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金伯利突然告诉杰拉德她怀孕了。杰拉德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星期金伯利几乎一直住在他的公寓里，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然而怀孕这种事来的太仓促，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金伯利正在等待他的答复，杰拉德颇感为难，他只能告诉金伯利等晚上回来再说。

    会议上，辛克莱尔夫人简要地说了下启动该项方案所需要的资金投入。紧接着，查普曼先生向凯瑟琳说起了前两天去国会试探口风的结果，显然工社党（工人社会党）会极力抵制这项法案在国会通过，因为只要是自民党（自由民主党）提出的法案，他们从不管好坏，都会毫不犹豫地阻止。

    凯瑟琳和其丈夫哈特曼先生、以及屋里的所有人都是自民党的成员。凯瑟琳早就料到了结果，她只能摇头苦笑。

    “为什么非得先要在国会通过？我们可以找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地方，先在那里做示范，用事实的结果让那些人闭嘴。”杰拉德一手支撑着脑袋，随口说道。

    他刚才脑子里还在想着关于金伯利的事，现在的这番话完全是不经脑子说出来的。

    坐在门口位置的杰拉德脖子边迎来一股凉风，屋子里显得特别安静，他随即注意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他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胡说的，请诸位不要介意。”

    凯瑟琳像是发现了新奇的新大陆，眼睛里闪着光，她微笑着说：“托马斯！你觉得维尔伯这提议怎么样？”

    杰拉德的身后传来浑厚有力的声音：“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这位应该就是你曾经跟我提起过的维尔伯.杰拉德吧？”

    杰拉德急忙转身站了起来，一位颇具风度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口，黑色的外套紧紧包裹着他那健硕的上身，他的两腿修长，身材颇高，头顶跟门框几乎碰到了。

    他同样微笑着看着杰拉德，充满了自信。

    对面的凯瑟琳点了点头。

    “真年轻，我记得山姆第一次给我出主意的时候也这么年轻，可惜他现在很少有好的主意了。对吧，山姆？”安茹市的市长——托马斯.哈特曼豪爽地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

    托马斯身旁站着一位稍显肥胖的男子，他戴着无框眼镜尴尬地笑了笑。

    “托马斯！你觉得在市议会能通过吗？”凯瑟琳没有起身，她始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杰拉德听出凯瑟琳的语气里有撒娇的成分。

    托马斯打出一个“OK”的手势，自信地说：“只要有一份合格的草案，我就能说服市议会。”

    凯瑟琳这才起身迎了上去。

    看着他俩亲密地贴在一起，杰拉德不知怎么感觉心里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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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灯已经亮了，维尔伯.杰拉德站在公寓楼下，他迟迟没有上去。夜很黑，低低的黑色云层正从东南方向掠过来。

    杰拉德看着那片黑云好久，心中两个人影交替着，是凯瑟琳和金伯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见到凯瑟琳，盼望着能够一直看到她，但他重视拉宾先生对他的忠告，知道那是一道红线······

    对于金伯利.桃乐茜，以前他更看重她的外貌，觉得她是枯燥生活的调味剂，最近一段时间的亲密相处下来，他对她有了些感觉。金伯利很少主动跟他说话，也很少提自己以前的事，他觉得自己跟金伯利还隔着一层面纱，他看不到真实的她，认为她的内心深处似乎对自己还隐瞒着什么······

    天空突然飘起了密密的细雨，杰拉德躲进了楼底下，他深吸一口气，向楼上跑去。

    当天晚上，杰拉德决定像父亲一样承担起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他向金伯利提出了求婚。

    金伯利愣了好一会，眼中的泪水打着转，她答应了杰拉德的求婚。

    第二天，杰拉德向凯瑟琳请了一天假。他带着金伯利回到父母的住处，他将准备结婚的决定告知了父母。

    蒂姆原先因为儿子上个星期没有回家参加哈里一家的欢庆会而抱怨他，当听说儿子要结婚了，也就高兴的忘了。

    杰拉德一家已经好久没有办喜事了，蒂姆正要跟妻子琳赛商量将婚事办得如何风光热闹的时候，杰拉德告诉父亲要一切从简。一来，他最近在帮市长夫人搞养老改革法案的事；二来，金伯利已经怀孕了，不易操劳。

