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威尔已经是第三次从一段熟悉的轻柔音乐声苏醒过来。

    直到这段音乐停止后，威尔才缓缓睁开眼睛，撑起双臂，靠在床头上。

    又梦见那片油菜花田了。

    逼仄的房屋内，只有1米宽的小床和一个陈旧的床头柜，还算好的是有一扇不算太小的窗户和一间1平米左右的狭小洗漱间。

    坐在床上掀起窗帘的一角，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色让本就还有些迷糊的威尔陷入短暂的迷茫。

    ……

    回忆是件痛苦的事情。

    三十三岁的李威一个人，在除了陌生还是陌生的大城市里打拼了十多年，却依旧是人海中平凡人中的一个，买不起房的打工仔注定对这个城市没有多少归属感，在经历第五次失业后，准备带着微薄的积蓄回到家乡之前，一个人在出租屋内用喝酒来麻醉自己。

    也许是对生活的不甘，又或是命运开的玩笑，李威在宿醉之后，穿越到这个叫威尔的少年身上，混乱的记忆在彼此融合，李威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也只能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的活着。

    威尔在零碎的记忆中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十二岁的少年在逃离孤儿院后，混迹在人际混乱在的下城区，靠着乞讨，盗窃生活，十五岁在朗姆街闲逛时，一不小心被人敲了闷棍后，被人扔到阴暗巷子里后，昏死后过去。

    李威永远记得醒来时候，身上散发的恶臭和嘴里的铁锈味，还有脑中撕裂的疼痛。

    ……

    威尔放下窗帘，摸了一把满是汗水的额头和脖子，八月份的天气，让这个港口城市显得闷热潮湿，即便开着窗户，也没有一丝风吹动窗帘，即便如此，威尔还是很感谢老板老汤姆，三天前能把这间顶层的小房间租给自己。

    “咕噜……”饥饿感涌来，威尔匆匆跑进洗浴间对着铜制的水龙头大口大口灌着自来水，直到有些饱腹感才开始洗漱。

    “没有洗面奶，没有香皂……”

    威尔多少有些怀念那个世界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连一条毛巾都没有，还在为了生存而挣扎的自己。

    将就着用身上的短衫擦完脸后，在昏黄的灯光下，威尔看着还残留在耳畔滴落的水珠，威尔才有些清爽的感觉。

    一米七的个头正好卡在镜子的中间，短寸的金色头发，让威尔本就泛白的皮肤更显病态，算不上精致的五官也显得消瘦，尤其是凸显的肋骨条，让威尔像是个纸片中走出来的人。

    回到床边坐下，看着摊开盖子的铜制八音盒，大约两个火柴盒大小，拴着一条约二十公分长的铜链，也许是前主人特别喜爱的原因，八音盒被摩擦得很光滑，虽然已经有些氧化出斑驳的印纹。这是威尔一个月多月之前在上班时捡到的东西，扔在杂物盒里等到没人认领的时候，才悄悄据为己有。

    拧动八音盒一侧的旋帽，威尔开始上紧发条。

    咔啪咔啪，几声后，一段不知名的音乐开始伴着弹片上的波动开始响起，轻柔而舒缓，短短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为什么连着三天都是在威尔快醒来时响起，还让威尔能梦见那片花海，那是李威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威尔把这首曲子命名为《花海小夜曲》。

    看结构并不像是工厂的批量产品，更像是某个热爱机械制造者的小爱好。在试了几次无法拆开，也害怕强行拆开无法修复，威尔就放弃了研究这个诡异的八音盒，何况连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这种能自动演奏的八音盒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如果是珍贵的东西，也不会被随意丢弃在吧台上，直到现在也没人认领。

    威尔把八音盒团在脱下来的短衫和裤子中，因为今晚有个他厌恶的人会来找他，而那个老混蛋会毫不犹豫的夺走他身上的一切，连一个铜板都不会放过，自己却只能默默承受这悲惨的命运。好在老板让威尔搬进了他的旅馆里，这已经是威尔第八次搬家来逃离那个老混蛋了。

    换上洁白的衬衣，套上暗红色的马甲，穿上一条黑色的西裤，算不上太合身，稍显宽大了些。不过谁在乎呢，反正是夜班。

    威尔锁好门，揣上钥匙，就下楼去了。

    “嘿，老尼奥，下午好。”威尔走过旅馆登记台时，对着坐在吧台后面正在打量行人的大叔说道。顺便瞅了瞅挂在后面的日历。

    新历1889年，8月8日。看门人老尼奥总会守在日历旁，用笔圈出日期。

    挂着的钟表箱上显示着四点钟。

    老尼奥收回瞅着站在街角女郎的目光，点了点头，递过一卷报纸，干燥斑驳的手臂上，纹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和一个简单的船锚纹身，听说以前是个水手。

