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个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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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甜烧白

    他今日与九公子约的地方正是教坊司。符冲看了一眼顾淮衣,只点点头,也不避讳:“请他进来。”

    顾淮衣很是识趣,起身要走:“小姨父先忙,双双告退。”

    符冲按住她的肩膀:“想从本帅手上讨人,哪有这么轻易的事?”

    顾淮衣打了个激灵,只怕是他要把自己扣下来要挟阮姨。

    但是事情没有办妥,不好轻易得罪了符冲,便眨眨眼,伸出手指头比划着讨好地笑,看起来天真又无邪:“小姨父只需手缝里漏那么一点点,就足够小辈们受用不尽了。”

    符冲大笑:“你这丫头,惯是会顺杆爬的。不过你说话倒是很对本帅胃口,少不得要多留你一阵逗个乐子。”

    顾淮衣乖巧应道:“那是自然,哪有见了小姨父有不上门拜访的道理。何况这方子上的药物,总要自己看过之后才放心些。”

    姜是老的辣,可小的也是鬼灵精。两个人片刻间斗了个有来有往,只是算上来顾淮衣受制于人,还是略输了一筹。

    既来之,则安之,顾淮衣也不着急想着脱身法子。况且她手上的事没办完,也总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帅府高屋软枕,金玉满堂,可不比教坊司舒服多了?

    符冲倒了三杯酒,随意地问:“双丫头会喝酒吗?”

    顾淮衣点头一笑:“跟着小姨,医术可以不学,但喝酒打架却是必须要会的。”

    只是她医术不错,喝酒次之,打架嘛,十有八九是要输的。只是她心巧嘴甜,且人缘不错,一直到现在也没吃过什么亏。

    符冲赞叹:“你小姨确实是奇女子。”

    这毛病,多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顾淮衣吐槽归吐槽,但在外自然不会拆家里人的台,只点头称是,眼尾风扫向婢女阿月,却是示意阿月出门通风报信。

    符冲也不拦着,对顾淮衣道:“陪我喝一杯。”

    “却之不恭。”顾淮衣坐下来抿了一口,辣意直冲鼻梁,她哈了一口气,笑道:“初次尝北地的酒,有些不太习惯。”

    符冲摇摇头:“喝酒的本事也没学到你小姨三成。”

    “术业有专攻嘛。”顾淮衣嘻嘻笑道,少年心气终究有些受不得激,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喝完,辣得直吐舌:“好烈的酒,叫什么名字?”

    符冲淡淡道:“眉寿。”

    “好名字!”顾淮衣击节笑道:“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说话间,长随毕恭毕敬地把一老一少引进包厢。少年郎身形单薄,面如冠玉,周身气息沉静如渊。

    老者却一团和气,慈眉善目,躬身垂立在少年身边,显然是随身伺候的家奴。

    少年郎向符冲见礼,异常地惜字如金:“三叔。”

    符冲指节扣了扣桌,站起身介绍道:“这是我一个堂侄,在家排行第九,大概痴长你几岁,叫九哥便是了。”

    顾淮衣十分乖觉,她素来嘴甜,自来熟地打招呼:“九哥哥好,双双这厢有礼。我在家排行第三,九哥哥直接喊我小字就好。”

    符九客气地回了一礼:“三娘子。”

    顾淮衣为他斟酒,笑意盈盈地问道:“九哥哥是在小姨父手下当差吗?不知道领的是什么差?”

    符冲和符九同时沉默了一下。

    九公子不自然地侧了侧身:“不是,一介闲职。”

    乖乖,这少年进了包厢之后,说过的话拢共不到十个字,引得顾淮衣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符九被她看多了,难免耳朵一红,只得用喝酒掩饰。顾淮衣头一次见男子脸皮如此之薄,不由大感惊奇。

    符冲有意解围,清咳一声:“双丫头,别光喝酒,吃些菜垫垫。”

    老奴默默地为九公子布筷,女侍也极有眼力见,为顾淮衣夹了块甜烧白放她碟子里。

    甜烧白是将红豆沙夹入五花肉中,放入蒸笼里蒸得软糯酥烂却不油腻肥厚,是道很适合女孩子的甜食。

    顾淮衣见后神色立马垮了下来,满脸都是拒绝:“我不吃红肉。”

    她本是无心抱怨,若放在家中,长辈也不过笑骂一句罢了。但侍女听了,愣在原地,瞬间瑟瑟发抖,吓得跪在地上,也不敢开口求饶。

    符冲放下筷子,脸色沉了沉,淡淡道:“既然伺候不好,那就把她的手剁了吧。”

