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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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以正合 以奇胜

    看着一溜溜的运粮车进入南京城,站在王伦身边的李纲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王兄,你究竟是何意?”

    王伦淡然一笑道:“贤弟能忍到现在才问,养气的功夫总算有了进步。”他看了一眼略带尴尬的李纲道,“高丽虽然是箕子朝鲜之后,更在大汉时期归于我中原版图,但毕竟独立建国已久,如果我们用武力强行征服未必不能,但是却万难消化于他,反而还会被他撑死,故此朝鲜虽然最终需要平定,却不能是现在。”

    他看了看李纲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我知道贤弟想的什么,后汉末年鬼才郭嘉为曹操献策,当时袁绍已死,而袁绍未曾立嗣,曹操如果来攻,长子袁谭和三子袁尚必然联合对外,但是曹操一旦撤军,他们两人必然会打起来。你在想,为很么我不可以用曹操对付袁绍的法子来对付高丽。是也不是?”

    李纲尴尬的笑了笑:“还望王兄为我解惑。”他已经承认了王伦所说不错。

    王伦叹道:“后汉末年州官倪寻和李延病了,一齐到神医华佗那儿看病。两人的感觉相同,都是头很疼,全身发热。华佗仔细诊断,却给开他们不同的药。倪寻和李延非常奇怪:‘我们病情一样,吃的药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区别?是不是华佗徒有虚名,只会招摇撞骗啊?’”

    李纲接口道:“这个典故小弟也听说过,当时华佗看出了他们的疑问,问道:‘生病前你们都做了什么?’倪寻回忆说:‘我昨天赴宴回来,就感到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头疼发烧了。’‘我好像是昨天没盖好被子受凉了。’李延答道。‘那就对了。’华佗解释:‘倪寻是因为昨天饮食不对,内部伤食引起的头疼身热,应该通肠胃;而李延是因为外感风寒受凉引起的感冒发烧,应该发汗。病情表面差不多,但倪寻只要一点药物就会好,李延却需要借用药物调动自身的机能才能痊愈。治疗的办法理应不一样才对啊!”’倪李二人觉得华佗说的非常有道理,回去吃下不同的药,两人的病第二天就好了。”

    李纲说完道:“我明白王兄的意思了,但是还请王兄讲的明白一点。”

    王伦道:“如果我们如曹操气死袁绍一般,抓了或者杀了王俣,高丽不但不会内斗,相反还会因此比之前更不好对付。要知道,无论是李资谦还是金富轼或者是韩安仁,他们都不是袁谭或者是袁尚,他们都没有继承权,如果王俣不在了,大不了换个国王,他们会通过朝堂倾轧置对方于死地,但绝不会出现两方混战给我们渔翁得利的机会。而且更会对我们小心提防,我们一旦撤走,再想找如今这般天时地利人和都在的情况下登录高丽便比登天还难了。”

    李纲忽然皱眉思忖片刻道:“王兄,如果我们假借。。。”

    王伦笑道:“贤弟莫非想让愚兄做那弦高酬军之事否?”

    春秋时期,秦穆公决定偷袭郑国,秦国的军队才进入到滑国地界,碰上郑国贩牛的商人弦高,他看出了秦军的企图,一方面派人赶快回郑国送信;一方面想出了对付秦军的办法。于是弦高自称是郑国使臣,拿着四张熟牛皮,十二头肥牛来到秦军驻地,说郑国国君知道秦军来郑国,特地送上十二头肥牛,慰劳全军将士。亲军统帅孟明视听了大吃一惊,认为郑国已有了准备,就退兵了。

    王伦说出这个典故,李纲脸红的一笑道:“还望王兄为我解惑。”

    王伦叹道:“情况不同,那弦高只需要骗过秦军一时。而我却要骗到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如果我伪装成大宋官员,下旨废了王氏一族,恐怕我刚走这个谎言便穿帮了,到时候他们是否还会如我们所愿自相残杀?不能把希望放到对手的愚蠢上啊。别人不说,那李资谦的弟弟李资谅便是个外交天才。我怎么能把数年的准备,所有的赌注押在对方都是傻子上面?”

    李纲拱手道:“小弟受教了,但即使如此,王兄何不在那礼成港登岸?”

