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月夜脱困
117月夜脱困
不知过了多久,王本草突然从打坐中醒来,因为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那是宋月身上薰的茉莉花的味道。
王本草精神一振,抬头看时,宋月正提着食盒急匆匆赶来。王本草心头一热,随即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琢磨着该如何与宋月说话。
没等王本草开口,宋月已经放下食盒,走到王本草跟前,关切地道:“父亲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你身上这些伤,是谁打的?怪不得他还让我带治外伤的药膏来呢!”
王本草抬头看了宋月一眼,看到的是满脸的关切和微微的怒意。王本草无法再直视,表情冷漠地低头不语。
宋月又道:“我知道你在恨我。其实我刚睡醒,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还没完全弄明白。正好听到父亲吩咐给你送饭,我就赶紧过来了。”
王本草闻言,原本心中尚存的三分怨恨也开始消融了。望着宋月脸上略带憔悴,风采不比平日,王本草心头一软,柔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正月十七,卯时三刻。”
“哼,你跟你父亲已经用一顿早饭算计过我一次了。怎么,这次……这次又来送什么迷魂药?”王本草说罢,感觉有些脸红,没敢看着宋月,只是低头冷语。虽然已经从宋云口中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但他还是不放心,还要试一试宋月的真心。
果然,宋月闻言急道:“本草兄你真的误会我了。昨天那顿早饭不是我做的,我真的不知道里面下了药。今天的早饭我……也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再下药。这样,我先吃,要是我吃了没事,你也吃点儿吧?”
不等王本草回应,宋月便打开了食盒,将早饭摆开了,乃是一罐牛肉粥,两碟精致小菜,还有一瓶药酒。宋月盛了一勺牛肉粥,又夹了些小菜,二话不说便吃了起来。
吃完,还倒了一杯药酒皱着眉头喝了下去。王本草看在眼里,心生感动,也有些后悔先前说的那些冷言冷语。但他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宋月吃完喝完,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王本草,直看得王本草浑身不自在。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本草低头道:“把饭端过来吧,再不吃就凉了。”
宋月见王本草不看她,便无声地把食盒递了过去,静静地看着王本草把饭吃完后,竟又把剩下的那瓶药酒从脖子和袖口里灌进了衣服里。王本草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宋月,苦笑道:“我是外伤,这药酒外敷效果更佳。”
宋月回过神来,忍不住道:“你这样不冷吗?”
王本草惨然一笑,答非所问道:“能不能麻烦宋小姐让这两位看守地牢的家伙离开一会儿,我有重要的话想跟宋小姐单独谈谈。”
宋月闻言,只是转身看了那两名地牢守卫一眼,他们便知趣地离开了。
王本草盯着宋月道:“我恐怕只有五天可活了。等到这个月下旬,就会轮到柳家堡的人看守我了。今天当着少林方丈和你爹的面,柳长生就能把我打成这样,等他们独自看守我的时候,我只怕凶多吉少。”
“那……我能做些什么?”
王本草闻言,心中又是一松,不仅确信了宋月对他没有歹意,同时也看到了逃出宋家庄的希望,于是道:“我想与宋庄主见上一面,单独谈一谈;另外,如果与宋庄主见完面之后,他没有把我的两把刀和两把匕首还给我,希望宋小姐能帮我悄悄拿回来,放到我身边。”
宋月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去帮你约父亲。你的‘怀仁’刀还有那两把奇怪的匕首都在我那儿,我随时可以拿给你;只有那把‘逍遥’刀在父亲房里,恐怕需要我找机会用‘怀仁’刀把它换下来,这样父亲才不容易发现。”
王本草听完,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点了点头。
直到第二天傍晚,宋世雄才现身地牢,还带了一桌酒菜。王本草自然先是没有好话,奚落了宋世雄一番。宋世雄毕竟老奸巨滑,借着酒劲儿,红着脸不认错,反而大倒苦水,同时旁敲侧击地询问王本草关于先天功的一些细节。
经历过一番生死惊魂的王本草已经心志更加成熟了,所以既不说先天功宋世雄无法练成,也不说能够练成,只说非常难练,但若有王本草的悉心指点,或许能有一线成功的希望。同时再次强调此功必须从小练起,宋氏父子三人已经错过了练此功的最佳时机。
宋世雄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头脑却十分清醒,思量再三,没有多说什么。王本草道出自己的险境,希望宋世雄能想办法还他自由,他自有后报重谢。
宋世雄却安慰王本草不必担心柳家堡,因为他已经联系柳家堡与少林寺,准备从正月下旬开始,三家共同看守王本草:宋家庄守住地牢牢门,离王本草最近;柳家堡守住地牢到地面的唯一出口;少林寺则守住从地牢外出必经的一段台阶。
宋世雄准备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八亲上少林寺找福居方丈商议此事,待正月二十柳家堡的人到了,再知会柳家堡。
王本草听完,刚刚热起来的一颗心猛地凉了下去,却仍然不死心地向宋世雄大表忠心,大谈翁婿之情、忠义之道。宋世雄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夸赞王本草后生可畏,假意醉酒,不说放人之事。又灌了自己几盅酒,便假意醉了匆匆告辞。王本草彻底心凉,但绝望之中仍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宋月。
地牢里分不清时辰,王本草也不知道在昏暗的油灯下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宋月的到来。但宋月只是拿来了食盒,并没有把刀拿过来。见此情形,王本草最后的希望之火了熄灭了,心中生出一片悲凉之意,满脸戚然地望着忙于摆饭菜的宋月,一言不发。
宋月遣走了守卫,指着三菜一汤一饭,笑道:“父亲今天没有回来,明天一早肯定会回来。你今晚就逃吧?你的逍遥刀我已经拿到了,没敢带过来,暂时放在我的房间里了,你离开地牢之后,到我窗下来取吧?那两把匕首我已经带来了。”宋月说着,从食盒里取出了两把用蓝布包裹的物什,王本草打开一看,果然是“大木”与“秋水”。
王本草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困住自己的五条锁链,再看看宋月,笑道:“宋小姐已经替我想好了如何逃出来?”