    听到儿媳已经怀孕了，老两口更是合不拢嘴，他们对儿子的请求全部允准了。

    在离开前，蒂姆拉住了儿子，他告诉维尔伯，哈里一家已经搬去墨洛文州的卡佩市了，那里黑人居多，哈里的儿子丹尼能在那里找到报酬丰厚的工作。

    蒂姆的意思是让儿子有时间去看看哈里一家，并向他们表达没有参加欢庆会的歉意。

    对于这个消息，杰拉德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

    杰拉德一直想不明白，父亲对哈里为什么永远这么友善？他记得在十四岁的时候，自己当着父母的面，骂哈里是个死瘸子。然后他就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还逼着给哈里道歉。一直以来，哈里所居住的房子是父亲提供的，哈里只需每年交特别低廉的租金就行了。哈里的那份守楼人工作，也是父亲帮忙找的······有时候，杰拉德甚至怀疑哈里是不是掌握着父亲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父亲才会对哈里这般好的。但父亲的性格一向彪悍，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而哈里则是一个懦弱的老实人，杰拉德更愿意相信，如果哈里真的掌握了父亲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父亲肯定会把他揍得怀疑人生。

    “这个令人生厌的老家伙终于走了，我以后再也用不着见到他了。”或许这才是维尔伯.杰拉德此刻真实的想法。

    杰拉德向父亲承诺会去卡佩市看望哈里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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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次会议过后，凯瑟琳和她的团队开始重新起草养老改革法案。在托马斯的积极配合下，凯瑟琳提交的草案获得了安茹市市议会的重视。

    时间很快进入了新千年——2000年，养老改革法案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随之而来的诉讼和抵制活动不断上演，凯瑟琳为此忙的焦头烂额，然而她还是很庆幸这只是在市议会，如果草案提交到国会，她将更加难以预料其后果。

    为了让市议会能够尽早通过法案，凯瑟琳费尽心力拉来了一大笔资金，从而解决了改革所需的资金问题。同时，她又找来了顶尖的科技公司制作了数据库······

    一晃眼，又四个月过去了，市议会终于通过了凯瑟琳提交的养老改革法案。在凯瑟琳的丈夫托马斯.哈特曼的努力争取下，市议会决定以安茹市下辖的艾德里安城作为养老改革的试验点。

    艾德里安城是一个拥有十六万人口的城市，民风淳朴，民众的个人执行力比较高。这里还是拜拉斯第二任总统克莱特.艾德里安的故乡。艾德里安总统在其任内结束了国家纷争、确定了法律法规、改革了教育制度，他还为国家赢得了荣耀，树立起了崇高的精神。因此每年总有无数的人来到他的故乡缅怀这位伟人。

    凯瑟琳和托马斯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推进养老改革，就是因为它的影响力，如果改革成功的话，想必会影响到整个国家。

    所有的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初期遇到些阻碍，后面都在按照预期的节奏进行着。

    另一方面，杰拉德和金伯利.桃乐茜举办了简单的婚礼，金伯利正式搬进了杰拉德的公寓。她辞去了工作，专门待在家中休养。

    新型飞机的项目为拉宾公司带来不菲的收益。菲尔.拉宾给参与研发的工作人员发放福利。杰拉德意外地收到一份大礼，他获得了该项目每年百分之五的收益。杰拉德很清楚，拉宾很可能是看在他为凯瑟琳工作的份上，才会给他这么丰厚的报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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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尔西！那你认为哈特曼市长有没有收取来自东南亚的贿赂？”

    电视上正在播放《安茹邮报》的一档访谈节目，主持人的头发乌黑油亮，像猪鬃似的一根根竖起着。此刻这名叫法比安.巴斯特斯的著名主持人正在询问一位坐的离他最近的上了年纪的女士。

    这位叫凯尔西的女士打扮得像个贵妇，表情更是像足了冷静的政客。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位身穿黑色外套、表情深沉的中年男子，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微闭，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

    “我们都知道哈特曼家族祖上是靠钢铁生意起家的。自从哈特曼家族第三代领导人安德鲁.哈特曼决定从政以后，他们就开始将后辈培养成政治精英，老安德鲁一直希望后辈能出一位总统，然而他们家族命运坎坷，始终无法染指总统宝座。到了托马斯.哈特曼这一代，又闹分裂，他和他的哥哥威廉.哈特曼早在八年前就分家了。哈特曼家族大部分的财产都掌握在威廉.哈特曼的手上，托马斯.哈特曼如果要在政治这条路上走的更远，那必然离不开资金的支持，所以我认为，他参与到了这件贿赂事件中去了。”

    “阿里塔女士！我不赞同你的观点。托马斯.哈特曼一直给我的印象是一位非常正直的人。哈特曼家族在一百多年前的卫国战争中作出过巨大的贡献，是国家的功臣，托马斯他从小就接受这方面的爱国教育，从他成年后的为人处事来看，他是一个懂得珍惜自己以及整个家族的羽毛的人，他不会自甘堕落······”