    侍女连连磕头,拉着顾淮衣的裙摆,双目间是既惶恐又绝望的神情。

    顾淮衣拧着眉纠结了半响:“君帅您别为难她,我吃就是了。”

    虽然这么说,可身体却很诚实,酒是敬了几轮,盘子边的肉是一口都没动。

    眼见拖延不下去了,她忙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下符九,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神里写满了求助。

    符九倒是不笨,正想着开口解围,却被符冲先发制人:“不许挑食。”

    符九爱莫能助。

    符九为难了,符九低头了,符九退缩了。

    顾淮衣一脸震惊,只好重重地踢了他一下以泄心头之愤。符九也不好躲开,只能硬生生受了她这一脚。

    他二人底下的眉眼官司被符冲看在眼底,也不戳破,符冲只盯着顾淮衣,又看了一眼旁边畏畏缩缩的侍女,高深莫测地一笑。

    顾淮衣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把肉塞进嘴里,也没细嚼,几乎整块吞了进去,又猛灌了几口酒,把肉腥味压了下去。

    符冲见顾淮衣眼泪汪汪的样子,满意之余也不再刁难她,顾淮衣委屈得不想说话,没有她在场面上长袖善舞,符冲也淡了谈性,一时间只有轻微的杯盏碰撞的声音。

    长随又敲门进来,附在符冲耳边说了几句话。符冲浓眉一耸,眼底迸射出三分戾气,又压了压:“双丫头吃饱了吗?吃完该回府了。”

    顾淮衣有意和他作对,喝了一口汤,把胃里的不适强行压了下去,这才慢吞吞道:“小姨父好生小气,听说这道白雪羹可是北地一绝,难道是怕双双把您吃穷了不成?”

    符冲皱了皱眉,瞪了她一眼,告诫道:“你这丫头行事忒莽撞,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罚了。”

    顾淮衣听着有些莫名其妙,心想目前为止自己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尚未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更没有什么莽撞行为。

    不过顾淮衣属于那种有反骨也是憋着坏的那种,闻言不反驳也不吭声,却秉承着多赖一会算一会的态度,试图拖延时间。

    符冲有要事忙,也不和她啰嗦:“那吃完了叫姚放和陆随送你回去。”

    眼神落到符九处,解释了一句:“我去兵部一趟。”

    符九点头:“三叔慢走。”

    符冲点了两名侍卫,冷声道:“护好九公子和双小姐。”

    “是,属下领命。”

    符冲一走,顾淮衣立马放下玉著,捂着嘴:“帕子!”

    她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符九却听懂了,只是等他找身边的老奴要来帕子,却已经是晚了。

    “呕……抱歉……哗啦……哇……”谢淮衣脸色青灰,对着一滩酸臭的酒水只欲哭无泪,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有一小块溅到了符九鞋上。可偏偏她提前吃了解酒药,这会子记忆清晰无比。

    “对不住了……阿月,阿月!”

    谢淮衣半个身子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唤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又想起阿月被自己支了出去,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不禁更加沮丧。

    先前的女侍得亏她捡回一条命,见她神色委顿万分可怜的样子,立刻为谢淮衣捧来盥洗盆和清水。

    符九将帕子打湿,递了过去,眼底是担忧和关切,却没半点嫌弃。谢淮衣头发凌乱,惨白着一张小脸。饶是再脸皮厚的女郎也快要哭了,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见笑了。”

    符九摇摇头,默默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谢淮衣漱了口,刚想说话,又哇地一下吐了。

    直到眉目通红眼泪汪汪,把胃里苦汁都倒了出来,这才止了吐意,开始伏在桌子上嘤嘤地小声哭。

    符九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贴身帕子递过去,放柔了声音:“你还好吗?”

    就这一句话,捅了谢淮衣的眼泪窝子。若他有和小女郎接触的经验,一定会知道,女孩子哭的那会千万不要开口,只等她默默地哭好,擦干眼泪自己慢慢就好了。这时候千万别劝,谁劝谁后悔。

    可到底还是年纪太轻。

    谢淮衣拼命摇头,抽噎声越来越大:“呜呜呜……我不要吃肉……我要回家……”她一开始还只是委屈,上气噎不过下气,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抱着符九嚎啕大哭了起来。

    谢淮衣虽然自小失去双亲,却也是师长们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更不用说那些姨舅叔伯,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再怎么说也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的小女郎,今天却是当着外人大失颜面,可以说是十几年来最大的打击了。

    太白谷出来的高徒,被外人尊崇吹捧的小医仙,如今狼狈不堪地吐了别人一身,还躺在地上哭的花容失色,怕是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黑历史了。

    谢淮衣觉得丢脸极了。可是她这会难过得厉害,丢脸只能往后挪一挪,暂且屈居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