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半，杨凡缓缓从单人床的上铺坐起，又悄悄躺下，然后翻了个身，最后闭上了眼睛。

    五号床的呼噜声由最开始的震耳欲聋，渐渐变成了有规律的呼吸声。当然，有规律也并不意味着安静，呼噜两下之后，才是呼吸略有受阻的呼气声音。

    二号床的手机依旧亮着，手机的主人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发出竭力克制的憋笑声。

    丝丝缕缕的细碎声响回荡在耳畔，杨凡皱起了眉头，摸索到床边的盒子，戴上了里面两块钱一副的耳塞。

    宿舍门微微开了条缝，聊胜于无的为闷热的小房间带来一丝丝清凉。门外传来穿着拖鞋的脚步声，然后是关上门的响动，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让杨凡的心头咯噔一下，略有睡意的双眼猛然睁开。

    五号床的呼噜声骤然变大，可是杨凡已经听不见了。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动，左后槽牙连着脖颈右侧隐隐作痛。走廊的灯光依旧亮着，屋里的漆黑似乎在蠕动，自以为无人听见的窃窃私语，当杨凡扭头看去却又蓦然沉寂，无迹可寻。

    不知道谁的笔记本忘了关，发出了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呼噜声彻底听不见了。但是杨凡略微有点尿意，却又感觉腹中传来剧烈的空虚感。好饿，好想吃点什么，渴求咀嚼和吞咽的想法逐渐无法控制，杨凡猛然睁大了眼睛！

    算了。还是先去一趟卫生间吧。

    杨凡摸索着穿上裂了条口子的拖鞋，那拖鞋咧着嘴好像在笑。他拉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又轻轻带上。

    走廊里的灯闪烁几下，然后变了个颜色。头顶鲜艳的红灯微微照亮了脚下黑色的瓷砖，旁边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触目惊心的血红的光。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可这水声听起来粘稠，温热，甚至泛着淡淡的腥味。杨凡走在粘滑的瓷砖上，留下一排小小的脚印，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自己的。走了好久，久到杨凡都快睡着了。终于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杨凡在走廊一半的地方转弯，站在了小便池前。小便池里面放着圆形的瓷制盖子，那盖子好像眨了眨眼。杨凡面无表情的把自己温热的代谢废物浇在瓷盖子上，表面的圆形珠子滴溜溜乱转。

    杨凡拿起杯子接了半杯水，可是这杯子是他什么时候拿到手里的呢？刚才上厕所的时候这杯子又放在了哪里呢？杨凡不知道，杨凡不关心，杨凡翻了翻柜子拿出来一板十三片半的白色药片。杨凡扣出那一片剩了一半的药片，掰了一半放在嘴里，再把剩下的半片放回铝塑板里面。卫生间不会有柜子也不会有药，那杨凡现在在什么地方呢？当然是自己的宿舍了，杨凡笑了笑一口干掉了一整杯滚烫的凉水。

    药片进入腹中，饥饿感缓缓消退，杨凡看了看时间，一点二十一分。杨凡知道，没准自己肯定是犯病了。

    病的是我，还是整个世界？

    如果病的是我，那该多好啊。

    杨凡闭上眼睛，楞楞的盯着天花板，裹紧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