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冷酷
一片死寂。
屋里安静得快要令人窒息。
方桌周围坐着四个人:中年人、张天之、新文缚以及一个脸色黝黑,脸颊上一条长长的刀疤的大汉。
沈刀疤!
他们四个分坐三边,沈刀疤坐一边,中年人坐一边,张天之、新文缚同坐一边……
剩下的一边没有人坐。
他们貌似在等那个人。
那个人没到,他们好像连动都不敢动。
门突然被推开。
那黑衣人缓缓走到他们四个身边。
“大侠,我等在此恭候大侠多时了,快请坐。”沈刀疤抱拳行礼。
“沈大当家,你终于来了。”黑衣人坐在没人坐的那一方。
沈刀疤虽然看不见黑衣人的样貌,但黑衣人那双眼睛,既动人又冷酷,实在让人捉摸不透,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大侠一句话,老夫怎敢不从?”
“据我所知,一直逗留在孙老板的客栈,不知为何?”
“大侠有所不知,老夫与路星虹有杀父之仇,他此次来到天河镇,就是要取老夫的性命。”
“他又是怎么知道你会来天河镇的?”
“不瞒大侠,自从大侠在半个月前找到老夫,要老夫帮忙协助除掉路星虹的时候,老夫就已散播消息,将在两天后抵达天河镇,目的就是要引路星虹前来。”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当家今日就到了天河镇。”中年人道。
“他确实想不到。从他进入天河镇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黑衣人道。
“我听说还有一个女子和路星虹一起住进了孙老板的客栈,那个女子是什么人?”新文缚问。
“她是路星虹在抵达天河镇前救下的人,不知道和路星虹是什么关系,但在我看来,这个女人构不成威胁,只需要留意路星虹。”黑衣人道。
“昨天傍晚,与我们同来的杀手‘断魂钩’李飞鹏就死在了路星虹的刀下。”张天之道。
“我知道。”
“这个人的武功非同小可,绝不亚于当年‘惊天刀’啊。”
“‘断魂钩’自不量力,敢一个人去挑战路星虹,他死了,不足为奇。”
“如果大侠真能凭一己之力杀掉路星虹,就不会找沈大当家出马,沈大当家也不会叫我们来。”新文缚道。
“你很聪明。”黑衣人瞧着新文缚,“不错,我一个人确实没把握能杀掉他,但有你们相助,我就十拿九稳了。”
“不知大侠需要老夫做什么?”
“我还有一个条件。”
“大侠请说。”
“事成之后,路星虹交给我。”
“没问题……”沈刀疤回答。
“不行……”新文缚打断,“路星虹是我的,我要亲手杀了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却都沉默。
“不瞒各位,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惊天刀’在江湖上消失。”
“你未免太自信了。”
“没有这点自信,我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纵然你有这样的本事,你也休想跟我抢。”
“哦?”
“你不过是想取代‘惊天刀’,成为江湖上又一个‘惊天刀’。”
“我不否认。”
“以我的能力,尚且没有把握杀掉路星虹,你凭什么?”
“凭我的自信。”
“像你这样的人,再大的自信也是愚蠢的。”
“阁下若真有真才实学,不妨亮几招看看。”
黑衣人起身:“好,我就让你看个清楚。”
新文缚亦起身。
二人四目相对,僵持不动。
沈刀疤、中年人、张天之均感紧张。
突然剑光一闪。
突然而来,转眼即逝。
新文缚已出手。
黑衣人本未动。
忽听“啪”地一声,新文缚剑脱手,满手是血。
众人都是一惊。
再看黑衣人,仍稳稳地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你……你用的什么兵器?”新文缚一脸诧异。
“你若去挑战路星虹,恐怕你连剑都拔不出来。”
新文缚垂下头。
沈刀疤、中年人、张天之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什么。
清晨。
街上很安静。
屋里也很安静。
这时,一个身材瘦小,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从窗户跃了进去。
他没有看到这间屋子的主人。
屋子并不大,如果见不到这间屋子的主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主人不在。
但偏偏有另一种可能……
主人在,不想让客人看到,而又能做到。
主人的确做到了。
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路星虹。
正当年轻人准备从窗户离开,忽然一个声音传入他耳中:“你找我。”
然后他就看到了路星虹。
路星虹站在窗口,轻轻关上了窗。
“我没想到你是一个喜欢出现在别人背后的人。”
“总比别人出现在我的背后要好。”路星虹瞧着那个年轻人,还有他手里那把剑。
银色的剑,和路星虹手里的刀颜色相同。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路星虹问。
“如果是你进了我的房间,我问你这个问题,你会回答我吗?”
