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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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觉门下(1)

    次日清晨,水双双用四轮车将花自在推到大厅,又将花不暖、元小沫叫来,向花自在道:“自在,我要跟你商量件大事,跟你收个女儿。”早几日水双双将元小沫领进家门,花自在便细心观察她。一连几日元小沫下厨做饭、端茶递水的伺候他,他心里对这个人品端正、细心温柔的小姑娘颇为赞许。此时这么一说,花自在早知她的心意,笑道:“那再好不过,咱们花家就缺这么个女儿。”

    元小沫先向花自在夫妇磕头,再向花家祖宗灵位磕头。花不暖内伤虽未痊愈,但已能下地行走。见元小沫已然跪拜了爹娘,笑道:“爹,娘,我和小沫也拜一个吧!”水双双笑道:“小沫十五岁,你才十三岁不到,你自当拜她为姐。”花自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花不暖笑嘻嘻的与元小沫磕了头,互以姐弟相称。反观花自在自筋脉俱断后,便命神弓监旧部,打造了这四轮车代步,闲暇时便坐于车上,以舌代手,翻阅古书,以求衔筋接骨之法,终无所获,便将身心全寄于花不暖身上,思来想去,直至近日方才下定绝心,将花不暖召到身前,还其夙愿。

    花自在正色道:“暖儿,自打你被那红衣妖女所伤后,心脉受损,落下病根,爹就反对你修习武功……”花不暖接口道:“爹,你看暖儿这不好好的,还能上食银笼捡银子。”水双双杏眼圆睁,嗔道:“爹都没说完,你偏要插嘴,功夫没到家就学人家好勇斗狠。”花不暖向元小沫吐了吐舌头,不敢吭声。花自在略微顿了顿,缓缓道:“当年玄山借粮后,你楚伯伯留下一封书信,欲举荐你去大觉观拜观主南宫烛为师,爹见你年幼重伤未愈,便没提此事,现如今,见你修习玄山西岩道场法门,竟有奇效,爹苦思冥想,还是盼你能修习道术,将心脉修复,日后也不像爹这般任人摆布。”

    花不暖闻得此言,大喜过望,笑道:“爹,我真能去大觉观修行。”花自在点了点头,道:“书信便在你娘手中,你一看便知。”水双双与花自在对望了一眼,随即从怀中掏出书信递了过去。花不暖接过书信一看,喜上眉梢,笑道:“原来楚伯伯是观主的师弟。”水双双秀眉微皱,道:“也不知大觉观究竟如何?”

    花自在凝视着花不暖,道:“大觉观是金司城武学大家,观主南宫烛为人正派,在金司城中名声响亮,十年前便已入三境中期,平素管教徒弟严苛,江湖中听得他的名头,都十分尊重。你好好在大觉观用功,即便不能入三境,跻身修真强者之列,也能强健身心,修身养性。”

    花不暖收起笑脸,应了声:“爹,暖儿自会用功。”

    半月有余,花不暖姐弟二人多在家中闲聊,偶尔去万山头家串门,胸口之伤日渐好转。花不暖这一日一早起来,备好银两行李,挎个包袱,与花自在、水双双、元小沫,万山头别过,大觉观便在亚扎城东,他走得飞快,正午已到大觉山下。

    顺着山道迤逦而行,山坡两侧田地连绵起伏,松柏盘转林立,花不暖一路上来,到了山腰的一处凉亭。凉亭横额上书“下棋亭”三个大字,当下坐在亭中石凳上,解开包裹,取出桂花糕来吃。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此时空山寂寂,显得非常扎耳。花不暖不料后方来人,回头望去,只见后头走来一个黄袍汉子,又矮又瘦,面如黄土,握着一把长剑,大步走进亭中。他将长剑放在棋盘上,从后腰取出一个大葫芦,喝了大口,喃喃道:“凌正图这个老不死的,酒酿的不错,可惜有酒无菜,不能尽兴。”花不暖想了想,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荷叶包,走到他对面,摊开荷叶包,里面竟有一只烤鸡,便撕下半只递了过去,笑道:“大伯,你吃。”

    那黄脸汉子大喜,伸手接过,片刻间已吃了大半,一面吃,一面夸赞:“味道好极,味道好极,谁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烤鸡?”花不暖心中得意,嘻嘻一笑,道:“这可是我沫姐做的,能吃到肚里也是有缘。”黄脸汉子哈哈大笑,说道:“娃娃,你说得对极,能入我肚便是机缘。”伸手将葫芦递过来,说道:“你别光看我吃喝,来喝酒。”说着,递过葫芦。花不暖见他言语豪迈,心生欢喜,接过葫芦,拔出栓木塞,顿感酒气刺鼻,大喝一口,顿觉喉如火烧,头脑中一阵眩晕。

