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呯——”

    褚黎从梦中惊醒，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香灰的味道，她坐起身，指尖随意拭掉眼角的泪珠，捞起床边的手机，凌晨2:30。

    被子被她睡梦中推到一边，她抿抿嘴，果然还是不习惯盖被子。

    她把手机按灭，眼尾瞥到一丝亮光，她顺着光源看去，是走廊的灯光顺着半开的门照射到了宿舍里。

    灯光适时灭了，只剩门在阵阵冷风中孤零零地时不时发出细微地“吱呀”声。

    屋内两道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褚黎眯着眼看着靠近门的那个床位，床上空荡荡的，上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记得那个床铺睡的是古安心，一个长卷发长得像洋娃娃的姑娘，大半夜的人呢？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没太在意，躺下去想接着睡，但一闭眼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燃着纸钱的火盆，心里酸涩得厉害，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身地从上铺下来，落地无声，顺着半开着的宿舍门走了出去。

    走廊的感应灯察觉到有人时立刻亮起刺眼的光来。

    走廊里冷风阵阵，正值深夜，宿舍门窗紧闭，长长的廊道里黝黑着，只有她头顶的灯亮着，安全通道的牌子是绿灯，在漆黑的夜里发出诡异的光。

    褚黎心道：这恐怖片的氛围还挺足。

    在阵阵冷风中，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顺着便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

    洗手间被分成两个空间，外面是盥洗室，里面是厕所。

    此时外间灯光大亮很正常，她进入里间，便有森森鬼气扑面而来。

    阴凉的风在狭小的空间游走，伴随着猛兽般的喘息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过是个花架子。

    褚黎直接拍开了她面前的厕所门，她可没空跟鬼玩躲猫猫的戏码，她还要睡觉，明天还有新生军训呢！

    门乍然被推开，里面的鬼慌张着忘了动作，它本就是被来人的气息吓得乱窜，只想把人吓走，没想到这人直接就找到了他。

    褚黎开门后是有些惊讶在的，因为这鬼容真是一言难尽。

    鼻子和嘴巴身体都扭成了一团，四肢也断成几截，四仰八叉地从各种奇怪的地方伸出来，像是被塞到什么机器里搅拌而成的。

    褚黎有些不忍，刚后退一步，鬼团发起了进攻。

    一团团鬼气袭来，还没等褚黎动手，便在她眼前散了。

    鬼团趁着褚黎被鬼气遮住视线，顺着敞开的窗户逃走了。

    她双手一撑窗沿，从四楼翻下，追了上去。

    宁大宿舍区依年月湖而建，为了防止学生失足落水，湖边围上了铁质栏杆。

    宿舍分成东西两苑，分别用十二个月命名。

    褚黎在东四月，位于学校正北，建宿时多余一块地方，就种了些树，慢慢长成了一片小树林，是一些小情侣的约会圣地。

    此时午夜2:39分，褚黎孤身在小树林里穿梭，前方有一团黑影。

    因为五官都拧巴在一起，没法看路，所以鬼团在树木错落的林间不停地被碰撞散开，分成两团，随后两团又被撞成四团。

    褚黎不过祭出福箓书的功夫，正前方已经密密麻麻都是小黑团了。

    褚黎：“……”

    这怕不是个鬼才。

    她从福箓书中凝结一张福笺，随后扬手向远处的黑团挥去，嗓音清冷：“结界。”

    只见结界笺幻化出一个散发金光的天使高空悬立，她双手合十，金光像墙面一样笼罩，金光所到之处鬼团便无法向前一步。

    金光范围逐渐缩小，黑团被迫挤压成原型，褚黎几个起跳上前，抓住鬼团招呼着结界下来，随后从她的裙子上拽下来一颗珍珠，把黑团扔了进去。

    结界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褚黎：“你把我的裙子弄坏了。”

    褚黎摆摆手，并不在意：“给你买新的。”

    之前又不是没买过。

    结界的嗓音仍然温柔：“可是你已经没钱了。”

    褚黎如梦初醒，想起了自己的账户余额。

    给师父办完丧礼她就没多少钱了，她还想存点钱给师父换块儿地躺躺，褚山狼虎多且凶猛，怕它们一不小心就给师父刨出来了，所以想在公墓给他找块地方。

    褚黎鼓起脸：“我去赚。”

    结界：“军训封校一个月。”

    褚黎：“？”

    结界：“校长说的。”

    白相说了？褚黎没印象，她看着结界纯洁的脸，还是有些不满道：“不是说了不能偷听吗？你们这样我毫无隐私可言！”