宋月没有笑,点头道:“是的。本草兄可以用这两把锋利的匕首把困住你的锁链从墙上挖出来,这样比用刀砍断更加容易,而且不容易被发现。”
王本草笑道:“真是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说着,收了匕首,不再谈别的,只与宋月叙旧谈心,昏暗阴冷的地牢内一时间竟也充满了光辉与暖意。
等宋月走后,王本草打坐了一阵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是子夜时分了,便摸出了那两柄匕首,望着地牢外的两名守卫,心中歉然道:“对不住了,二位。不杀你们,我就得死。要怪就怪宋家庄太贪心吧!”
说着,调整好气息,双手同时一振,只听两声闷哼,两柄匕首同时射中两名守卫的心脏位置,两人顿时委顿在地,没了声息。由于距离很近,王本草运起内力,一下子便将二人的尸体吸到了身前,取走了牢门钥匙和匕首,专心去挖下那五根锁链。
由于晚上守卫并不会换班,所以王本草挖得全神贯注,毫无后顾之忧,只一炷香的工夫,在利刃的帮助下,便挖出了一根锁链。
王本草如法炮制,将另外四根锁链也挖了出来。这时,王本草才发现这五根锁链末端是连在五块铁板上的,每块都不下八十斤,加起来足有四百斤。
王本草自知没有“逍遥”刀在手是无法弄断铁链的,便索性将五块铁板全都背在了背上,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地牢。一路上另外两处关卡的四名守卫也被他轻松射杀,丝毫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
到了地牢出口,王本草终于停住了脚步。这个出口处虽然有门,却是厚重的铁皮门,而且只能从外面打开,想从地牢内部打开除非把铁门砸烂。王本草很着急出去,所以不可能再花时间挖什么地道。
站在门口一番思索后,王本草突然急速拍打大门,同时低声喝道:“快开门!快开门!姑爷好像中毒了!我要出去找大夫!”
外面的守卫听见声音,连忙问怎么回事,随即应道:“你别急,我去请大夫,你在里面等着就行了!”
王本草一愣,暗骂“狡猾”,又道:“不行啊,姑爷病得厉害,你们不知道情况,得让大夫带着药过来,必须我出去找,把病情说清楚,大夫才好配药啊!”
外面的守卫正半睡半醒,隔着铁门也分辨不清里面究竟是谁在说话,一时没多想,便急忙开了门。王本草便毫不客气地将二人拍倒在地,然后直奔宋月的闺房而去。
比起太平山庄的规模,宋家庄其实要小,只有大小房舍百余间。但在寸土寸金的洛阳,这么大的宅院可并不多,其价值也远非太平山庄可比。王本草是知道宋月的住处的,虽然只去过一次,而且没有进去过,但路径却不会忘记。躲过了几队巡逻护院家丁后,王本草顺利来到了宋月的闺房前。
宋月住在二楼,王本草寻到一个隐蔽处静静观察了大约一刻,确定宋月所住的小楼只有宋月及两个仆人在二楼,一楼只有两名家丁,一切都很正常,这才爬到宋月闺房的窗下,轻敲窗棂。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吱呀”一声,窗户被从里面挑了开来,露出了一个白亮的下巴,在月光下明丽动人。
王本草扒在窗下,深吸一口熟悉的清香之气,轻声道:“宋小姐,我不能久留,这就要离开了。待此事平息之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窗内人道:“王公子保重。你的‘逍遥’。”说着,从窗户里递出一把短柄斩马刀来。
“多谢了!”王本草有些激动,深吸了口气,又道,“我来还想提醒你一件事:找机会去令尊房里把调包的那把刀拿到你房间里来,就当是我逃出宋家庄时顺手从令尊房里偷走了‘逍遥’。你若是把‘怀仁’留在令尊房里,反而会暴露了自己。”
白亮的下巴微微一动:“好,我明天一早就去。你快走吧,地牢里的事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待庄里警觉了,你想出去就难了。”
王本草努力想看清宋月的脸,却也只能看清一个漂亮的下巴,于是轻叹一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咱们现在是有婚约的。”说着,微微一笑,手一松,随着一记沉重的闷响落下小楼,王本草的身影在如水的月光中迅速消失在宋家庄的曲径树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