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杜晨已是年后。

    只有上天知道，杨小小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杜晨的电话打不通，开始她并没有太在意，持续一周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以为他出事了，她满脑子的担心不知从何做起。

    借工作之便，偷偷留意不曾关注过的公司账，查询与晨融公司相关的业务，一切正常。

    随时都在留意路上的车，那个熟悉的车牌却不曾出现。

    担心与日俱增，她的心里长满了荒草，却没有人可以帮忙。

    请了一次假跑到星辰大厦，却没能像第一次那样顺利进入他办公室，更别提见到他本人了，咨询隔壁工作人员竟是一问三不知。

    知道他常常在深夜活动，她便不顾天寒地冻，疯狂地找他。以前去过的饭店、KTV、台球馆、保龄球馆，能进去的地方都挨个去找，别说杜晨了，就连常跟他一起的那几个人都没有见到。

    是月底，知道他没事的。

    对，那天是30号，小年，她记得很清楚，快下班时，部长说财务总监张总找她。

    刚进办公室，还没说一句话，张总电话就响了。

    她本该出来避开领导打电话的，可还没走，一声“杜总”让她止住了脚步，故作不知地站在原地。

    “杜总，晨融的款我们可早还上了啊。哈哈哈，知道你不是说这个。怎么样？玩得挺好啊，什么时候回来？得年后了？行行行，到时候咱聚聚…..”

    张总表扬她工作不错，额外给她发了五千块钱奖金，真是一笔巨款，竟提前把韩冬的借款还上了。

    比这更高兴的，自然是无意间听到张总打的电话，杜总，晨融，说的可不就是杜晨嘛。

    原来他出去了？难道出国了？怪不得电话打不通，年后才回来？那就年后再联系吧。

    这个春节，自然是相对轻松的。

    只是年后，他的电话仍是无法拨通，他不可能那么长时间不回来吧。

    不管在哪，他都能给张总打电话，也应该给自己一个电话吧。

    杨小小终于后知后觉地确信，他是把自己的号码设置成了拒绝，他不想见到自己。

    如果仅仅因为那天晚上她的主动、轻浮，就这样对她，真的太不公平。

    她是一定要找到他，说个清楚，讨个公道的。

    终于在这个会所看见了熟悉的车，不让进去找人，就在外面等吧。

    怕再次落空，索性靠着他的车，坐在地上，竟不觉得冷。

    ……

    “知道了，”杜晨正在打牌，对最信任的手下大海摆摆手“找人把她赶走”。

    早就知道她在找自己，不想影响她过春节的心情，特意让她知道自己在外地，却不想年后还是这样死心眼，竟然找到了这里。

    “晨哥，你这是干嘛呢？”旁边的林娜终于看不下去了，“怎么这样对人家？外面这么冷，你让她……你就见一面，说个清楚不行吗？你不说清楚，她怎么能明白？”

    杜晨不理解，林娜却同情杨小小，知道她的一往情深，不像自己这般潇洒，不像自己只为开心不谈爱情。

    ……

    学财务的，对数字、日期相对敏感。

    2008年3月14日，农历二月初七，星期五，杨小小永远记得这一天。

    她终于找到他了，确切地说是他终于愿意见她了。

    看见他的那一瞬间，长久的委屈、思念、不甘铺天盖地，可是他没有给她发泄的机会。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漂亮妩媚的女人，两人正在小声说什么，女人捂着嘴甜甜地笑着。

    “听说，你在找我？”女人把目光投向她时，他也才看她，面无表情地问，“找了很久？”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也怪我没有和你说清楚，可是你看我都不找你了，你就不知道为什么吗？没有感觉吗？还能这么迟钝？不应该啊。”

    她没有说话，电话打不通，看不见他的时候，她自然是有猜测的，只是过多给予了担心，怕他出事有个意外，时间久了才慢慢觉出不同的，可无论如何该有个说法不是吗？

    “来，喝杯水。”甜美的声音传来，女人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

    杜晨伸出一只手把那女人再次拉到身边，此时他们三人，竟像是夫妻两人在审判第三者一般。

    “晨哥，我不是轻浮的女人……我那天，只是……”不顾外人在场，她急忙解释。

    “和那没关系，我们男的吧，其实都喜欢像林娜这样丰满漂亮的女人，”他打断了她的话，亲昵地揽着身边的女人，“你看，咱们认识这么久，那天你都那样了，我都没睡你。你还不明白吗？男人要是爱一个女人，肯定是想上床的嘛。可你这样，没有手感，我根本没有欲望啊。”

    杜晨的话很直接，听在耳中这般难堪，她的脸变得苍白，竟是从来没有这样猜测过。

    他不是嫌自己轻浮吗？怎么又嫌自己不够漂亮，他没有欲望？

    旁边的女人，哦，对了，是林娜，却是一愣，看了看杜晨，又看了看杨小小。

    “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又问。

    她点点头，再不明白可真的是白痴了。

    “那有个镜子，你回头，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本来状态就不好，在外面又冻了半天，还被他这样刺激，她能有什么样？

    “人呀，要有自知之明，你看你吧，长得也不行，学历也不高，没有魅力也没啥能力，男人怎么会喜欢？”

    他居然说自己学历不高？对，他上次说过让自己多学习考证的，可是她本来就这样，认识的时候怎么不嫌？

    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被批得一无是处，她不服气：“晨哥，我一直就是这样…..那时你…..”

    “给你说实话吧，”他动作不变，手仍在林娜身上，“我以前说过你像我一个朋友，记得吗？”

    对，想起来了，他说过的，只说过一次，她当时没有在意。

    “我一开始注意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爱过的女孩，不过后来发现你也就长得像她，别的吧，实在是太差劲，所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她已全然明白。

    林娜起身从旁边拿出一个信封，他接过来递给她：“这些钱你拿着，咱们就两清了，可以吗？”

    钱是好东西，谁不喜欢？她确实需要，却不会拿这钱，尤其是在别的女人面前，尤其是用来换“两清”。

    这份感情，他想买断，在她心中却是无价之宝，咬咬牙，她抬起头直视他：“好，可以两清，我不要钱。”

    “依你，这样吧，我这有个新手机，送给你，好歹认识一场。”

    他竟是用“认识一场”来表明他们的关系。

    她摇了摇头，要手机做什么？

    “也好，干脆最好，要是留着对方的东西可能多少还别扭，”他没有坚持，很是潇洒，“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我呀，就怕女人纠缠。”

    “老死不相往来……”

    他竟是这般希望，她不能呼吸了。

    “那……你看，我和林娜还有事，不送你了，你自己走可以吗？”

    她点点头，本来就是自己来的，当然能自己走了。

    “那行，慢走。”

    竟是让他先说了这句话，她竟像是被逐出来的。

    不，她就是被逐出来的。

    为什么要来找他，为什么要满世界找他？

    可不该找他吗？他曾无处不在，随时都能偶遇一般，曾带着她到处去玩，让她见识了很多新奇的人和事，曾带给她那么多欢笑，她以为他是爱自己的，可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没有一句话就凭空消失，谁都想知道原因吧？

    可是他说不该找他，可她就想给自己一个说法一个交代而已啊。

    人要脸树要皮，她能听得懂话，她知道好歹，她也是有自尊的，

    走出房间、下电楼、上出租车、直到进了家门，她的腰板始终直挺着，却在卧室床边平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似的，咚得一声，直直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