    “太无聊了。”结界情绪低落，纤长的睫毛微垂着：“他们走了以后，里面就更无聊了……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听了。”

    “你们？”

    “嗯……我、清行、天音、迷踪——”

    “好了好了！”褚黎打断结界掰着手指细数，“没走的都在听是吧？你们把我的日常当做你们休闲的工具！”

    “……你若不喜欢，我们便不听了。”结界微垂着眼，看上去伤心极了。

    可惜褚黎心肠冷硬，哼唧了一声转身回去，边走边问道：“你怎么没走？”

    结界：“你早上问了清行。”

    “你真是什么事儿都没漏听。”

    “过奖。”

    “那你的答案呢？”褚黎问的认真。

    “走了也会被你抓回来。”结界看着夜空中星星闪烁，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温柔，“而且，如果我们都走了，就没人陪着你了。”

    她的身形逐渐消失，最后的声音格外缥缈：“我们不想和师父一起离开你。”

    褚黎闻言，沉默着将结界放回福箓书，福笺上朱笔勾勒的天使却意外纯洁，散发着普度众生的光。

    褚黎伸手抚摸着福笺天使裙子上缺了一块的珍珠，呢喃着：“傻子。”

    她隐了福箓书，走到小路上时，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潮意。

    小树林里没有光，看清前路只能依靠着月色，此时云雾遮月，褚黎缓慢地向前走着，正想着要不要用流光照个亮，转念一想，流光也不在了。

    鼻尖的潮意越来越重，褚黎直觉前面危险，站住了步子。

    几乎是在她站定的一瞬间，鼻尖的潮意达到了顶峰，云过月出，褚黎瞳孔紧缩，看向眼前乍然而出的长发男人。

    他一身古装扮相，黑亮的长袍滴着水，上面用金丝绣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男人的脸苍白着，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褚黎愣愣地想。

    男人刀削斧刻般的脸直直对着她，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嘴唇也苍白着，黑眸深邃，褚黎呆愣地看着男人的瞳孔，像是被催眠了一般。

    褚黎以前从没想到自己会对湿淋淋的水鬼犯花痴，他看起来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不一会儿褚黎脚下便积了一滩水。

    褚黎看着男人厚重的衣服突然开起小差来，这衣服真吸水。

    “我娶你。”男人说。

    声音也好听，低沉浑厚，富有磁性，说着“我娶你”。

    ？

    说着什么？

    他说的什么东西？

    褚黎瞪圆了桃花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了你的身子，我对你负责。”神经病说。

    褚黎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衣，这是她有钱的时候买的，真丝吊带睡衣，一年四季晚上都穿它，反正她不怕冷不怕热的，穿什么都行。

    衣服穿了有三四年了吧，吊带都掉了一边，被她拿针胡乱地缝上了。

    听了男人的话，她以为吊带没固定住，不小心走光了呢。

    她确定自己衣衫完整后，抬头看着男人，目露怜惜，长得很帅，可惜是个神经病。

    她绕开神经病向前走，裸露的胳臂却被一个冰冷的大手握住，让她动弹不得，随即身子落入一个冰冷潮湿的怀抱。

    男人的手和身体一样冰凉，褚黎出神地想，要不是自己可以恒温，现在估计已经被冻死了。

    神经病要对她动手了。

    褚黎刚准备祭出福箓书，就听见男人低沉的耳语：“过一阵子我让景詹来接你。”

    什么东西？褚黎皱眉，紧接着右边的脖颈传来疼意，是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传来的疼痛。

    血液在白嫩的皮肤下争先恐后地涌向那处，失去意识前，褚黎想的是，你不亲自来让我打爆你的狗头都对不起我曾对你犯过的花痴。

    怀里的小姑娘失去了意识，软软地缩在了他的怀里。

    男人自觉吸得有点儿多了，有些抱歉的住了口。本只是想先解个渴的，毕竟刚苏醒，又睡的有点久……

    男人克制地在小姑娘的脖颈舔了舔，伤口立刻立即光滑如新。

    他把自己冰凉的外袍披在小姑娘身上，聊表歉意。

    虚弱的小姑娘已经无法保持体温了，被冻了个哆嗦。

    男人见状，默默把外袍收了回来。

    裸露的肌肤沾染水汽后又暴露在了夜风里，褚黎生生被冻得清醒了。

    她看着男人嘴角沾染的血色，给他增加了一丝妖艳。

    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男人的怀抱，浑身冻得直哆嗦，一手抚上脖子，牙齿直打颤儿，刚深吸一口气准备大声控诉，眼前一黑又软软地晕了过去。

    男人手长脚长地上前一步把人捞了回来，打横抱起，沉默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