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老爹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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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葬礼上的不速之客

    白布披麻,整个葬礼都挤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举办。

    虎口纹着已经褪色了的滴血狼头,腋下还夹着那个黑色公文包,嘴里一直叼着染着的烟,包工头刘刚亲自从头到尾操办了陈大风的葬礼。

    震耳的唢呐声响彻在偏远的陈家寨,村民们围在陈大风的家门口议论纷纷。

    门口的白色挽联下蹲着两个男孩,就像是石狮子一般一动不动。

    李稚愁眉苦脸地递给陈稳一支烟,看着陈稳吸进去的一半烟雾都从嘴上的裂缝漏出来,他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

    “好抽吗?”李稚问。

    “有点淡。”陈稳说着,从塌陷的鼻子里喷出两道若有若无的烟雾。

    这不是废话吗?一半的烟都漏出去了,那味道能重吗?李稚心里想着却不敢表露出来半分,他还是隐隐有些害怕陈稳。

    李稚斜眼看着院子走廊里一直坐在轮椅上双眼呆滞的清雅,她手里死死抓着那张死亡医学证明,彷佛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院子里的人忙里忙外。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夕阳渐落,杏花树漏下丝丝缕缕的霞光,一块一块照在她身上,那一刻,她好像真的要碎掉了。

    不时有人从她面前经过,那些都是和陈大风沾亲带故的亲戚,但却始终没人敢正眼看她一眼。

    谁都想不到,生活会这么苦。

    众人都心照不宣,生怕再刺激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儿。

    就连那条不满半岁的小土狗面对这么多陌生人都罕见的不怎么叫了。

    简陋到令人发指的客厅里,只有一张黄木桌子,上面有一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摆钟,每到整点就会自己敲响。

    钟响了七声,晚上七点了。

    李稚踩灭了手里的烟,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就准备起身往陈大风的屋子里走。

    但一群人却在门口突然出现,他们成群结队,气势汹汹。丝毫没有对逝者应有的尊重。

    “陈大风那个窝囊废真死了?”

    “死的真不是时候!”

    “他妈的,欠我们的钱怎么办?”

    “他不是还有个大学生女儿?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说着一群人就要闯进陈大风的家,李稚和陈稳同时从地上站起来。

    两人伸手拦住了那群人,面色不善地看着这群人。

    “等等,你们先别进去。”李稚皱了皱眉,寸头上多了两条褶子。

    陈稳则更直接,铁塔般的身躯堵住了那道小门,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意思再明显不过。

    此路不通,赶紧滚。

    见面前忽然多了两个年轻人,一群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两个小屁孩儿堵在这干什么?”

    他们簇拥着就往门里挤,有人撞在陈稳的身上,看到了他恐怖狰狞的脸惊叫出声:“鬼啊!”

    他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向后退,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向后退。

    残阳如血,映照在陈稳的脸上,他们看后皆是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继续向前。

    有时候,李稚真觉得陈稳这张脸实在太好用了,甚至连话都不用说,别人就知道他不好惹了。

    “我们...我们是来找陈大风要账的,他...他媳妇欠我们钱,几年了,还没还上!”

    有人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欠条,在空中抖开。

    “那你们找他媳妇去。”陈稳瓮声瓮气地回答,他盘腿坐下挡在门前,伸手向李稚又要了一支烟缓缓点上。

    烟雾缭绕间,他的脸甚是吓人。

    “这几年都是陈大风还的!”有人壮着胆子说。

    陈稳左侧眼睑微抬,咽下半口烟后缓缓说:“下次再来,把他以前给你们的钱还回来。”

    “你他妈是谁啊?你算老几啊?你说还就还?你妈刨妇产刨深了?刨你脸上了?多了几道疤,你真当我们都怕你了?滚远点!”

    叫嚣着的是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他个头不高,躲在人群的最后面。

    “跟你一样嘴臭。”陈稳看向李稚。

    李稚连忙摇头,一脸惊恐,他捂上眼睛,不敢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陈稳如一头恶狼般从地上弹射而起,粗暴地撞开众人后,一把揪住了最后面那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

    陈稳单手拽住那个人的衣领,将他举在空中,冷冷地看向身后的众人,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红本向众人展示:“这是我的精神病证,他先骂了我和我妈妈,我现在要打他了。”

    有人凑上前看,连声制止:“那是残疾证!”

    “不好意思,拿错了。”陈稳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他把残疾证收到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小红本,上面赫然写着,“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患者证”。

    说罢,陈稳的手高高扬起,一把掌扇在那人的脸上,几颗牙齿从他口中飞出。

    陈稳身前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搀扶起被扇倒在地的年轻人。

    谁会想惹一个精神病啊?