    “布兰登！我听你的意思是不是认为哈特曼市长是被冤枉了？”叫凯尔西.阿里塔的女士打断了身旁男子的发言。

    “不，我只是在叙说我的看法。”布兰登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但我听出了你偏向于哈特曼市长的意思。”她有些不依不饶。

    “我也听出了你对哈特曼市长的偏见。”布兰登微笑着说。

    “好了，两位评论员，我们不要纠结于此，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哈特曼市长有没有收取东南亚的贿赂。”身为主持人的法比安.巴斯特斯急忙调停。

    布兰登见凯尔西气鼓鼓地没有说话，他选择了主动开口，“这件事最初是戈德弗鲁瓦州的马修.希尔霍尔茨议员发现的，现在已经由检察院跟进了。在此我得明确一点。”布兰登将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下，郑重地说，“希尔霍尔茨是工社党的议员，而托马斯.哈特曼是自民党近些年来最优秀的市长，我很怀疑这是不是工社党对自民党的一次政治阴谋，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毁掉一位优秀的、受人尊敬的······”

    “史蒂文斯先生！我要提醒你，你不要将一件贪污腐败的案件牵扯到两党之间的争斗上去·······”阿里塔女士面色通红，她显然发现了布兰登.史蒂文斯的阴谋。

    “阿里塔女士，我还没有说完，能否等我把话说完，你再发表你的意见。”布兰登.史蒂文斯显然是辩论老手，他一直保持着不慌不忙的状态。“我记得七、八个月前，因为一桩养老中心性侵案把哈特曼市长的夫人凯瑟琳牵扯进去了。之后，我们勇敢的凯瑟琳.霍洛威尔女士无愧于祖上的荣誉，她积极面对错误，并起草完备的法案，哈特曼夫妇为此忙碌了大半年。当艾德里安城展现出来的成果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很难想象，工社党的人不会将他们夫妇俩认定为需要‘特别关照的对象’，我说的对吗？阿里塔女士。”

    “一派胡言，你这是狡辩······”凯尔西.阿里塔浑身颤抖，她显然气疯了。

    “维尔伯！你还不出门吗？”金伯利挺着快八个月身孕的肚子提醒正在关注电视上激烈争论的杰拉德。

    杰拉德立刻看了看手表，“噢，该死！”他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向门口跑去，刚到门口，忽然他又跑回来，亲了下金伯利的额头，这才夺门而出。

    现在杰拉德正赶往鹈鹕大道凯瑟琳的家中，他要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

    其实杰拉德已经有近五个月没有跟凯瑟琳见面了，在养老改革法案提上日程后，杰拉德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回到了拉宾科技公司继续自己的科研工作。然而昨天凯瑟琳的助理阿莱西亚.麦高迪莉的电话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麦高迪莉在电话里通知杰拉德明天下午去凯瑟琳家中开会，说是有紧急的事情商量。杰拉德答应了。

    杰拉德驾车穿过第十二区，向郊外驶去。现在凯瑟琳已经卸下了老龄化管理局的工作，专心致志在艾德里安城负责养老改革。

    下午一点，杰拉德终于赶到了凯瑟琳家。跟以前一样，他径直走向左侧的平房。

    推开房门，杰拉德看到了之前的老朋友辛克莱尔夫人、查普曼先生、凯琳以及大卫.特内特···他们一部分人被凯瑟琳拉去艾德里安城，看到他们满脸疲态，应该是刚赶回来的样子。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重新见到了干劲十足的凯瑟琳，她现在没空搭理自己，正在一边签署麦高迪莉递给她的文件，一边打着电话。

    杰拉德主动帮大卫分担了一部分工作。

    这次凯瑟琳急冲冲回来主要是开支方面出了问题，预算和实际支出有巨大的出入。负责财务的辛克莱尔夫人拥有四十年的工作经验，是凯瑟琳最信任的老人，在这方面绝对不会出错的，所以她怀疑另外有人做了手脚。现在要重新核算，明天还要参加在安茹市举行的特别会议。

    快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托马斯突然造访了这间热闹的小窝，他给大家带来了咖啡和点心。杰拉德看到托马斯神色从容，显然贿赂事件并没有影响到他。

    大卫联系了艾德里安城负责资金方面的有关人员，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记录着。托马斯也参与进来，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正在看一些单子，时不时地提个意见。

    天色渐暗的时候，辛克莱尔夫人终于重新计算完毕了，她正在跟凯瑟琳汇报。

    门突然推开了，托马斯的助理山姆.罗素露出他微秃的脑袋，“哈特曼先生！”

    托马斯抬头看向他。

    山姆使了个眼色。

    托马斯随即会意，他摘下眼镜，站起身来，顺便提了提裤腰带，然后径直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