放在一边坐到了地上,两名战士出了门前去放哨,剩下的战士则和魁厄岐围成一个圈席地而坐。

    “我的剑术真的很差吗?”

    “至少是和以后的您差了很多。”那位老兵笑着说。

    “哦?差在哪里?”

    “嗯,怎么说呢?司令的剑术兼具力量和速度,感知力和威力都傲视整个帝国,至少不会发生隔着墙刺不到敌人的情况,如果我们几个刚刚是和黑山基地的司令对抗,怕只能撑住一分钟。”那个年轻的战士如是说。

    魁厄岐摸了摸下巴,“刚刚所说的奥伦条约是什么情况。”

    战士们对于奥伦条约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纷纷叹气。

    终于,一个战士开口了:“第一次血亲之战后一年,大公开始清洗奥伦所有的亲皇派,爆发了第二次内战,金辉星区的龙德军团叛变,仙女座星区的汉尼拔军团倒戈,仙后座的地狱犬基地暴动,恩赫里第四舰队在交战中不知所踪,帕雷托第五,第八舰队全数阵亡……但最后还是阿尔法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然后帝国和皇帝的走狗们趁火打劫,以阿瑟娜内战威胁到了王畿的安全为由对家族横加限制然后逐出了奥伦。”

    “然后呢?我父亲,我的兄弟和我妹妹怎么样。”

    老兵摇了摇头,“蒂亚娜公主在战争中失去了对下肢的感觉,小男爵被皇帝要去作为人质,唯独血手侯爵现在和大公苦苦支撑着泰伦,还有就是您了,带着我们和奥伦以及泰伦的囚犯来到这起源之地。”

    “泰伦?泰伦是个什么地方?”魁厄岐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陌生的名字。

    “是欧米伽星团中心位置的一个星区,就是帝国流放犯人的一个地方,那地方在我们去之前可是个太空强盗横行的地方。”这个战士指了指外边,“喏,刚刚出去那个叫卡门的当时差点被你打死,他父亲就是强盗头子。”

    原来在魁厄岐被困时空间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睡了很久的弗拉德翻了个身,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喔,男爵……”

    “你给我把嘴闭上!”

    弗拉德不明所以,“这是你的朋友?我怎么会在这。”

    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卡门弯着腰钻进来。

    “军团长回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和死神盔甲活动时的声音时隔两年又传到了他的耳中,那正是他的导师-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的块头是钻不进这样狭小孔洞的,只见他一只大手伸进来,向外一掰,那墙板便像块脆弱的饼干被掰掉了一部分。

    阿努比斯的死神盔甲已经旧了许多,头盔上的目镜也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细沙,胸前的军团徽章上多了一个类似家徽的东西。

    “男爵,别来无恙。”

    魁厄岐站起来用拳头碰了下阿努比斯的胸甲笑着说:“还行,马马虎虎,见了不少怪东西。”

    “毕竟已经去过了苍白惩戒,还得到了虚空和深渊的祝福。”

    “你是怎么知道的?”魁厄岐似乎只对弗拉德说过关于苍白惩戒的事情。

    “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准确来说是黑山基地司令,我不是很确定几年后你是否会成为这里的首席天启,因为司令曾经对我说他看到了十二个不同时空间的自己,其中一个穿行了七十七次卡戎,只为了拯救卡洛斯家的亲王,那大概就是你了。”

    “所以,我这次成功了没有?”

    阿努比斯用肯定的眼神看着魁厄岐,“成功了,他说你大概穿行了不下三百次,把那艘船上绝大多数人都送到了黑山基地。”

    “还不错,作为一个拯救者,那我最后去了哪?”

    阿努比斯不再说话。

    魁厄岐又问了一次:“死了还是?”

    “七十七本来是你向虚空乞求的最后一次穿行机会,但你违背了向虚空许下的承诺,在最后一次,虚空向你下了最后通牒,你站在黑山基地外化为了风中的细沙……”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向能够缓解尴尬气氛的弗拉德也不知该说什么,一个一意孤行的勇士最后却是如此悲凉的结局。

    “说不定是虚空想我了,说实话虚空那地方还可以,就是对时间的感知不太稳定,它若是心情好的话也许还能放我出来,这都是小问题,我现在可是它和深渊的使徒。”

    阿努比斯是知晓成为使徒会经历什么,也知道这将会对魁厄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虚空和深渊将会同时侵蚀他的精神和躯体,在侵占的过程中会伴随着不可逆的精神污染和脏器衰退,直到两方有一方完全占据上峰,魁厄岐就会成为真正的使徒,一个由阿尔法天启转变而来的使徒将会拥有摧毁星辰的力量。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你们的司令官阁下现在在哪?”弗拉德问道。

    “他一般情况下不会离开黑山基地,但是出现时空断裂这种情况就不知道了。”

    弗拉德拍了拍魁厄岐:“看来你还是个不喜欢外出的死宅啊。”

    “你告诉我谁家司令会天天跑外边乱逛!像你一样梦游吗?”

    “啊这……”

    卡门将白色灯芯上的旋钮继续往右拧了一圈,炽热的白光马上变得刺眼,然后又将旋钮拧了回去。

    “看啊,这灯的光和热来自他,基地的千万吨铁幕开闭的力量来源于他,重力稳定系统的能源也来源于他,包括我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喝的每一口水,小到基地的每一粒沙子,大到卡戎平流层的防护都是来自他的力量,他就是卡戎的神,自己把自己囚禁在黑山基地的神。”

    弗拉德看着魁厄岐,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尊敬,也许他才是能够重现帕雷托神力的人。

    “黑山基地的能源系统不应该是虚核和核能吗?怎么变成了依靠人力了?”弗拉德问道。

    阿努比斯回答:“根据奥伦条约,阿瑟娜家族必须舍弃虚核,核能设施,包括军队列装的动力装置与属地范围内的民用发电站等设施……同时将被剥夺天基十级以上的舰队群,这些条款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总有一天阿瑟娜会让帝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