    陈稳扫视了一圈,目光在李稚身上停留了许久,彷佛在他说,这就是嘴臭的下场。

    感受到陈稳的目光,李稚就像被火烧到屁股的猴子一样从地上跳起来,不忿的小声说道:“看我干什么呀?”

    “还有谁想要账的吗?”陈稳将精神病的红本本捏在手里晃着,似乎在警告在场的所有人。

    众人摇了摇头。

    陈稳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指着地上那个尖嘴猴腮的人,不耐烦地说:“赶紧滚,带着他一起滚!”

    那人趴在地上盯着陈稳,满眼都是害怕和怨毒,只不过现在他一边脸肿的老高,显得异常滑稽。

    有人搀扶着他跑了,陈大风家门前终于再次平静。

    许久之后,李稚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陈稳,你真是精神病啊!”

    “那还能有假?”陈稳白了李稚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红本本递给李稚。

    看着红本本上黏贴着的照片,李稚诧异地看向陈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用怀疑,那就是我,我之前不长这个鬼样子。”陈稳平静地说,还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之前...很帅...”李稚艰难地说,他无法将面前这个满脸烫疤的男人和照片里那个眉眼之间英气逼人的少年的联系在一起。

    他简直难以想象,陈稳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他看着看着,将红本本还给陈稳。

    “怎么不去治疗?”李稚轻声说。

    “治不好,去过太多医院了,都说不行。”陈稳苦笑,露出些许牙龈。

    “我老爹可能能帮到你,我之前记得他好像提过一嘴,好像叫生肌散还是烫伤油,对这种烫伤可能有点用。”李稚不确定的说。

    “不治啦,就这样吧!”陈稳摆了摆手,看起来颇为洒脱。

    “我去看我老爹了,我帮你问问。”李稚看着陈稳认真地说,他是真的想帮陈稳,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打心眼里觉得陈稳不是坏人,就是脸上的疤太过吓人了。

    陈稳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院中的清雅,眼中满是心疼,他拍了拍李稚的肩膀,缓缓地摇头:“不用了,你照顾好清雅就行。”

    “我们真的只是合伙收账而已!”李稚有些窘迫,他脸红着小声说,“我们真没什么。”

    可在陈稳看来,李稚这样的反应反而有些遮遮掩掩,他背过去,不让李稚看到他的正脸,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清雅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谁会喜欢一个丑八怪呢?”

    陈稳断断续续地说:“她总是远远的躲着我,生怕我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抽了抽鼻子,“呸,我陈稳才不是那种人,她妈说的话,我才没有当真过,可是我喜欢她,就只是想看着她啊,我有什么错啊?”

    他转过头,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委屈地看着李稚,认真地问:“我有错吗?”

    “没有!”李稚伸手擦掉陈稳的眼泪,他一把抱住陈稳,却因为不够高,只能勾住陈稳的脖子,像只考拉一样搭在陈稳身上。

    陈稳愣了愣,双手握紧了又放下,这一次没有把李稚推倒在地上,任由他挂在自己身前。

    “有点恶心,下来。”陈稳小声说,眼睛却看向清雅,内心祈祷着千万别让别人看到。

    “加入我们吧!稳哥!”李稚在陈稳耳边说道。

    只见陈稳的耳朵迅速通红,鸡皮疙瘩从他脖颈间仅剩的好肉上冒出。

    他一把拽下李稚,嫌弃地拍打着耳朵,几乎是吼着说:“加入什么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口水都快喷老子耳朵里了!”

    李稚坐在地上,尴尬地揉了揉寸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排不怎么白的牙齿:“稳哥,我和清雅的要账小队,缺一个很凶的打手,我觉得你很合适,考虑考虑。”

    “别叫的那么恶心,咱们不熟。”陈稳斜着眼,右眼跳动。

    “我能治好你的病!”李稚眼里无比认真,他拍着胸脯,“我爹什么都能治!”

    “过几天吧,先处理好清雅的事再说。”

    他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炊烟从院子里飘出,升入夜空中消失不见。

    “能不能帮我个忙?”李稚看向陈稳越走越远的背影,仓忙开口。

    “不帮。”

    “我家被拆了,你帮我撑场子!我想找人要个说法。”

    “不去。”

    “求你了,稳哥!”李稚不要脸的喊。

    陈稳站在原地,他向后摆了摆手,大声说:“清雅去,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