“不会。”
的确不会,像路星虹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我来是想告诉你,沈刀疤已经到了天河镇,现在他在‘通天楼’住着。”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知道你来天河镇就是为了杀他。”
“你说对了。”
“这个消息对你一定很重要。”
“是的。”路星虹瞧着年轻人,“你不会冒生命之险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没有一点要求。”
“什么意思?”
“沈刀疤如果知道你这么做,他会怎么对你?”
“你知道我和他是一伙的?”
“如果不是他的身边人,又怎会知道他的行踪?”
年轻人长舒一口气:“你果然不简单。”
“有什么条件?”
“我想……和你较量一次。”
“为了什么?”
“为了取代你‘惊天刀’的地位……就如同你杀死聂惊天。”
“我杀聂惊天,不是为了‘惊天刀’。”
“可我要为此而杀你。”
“你觉得你能杀我?”
“不知道,但我想试试。”
“这样的赌注对你来说,是致命的。”
“如果真能死在你的刀下,也算是我的荣幸。”
“开始吧。”
两人四目相对。
从路星虹的眼神中,年轻人看出了冷酷和绝情,他忽然发现,这是他未拥有的。
屋里没有风,没有声音,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实在让人难受。
还好这里没有观众。
但对这年轻人来说,他岂非就是一个观众?
他好像就在等着看对手如何杀死自己。
他突然觉得这一刻好紧张。
他从未有这种感觉。
突然一束光闪过……
只有刀光,没有剑光。
因为剑没有拔得出来。
然后就是一声惨呼。
一条血淋淋的臂膀握着剑柄,连带剑鞘一起落地。
人也倒下。
年轻人左手紧抚着血淋淋的右肩。
他的右臂已被斩下。
路星虹默默地看着,他的刀在鞘里。
“你输了。”
“是,我输了。”年轻人脸上带着血和泪,“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因为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算是交换吧。”
“你不如让我死。”
路星虹眼睛瞧着另一处:“我曾经击败过一个人,同样只斩断了他一条手臂……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分,至少可以让他明白,活着总比死了好……与其浪漫一生,不如平凡一世。”
年轻人站了起来。
不知他从何而来的力量和毅力,他还能站起来。
“你可以走了。”路星虹转过身,不再看他。
他拾起他的断臂和银剑:“或许我还会来找你。”
“如果我还活着,希望我们再见的是朋友……不过,我不希望再在天河镇见到你。”
“我叫新文缚……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天河镇的杀手。”
路星虹垂着眼,若有所思。
等他转过身的时候,新文缚已不在屋里。
他并没听到新文缚开门的声音。
或许他也明白,像新文缚这样的人,无论怎样进来或是离开,都有很多种方式。
他自己岂非也是如此!
沈刀疤爱喝酒。
今天中午就喝了两壶。
他并没有醉,只想好好睡一下。
有时候困了,或者想好好睡一下,喝些酒倒是挺有助睡眠的。
阳光照得房间很亮,不过这并不影响沈刀疤的美梦。
人只有在没有压力和烦恼的时候才可以睡得那么安稳。
沈刀疤的压力和烦恼并没有解除,但他自认为最多在今晚,这些全都会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所以他现在就已经睡得很香了,鼾声足以让整座楼“颤抖”。
他的下属们知道他鼾声的威力,所以给他房间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都离他的房间远远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才感觉这屋里闷得连气都出不去。
他刚下床要去开窗,忽见窗边正坐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
漆黑的衣服,黑得发亮的披风,黑色的斗笠……
银色的刀鞘,银色的刀柄。
“路……路……路……”沈刀疤已抖得吐字不清。
“你是想叫路大遥?还是路星虹?”路星虹锐利的双眼盯着沈刀疤。
“你……你怎么进来的?”
路星虹一步步走到床前,凑近沈刀疤的脸:“你这条疤真是一点都没变。”
“可你却变了。”
“是,不然我就不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