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屠佛(其三)
屠佛之名,无数匪徒听闻无不惊恐着,就生怕有一日那屠佛的禅杖砸到自己的脑门上。乡里邻间也津津谈论着,东边江湖,西边日落。他们似乎永远不缺少茶饭后的闲谈趣事儿。
两年后,共州城内,一酒馆中,客人们纷纷聚着一桌一桌谈论着琐事,没人注意到一个衣着简陋,僧人模样的人进来了,那人只是寻着一张空桌子静静坐着。
城外匪山内,群匪聚着吃食酒肉,忽儿有一人说:
“大哥!昨儿听人说那四处杀匪寇子的和尚到跑咱这儿附近了。”
众匪听言纷纷停下往口中送酒肉的双手,面色微微一震,那匪寇们的首领也停了停手,可片刻又端起酒喝了起来,
“道听途说!这和尚说不定是那些闲民胡乱瞎说编出来的,你也信?”
听老大发话,众匪人也附和了起来。
“是啊,是啊。说不定是哪些人乱说的。”
“对啊,哪有什么和尚?说不定连那个和尚的传说也是假的——不过是那些人编出来吓唬我们的!”
“就是,指不定是哪个穷迫的书生编撰的!”
“光凭一个和尚能杀了几窝子的匪?——那可是连官府都不敢轻易下手的!”
“哪有人这么邪乎?肯定是假的!”
“怕啥呀怕,来!接着喝!”
………
众匪纷纷大笑起来,又开始大食酒肉,不过不一会,有匪人听得门外传来惨叫,大不对劲。众匪也注意到门外的异常,纷纷屏住呼吸静听着,忽而,门被一飞来的一个人撞开,那人看样子是死了。众匪诧异不止,而后一人缓缓从门中走入。
无涯环顾着,眼前这些匪寇无不一一面露惊恐之色。对于匪寇说,这一切来的突然,来的惊吓,刚刚还被他们认定为是被人编撰的一切出现在他们眼前。对于无涯来说,匪寇们的此刻的表情最好不过了。无涯冷笑着,属于他的屠杀,要开始了。
…………
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后,无涯离开了,带着满身的血液和幽怨离开了。
那浴血的模样的,简直同地狱的恶鬼无异!他杀了无数的人,他是个该下地狱的人!但却又不应该,他杀的全是那些祸害民众的匪寇,是灾害,是祸害。他是英雄,一个英雄!但,到底谁才是无涯?是那个在江湖中被叫做的屠佛吗?还是百姓们口中的英雄?亦或只是一个四处发泄仇恨的疯子?都不是?还是都是?模糊着分不清,是那场大雨模糊了眼睛;是这遍地的血腥模糊了心智。
杀了人即是罪过,无论杀的是匪徒还是寇贼,也是会遭报应。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情执是苦恼的原因,放下情执,你才能得到自在.头像。
可佛也曾有过这些世俗中的恩恩怨怨吗?
无涯越来越多的梦见了方丈,梦见那些师兄弟们,梦见自己和无空一起念经的那些日子,明明是重复着无聊的日子,可他却还是止不住地怀念。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学会喝酒吃肉,开始学会杀人。失眠侵袭着无涯,是怕又梦见那寺庙吗?是怕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冤魂找他吗,不过这样最好,最好能将他的命也一同索去。一了百了!