    黄脸汉子见他喝得这般爽快,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道:“好痛快!”拿起葫芦,又喝了两大口。花不暖自小崇拜江湖豪杰,见到黄脸汉子,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勃勃,颇有威势,心生向往,生起争竞之心。当下挺起身板,笑道:“好酒!”托起葫芦,仰脖又喝了一口。那汉子跟着便也喝了两大口。花不暖心脉受损,平素从未喝酒,此时有样学样,两口烧酒下肚,腹中有如烈火在烧,头脑昏昏沉沉。黄脸汉子见他转眼便昏沉,暗暗发笑。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只烤鸡早已吃得干干净净。黄脸汉子吃饱喝足,指了指山上,笑道:“你是大觉观弟子吗?”花不暖摇了摇头,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我上山就是为了去拜师。”黄脸汉子沉吟片刻,大笑道:“大觉观南宫烛,听说他现在广收门徒,修为深不可测了。”说完不再言语,系好葫芦,拿起长剑,站起身来,边走边笑,花不暖瞧他走得不紧不慢,好似闲庭信步一般,刹那已然十丈开外,一眨眼便翻过山脊,消失不见。

    花不暖见他身法奇特,犹如鬼魅,心中骇异,忙收拾好包裹,飞身赶上,走到山顶,哪还见黄脸汉子身影。此时日落偏西,忽见前面林中隐隐看到有人影晃动。走到近前,眼前是一个极宽的石坪,石坪东侧有四十来栋房舍,有两座极高石塔立在其中。抬头往前看去,忽听里面刀剑撞击之声,心中大觉蹊跷。

    堪堪奔到主院,远远便看到金色牌匾,上书“大觉观”三字,花不暖暗暗心惊,定神往里看时,只见二三十人摔在石塔下,刀剑横七竖八掉了一地,门下弟子大呼小叫,乱成一团。里面有两弟子扑上前来喝道:“是谁?”花不暖正待开口,一拳已至胸前,忙不迭的往左侧闪身,一个身影抢前一步,已被扣住左腕,他刚要起腿,右侧一人早顶住他右膝,顺手拿住右肩,花不暖运劲抵抗,无奈双手被拿住,挣脱不开。

    高个弟子大喝一声,眸子一转,盯着花不暖冷笑:“鬼鬼祟祟在门外看什么,你和石塔那人是不是一伙的?”花不暖一吐舌头,笑道:“你不要冤枉好人,我可是来拜师的。”右侧矮胖弟子,双眉一挑,忽道:“小子,是便是,不要撒谎,如若不然,待会儿我们将那恶汉擒住,免不得你也要皮肉受苦。”花不暖撅起小嘴,白他一眼,对矮胖弟子道:“石塔底下二三十人,我哪知道你说的恶汉是哪个?”矮胖男子怒从心起,二话不说,反手屈指往他头顶一个暴栗,扬手指着靠左侧石塔塔顶,笑骂道:“眼瞎不成,就是塔顶那恶汉。”花不暖头上一痛,暗骂一声。

    仰头望去,塔顶上伫立一人,黄袍裹身,身形偏瘦,手中握着长剑,双眸如电逼视人群。两尊石塔高约莫十五丈,塔身十人不能团围。花不暖起先没有注意,此时瞧着塔顶之人,越瞧越眼熟,忽地心跳加快,脑中嗡的一响,竟是下棋亭遇到的黄脸汉子。

    黄脸汉子剑眉一挑,扬声笑道:“南宫观主,出来一见。”声如天中闷雷,震得塔底众人脑壳昏动。塔下众人均感威压,不敢吱声。黄脸汉子半晌不见回应,心中懊恼,又喝一声:“柴某在此,南宫观主,为何不出来见我?”这一声威势更足,众人胸中气闷,无比难受。忽听塔下一人冷笑道:“黄脸汉子,你这厮如此无理,观主在后山闭关无暇见你,但大觉观门下弟子数百,你独自一人硬闯,未免自不量力!”花不暖循声望去,身子一颤,暗叹一声,竟是半个多月前望岳酒楼门前嘲讽他的肥胖少年南宫邈。

    黄脸汉子双眼一翻,冷冷道:“此剑多年不用,怕已腐朽,借观内石塔试剑。”不待众人看清动作,暗运心咒,挥剑横削,一道金芒划破长空,“咯”的一声,塔顶一丈巨石急如弹丸,往上跳起,一丈塔顶猝然上浮数尺,滞留刹那,“咚隆”一声,又怦然落下,塔身残石“簌簌”溅落,塔底众弟子心中惶恐,四下飞窜,唯恐塔顶巨石砸落,被碾为齑粉。呆立半晌,眼见塔顶没有坠下,安稳如初,众人方从惊吓中醒悟过来,均想:“此人道行之高,劲力拿捏之准,世所罕见!”

    忽听后院门内脚步紧凑,只听一个宽朗声音叫道:“恶贼,我师父稍后便来了,你速速前来受死。”花不暖被二人制住不得动弹,猛听得来人声音甚是耳熟,正自寻思,打里头奔出二十多人,见为首的身披白布长衫,手握长剑,神色倨傲,正是那日食银笼内争斗的俊美公子。花不暖原以为是相熟之人,眼见这人前来,心中一惊,却是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