    礼成港是高丽第一大港,也是唯一的一个大港,是高丽与大宋之间通商的要地,距离高丽京都开京不过三四十里的距离。

    王伦笑道:“如果那样,我梁山军马现在已经陷入了泥潭难以自拔了,高丽所有的精锐一部分在北边防御契丹、女真,剩下的全部云集开京,就算我们拿了开京,但是下一步如何进行?我们势必面对高丽全国力量的围堵,那个时候我们即便拿了高丽的国王大臣,但是那些高丽地方势力毫无损伤,如果倾国力来攻,我梁山军危矣。这也是我为何不从恽州正北开战的原因,日本在盛唐时期便是如此攻打高丽,但是高丽山多林密,地势崎岖,一旦我从南到北开始打,大军远征,粮草转运艰难,还没打便输了三分,高丽只需要坚壁清野便可以让我大军成为饿殍。而我现在以奇兵进入高丽腹心之地,占据他腹地二十一城,开京重地已在我兵锋之下,现在高丽精锐为保京畿不失,反而不敢轻进,而且庆源等地乃是高丽第一权臣李资谦的兴起之地,他的政敌不会放过打击他的机会,万难让王俣轻易派兵对我们出手,这样,我才有时间从容不妨,更何况现在庆源李家已经被我掌握在手中,李资谦也要投鼠忌器。只要有一定的时间,高丽即便想来收复此地,哼哼,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伦深叹了口气道:“我们梁山的底子太薄,如果此次我们进军高丽不能稳固的占牢一片地盘,即便按照你最乐观的想法:我们掠夺了高丽百年积累的财富粮米,废了高丽王氏一脉让他们如我们所愿一般愚蠢的自相残杀,但是我梁山再上高丽之日已不可能,我们不是匈奴人,不是来此打劫一次便走。故此这次我们进兵的目的便是占领高丽半壁江山,只要我们占牢此地,才可以徐徐图进。”

    王伦拍了拍李纲的肩膀,叹道:“贤弟,愚兄现在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不得不谨慎啊。就像此次奇兵登录庆源,单纯计算天时愚兄就做了整整一年,如果没有当日的天狗食月涨起大潮,我梁山数万弟兄的尸体,恐怕早已堵塞庆源。但是兵者,以正合,以奇胜,算计不是无用,但要符合现状。”

    李纲闻言叹道:“王兄目光深远,小弟五体投地。不过为何王兄以大汉征东军为名征讨高丽?。”

    王伦摇头道:“所谓师出有名,大宋的名号我也考虑过,不过这种小人行径不用多久便会大白于天下,我梁山日后何以自处?大汉曾经在高丽设置四郡,如今大汉虽然亡国近千年,但乃是我华夏正宗,得国最正,如今我们以大汉苗裔为名恢复汉地也是正理,更可让各方势力难以琢磨我们的来处。对我们有益无害。”

    李刚深深一躬不再说话,下城忙碌去了。

    高丽开京城头,王俣目光呆滞的看着南方,吃力的道:“众位爱卿,你们说,天道是否真有报应一说?”与年龄毫不相称的皱纹出现在这位不到四十岁的高丽番王额上,让他身边的众位高丽文武大员切身感受到自家这位陛下言语中的苍白。

    金富轼上前劝道:“陛下维系我一国安危荣辱,不可亲临险地,有甚么话,还请陛下回宫再言罢!”

    这高丽对内外的称呼各有一套,对外,无论是对大宋还是大辽都自称藩属,高丽国君更要自称国主,高丽大臣也最多只能称呼王俣王上,但是在自己家里却是一派帝王气派称孤道寡。

    “孤就是在宫中坐不住了,这才来此透透气!众位爱卿,庆源如此险要之所,居然贼人不费一兵一卒,从天而降一般的就给占了,孤已经知道了,那也天狗食日,今日坊间传闻此乃天意难违,这是天谴啊!”王俣脸上露出无比痛心的神情,看得身边众人神色一颤。

    “胜败乃兵家常事,与天命无干!陛下多虑了!”韩安仁上来劝道。

    “不是天谴,为何当日忽然天狗食月,水涨大潮?我已经听闻了,那些贼人打着天狗食月的大旗,上面书写的乃是一个汉字。”王俣嘴唇颤抖道。高丽历来信奉鬼神之说,上至国王下至百姓无不对鬼神敬畏有加,此时有一支神秘莫测的鬼神部队借着天狗食月从天而降,这本就让高丽官民颤抖不已。

    “天狗食月之事虽然罕见,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无非风云变幻,天地异象而已,陛下莫要伤神!”

    这个时候王俣是听不进任何建议的,众臣也只是出言安慰着他。等王俣略恢复了些,众臣又开始继续这几日的争论了,无非是迁都问题,崔弘宰、韩安仁、金富轼这些地方豪强都劝王俣迁都西京平壤。李资谦、李资谅、李资德等人则是拼了命的要求坚守开京。

    双方已经为此争执了多日,最后,王俣长叹一声,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毕竟开京是高丽的根本,百年前辽国攻破开京,当时显宗弃城而走,最后这开京沦为一片废墟,高丽国库百年积余除了显宗临时带走的一部分,剩下全部叫辽军掠去,数以十万计的粮草被焚毁,后来显宗重回旧地,罄尽全国之力,才发了三十万四千四百民夫,重建了这座城池,而且历史多次证明,如果坚壁清野拼死守城,外敌最终都拿高丽无可奈何。

    况且如果真的弃城而逃,日后自己的名声也完了,介时更会沦为权臣的傀儡,高丽受中原文化影响甚深,王俣可不想变成汉献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