无涯整日千醉一愁,也只有这短暂的酒醉,他才能逃避这一切,逃避这他也不知道的一切。不知觉间,市街上渐而比往日热闹了,四处也开始张灯结彩,原着是中秋节快到了。
往日中秋前后,寺庙里总是会有很多香客来来往往,无涯总是偷偷观察,听着那些高官、乡民、富商、郎才他们求神拜佛,再私下地与无空交谈着,猜测着。方丈要是撞见了总是会往他们两光溜溜的脑门上拍上一下………………真是好让人怀念……
也只有这热闹的气氛才能冲淡着那些沉积在阴影里的过事,让人感到一丝属于烟火尘世的气息。
当黑夜织上天空,当圆月挂上黑夜,人来人往好是热闹,街市的热闹不知会不会吵闹到月宫中的仙娥呢?又不知仙娥会不会嫉妒呢。
无涯行走在人潮中,喧闹对无涯来说是一种安慰。桂花的香味飘来,是什么如此香浓?桂花糕,桂花糖,桂花酿,孩童聚在糕点和糖块的摊前,而大人们聚在酒馆内。
一摊前,有一少年腰间挂着一副狰狞的面具,而少年正与那摊主谈笑,笑的十分干净。待那少年与摊主谈话结绍后,无涯走上前去,而那少年也注意到了无涯,微笑着站在原地,好似故意等着无涯上前来。
“施主——”
“哦,这位大师,找在下有何事呢?”
“并无任何事情,只不过看施主有许些顺眼,想与施主聊聊天罢了。”
“哦,那甚好。师傅想同我聊些什么呢?佛法吗?姻缘吗?还是…如何杀人呢?”
“看来施主很是明白,贫僧也无需再多言只得劝施主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既知苦海无涯,那你又为何不肯回头呢?”
少年言罢,取下腰间的面具把玩着,顺手戴在了脸上,无涯也握紧了手中的禅杖,看起来十分紧张。忽而,少年揭开面具做出一张鬼脸,无涯见状也摸不着头脑自知尴尬,而那少年见无涯尴尬的样子大笑了起来,稍刻,无涯也跟着笑了几下。
“真好玩,孩童的鬼脸把戏就吓到你了。”
少年笑着说,
“我和你,其实没什么区别,什么英雄,什么活佛,说到底,不过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吧?”
少年说完笑着便转身就走,无涯暗自笑着,也转身走了。
…………
夜深,街市上人有来往的人,无涯拿着禅杖,提着一坛酒酿,怀揣着一个尚未吃完的羊腿走在路上。醉醺醺的,路上行人皆是如此,无涯寻着,寻着一处僻静的巷胡同走了进去。无涯瘫坐在地,看着黑夜中的原月,喝着酒酿,嚼着羊腿,不知何故,他笑了。笑的平淡,笑着流泪。不知何时,无涯睡着了,酒坛滚落在旁边,里面剩下的酒酿流了出来,飘着桂花清香,流在地上成了一滩。
“无涯,过来……无涯……”
无涯梦里,他见到了方丈,方丈正教他走路,和小时候一样。
“无涯………”
流滩在地上的酒酿映照着圆月,细细一看,圆月上好似真有一位女性身段的人静静地坐在那儿。
秋日的清晨总是冷的,哆哆嗦嗦,添件衣嫌热;不添又冷了。无涯一激灵,醒了,感到周围忽而冷了,揉着微微作痛的头缓缓爬起身来,昨日,什么来着?哦——喝醉了,睡着了。风微吹动,无涯裹了裹衣袍走出了巷子,他想寻着一处地儿坐坐,喝些东西醒醒酒,暖暖身。
太阳爬上来了,官兵也跟着来了。听说是有人在一个偏僻的地儿发现具尸体,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死状相当惨,被人划了几十刀;地上墙上都是飞溅的血。衙门里的的判断这少年是昨夜被杀的,应该是三更后,这案可悬,没人目击,没有线索,官兵头大了。四周邻里都议论纷纷,
“唉,这不王家那小子吗?”
“呸!活该这杂种!”
“这小子平日就一地痞流氓…”
“唉!真惨啊…”
“真不知道哪个散尽天良的干的!”
“要是神捕在就好了…”
…………
发生点什么,不出半刻时辰就在这市街上传遍了。听着别人七言八语的述说,无涯却无故想起昨日晚上那个少年,那个作着鬼脸把戏吓唬他的少年。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总是教人如何停下,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不肯停下啊。也罢,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