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暗自不齿，心道难怪朝中人称李相如为李象皮，一方面他脸皮着实太厚，比象皮还结实。另一方面他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痴缠不休。

    他着急打发李相如，便道：“这事说来也好办，这事闹到陛下面前，自然不能轻易善了。大人您明日早朝时候，便递上请罪折子，只将妻弟无状、管束不力的罪责揽了下来，听凭陛下发落，万万不可偷奸耍滑一笔带过，这样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相如寒门出身，自然是恋栈手中职权，听完犹豫了一下：“可是小的在朝也无靠山，全靠舍了这张脸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十余年才能爬到如今位置，要想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福伯乜了他一眼，嗓音尖了三分：“靠山？你只要忠于陛下，恪守尽职，就是最大的靠山。”

    李相如眼睛一亮，连忙拍着胸脯道：“下官满门忠良，就算破膛挖肚也能看出一颗红心向着陛下扑通扑通跳。”他谄媚地望向福伯：“福爷爷说怎么办，下官就怎么办。”

    福伯心想这老滑头还不是因为这次惹上主子，否则哪有这么老实。他也不揭穿，只敲打道：“是陛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是是，下官连夜就写请罪书。”

    赌坊的硝烟散得十分轻易，甚至还白赚了近两千两，顾淮衣狐疑地看了符九一眼，当场并没有追问，只是出了门转手将手中的银票分了一半给符九。

    她笑得依旧甜糯，只是不太能摸清符九的来历，下意识地保持了距离：“今天真是抱歉，差点连累九哥哥，让九哥哥受惊了。你看天色也不早了，玩也玩了一圈，我有些累了想回府休息，要不就此别过？”

    明明才未时刚过，日头往头顶偏了那么一丢丢，符九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别人脸色，知道顾淮衣是刻意和自己撇清关系，他有心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讷讷道：“我送三娘子回去。”

    “不用不用。”顾淮衣还与人约在会仙楼，带着拖油瓶多不方便。只是她说得十分熨帖，很是善解人意：“今天给九哥哥添麻烦了，双双心里很是对不住，更不好意思劳烦九哥大驾。”

    符九忙道：“不麻烦的。”

    顾淮衣心想，我会很麻烦。她歉然地一笑，用男女大防堵了回去：“双双毕竟待字闺中，九哥送我回府，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

    符九哦了一声，只好停下脚步，目送顾淮衣离开。

    顾淮衣愉快地挥了挥手，敷衍地加了一句场面话：“下次再约。”

    符九有些惊喜，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十日之后行吗？”

    顾淮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骂了一句自己怎么就没管住嘴呢，扭过脖子僵硬地点点头：“那是自然，只要我没事，九哥可以随时来帅府找我。”

    希望这呆子能听懂“只要我没事”这五个字，她是刻意加重了语气的。

    可惜符九只关注到“随时找我”，喜滋滋地低声嗯了一下：“那下次再见。”

    顾淮衣面无表情：“再见。”

    顾淮衣与符九分开后，颇有些懊恼，怎么就轻易答应了下次见面了呢？她思索了半刻钟，只能归结于符九那张傻白甜的脸以及小心翼翼的语气。

    顾淮衣可以毫无负担地欺负那些对她心怀不轨之徒，比如桑妈妈，比如柳连城。但戏耍老实人的事她真的做不出来，以她十七岁的不算长的人生阅历来看，也确实毫无经验。

    她又努力为符九找理由：他人不坏，甚至称得上纯良，又帮过自己两次，虽然说呆了点，但做个玩伴还是不错的，所以下次再约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很快她也不必纠结于这件小事，因为顾淮衣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阴魂不散！顾淮衣暗骂了一声晦气，她今天心情不好，自然也不打算手下留情。兜兜转转绕到一条逼仄的小巷子里，她停了下来。

    果然，身后出现了四五个汉子，为首的脸上有条又深又长的刀疤，二话没说，下了命令：“把她抓起来，动作轻点。柳爷说了，别伤了脸。”

    顾淮衣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是柳连城派来的？”

    刀疤语气不耐烦：“少废话！是乖乖站着让我的人绑，还是要大爷我出手？”

    顾淮衣轻轻一笑，手中的子母蛊按捺不住，吱吱地乱叫。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了一只手，虚虚地揽过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只那么瞬间便拉着她越过矮墙，几个起落便翻出刀疤等人的视线。

    顾淮衣先是一惊，好在她并不慌乱，手指微动，眼见子母蛊就要飞了出去。那人忙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是我。”

    顾淮衣听着声音耳熟，这不是与她才分开一刻的符九吗？顾淮衣手肘狠狠地撞了他的胸口，语气不善：“你跟踪我？”

    符九被她撞得闷声哼了一下。

    “不敢。”他赶紧解释：“和你分开后，我发现有人跟踪。怕你一个人有危险，所以就来寻你了。”他头一回说这么长的句子，真是难为了。

    顾淮衣听他说得恳切，知道自己误解了符九，只沉着脸看着他，面色冷冷的，却不肯道歉。

    她就是这样子别扭的小娘子。嘴上说些骗人的鬼话很是能言会道，但真心觉得对不住了，反而梗着脖子不低头，要她认错更是难于上青天。

    好在符九并不在意，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顾淮衣收回目光，扭过头哼了一声：“我才没事呢。”

    符九也不知道顾淮衣怎么突然闹起别扭，他也没有哄姑娘的经验，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顾淮衣走，他也走。顾淮衣停，他也停。两人刚好保持着一丈距离，不远不近。

    顾淮衣有些羞恼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符九愣了一下：“万一再遇到那些人……”

    顾淮衣骄傲地叉腰：“那算他们倒霉。”

    她本来想给这位新朋友介绍起她藏在身上五花八门的毒药，但牙齿往舌尖那么一咬，硬生生忍住了，看了一眼符九转移话题：“你轻功还不错。”揽着她飞了那么久，也不见气息紊乱。

    符九十分谦虚：“只会一点点。”

    分明是亿点点。

    顾淮衣夸了一句：“倒是很难得，看你应该是锦绣堆里打滚长大的，居然能耐得下性子学武。诶你轻功是谁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