    威尔识趣的接过报纸，径直走到对面的酒馆。

    酒馆招牌是用红色字体描刻着“方块8俱乐部”，而对面的旅馆则挂着“方块8旅馆”的招牌，这都是老板汤姆的产业。

    酒馆的门口边，靠着三个聚在一起抽烟的男人，看着他们腰间毫无遮掩挂着的手枪，就应该明白这是酒馆请来的保安。威尔对这些人不是很熟，老汤姆经常换人，况且这些打手也没有几个是能长久干这一行的。

    威尔因为穿着酒馆侍应生的服装，也没人阻拦，直接穿过昏暗的大厅，走到三楼的一间房间，威尔轻敲两下后，等里面的人打开门缝瞅了一眼确认是威尔后，接过报纸后，“砰”的一下就关上了门。

    “还真是没礼貌。”威尔内心吐槽一句。这个人并不是老板汤姆，而是老板的保镖，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听过老板叫他疯老鼠，但疯耗子很少和人交流，顶多就是在一楼的营业区域，独自沉默的喝上一杯麦芽啤酒就上楼，直到现在威尔也没和他说上过一句话。

    威尔并没有在楼上闲逛，送完报纸后就直接去了地下室储藏室，身无分文的威尔只想找点东西吃，毕竟他现在可没有钱支付酒馆的餐食，三天前凑够一个月房租钱的威尔，尽管只剩几个铜板，就迫不及待从某个地下室里搬了出去。

    储藏室里就一个人正在从大木桶里，往棕色玻璃酒瓶里惯着麦芽啤酒，并用机器一个个打上酒盖。

    “嗨，图卡。”威尔对着正在忙活的圆脸胖子，打了声招呼。

    “嘿，威尔，来尝尝今天刚从班尼斯港送来的正宗麦芽酒。”图卡眯着眼睛递给威尔一瓶才灌出来的麦芽酒。

    “谢谢，不用。有吃的吗？”喝了一肚子水的威尔拒接了图卡。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图卡收回啤酒打上盖子放入木箱里，从酒桶的一侧角落里拿出一个硕大的餐盘，剩下几个餐包和一个香肠，应该是图卡剩下的。

    “感谢圣者，太好了。”威尔接过餐盘放在一个木桶上，开始一边掰着餐包，一边感谢图卡。

    “我听说汤姆叔叔说，你明天就可以在前半夜上班了。”

    图卡是老板汤姆的远房侄子，被他妈妈从乡下送过来，拜托汤姆帮忙照顾，本来是不用来下面干这种杂活，但因为图卡四肢比较笨拙的原因，在少收了很多次单，加上摔了不少盘子后，汤姆只好让他来干些不费脑子的活。

    “恩。”

    “汤姆叔叔还说，你是个不错的调酒师。”

    “恩。”

    “那明天你请我喝一杯，恩，是叫莫吉托，汤姆叔叔说是你调出来的混合酒。”

    “啊？莫吉托。你确定老板让你喝酒？”威尔咽下最后一口餐包，并没有再去动那根香肠。

    “嘿，汤姆叔叔可没有阻止我喝酒，我们只要小心一些。”图卡眯着的眼睛对着威尔眨了眨。

    “没问题。”老板虽然小气，但对自己的员工还是有一些有限度的免费。

    “晚上需要我帮忙吗？今天发薪水，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看到那个老混蛋已经好几次抢你的钱了，我可以去找汤姆叔叔。”图卡停下手里的活，郑重的问道。

    老汤姆似乎很迷信方块8这张牌，所以在杯垫，酒杯，筹码的边缘，座椅的靠背都印有方块8的图样，更是把薪水的发放日期定在每月上旬的8号，而不像别的老板把月薪压在次月的月底结算。

    “还是不用了，我不想给老板惹麻烦，我自己能解决。”威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呢，发了薪水准备干什么？”

    “我啊，我想去吃波米克家的华夫饼，还有……还是算了，我还有四个弟弟妹妹，我得拜托汤姆叔叔把钱寄回去给家里。”图卡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但说着说着就有些沮丧。

    1米9的身高，整整比威尔高了一个头，壮硕的胳膊比威尔的大腿都要粗壮，其实图卡的身体并不胖，用健壮来形容更为合适，仅仅因为脸部过于圆胖而让人觉得他是个胖子，加上他走路总是给人慢吞吞的感觉。

    “结束了？”威尔问道。

    “早着呢，汤姆叔叔让我多装一些，说是最近生意特别好，估计得到10点钟才能忙完。”

    图卡活动了一下，又继续开始忙活。

    “最近人好像是变多了。”威尔留意过旅馆吧台后的墙壁，挂着空房间的牌子并不多了，好像零星的剩下不到5个的样子。

    “那我在你这边睡一会儿，你忙完了记得叫醒我。”

    “好的，你睡吧。”

    威尔熟悉的绕过一排酒桶，找到角落里的躺椅，脱掉马甲搭在胸口上面，就开始闭目假寐。

    ……

    迷迷糊糊中，威尔坐在赌桌前，翻开了一张方块8，然后赢了一桌子花花绿绿的筹码，正在激动得往怀里揽筹码，只是怎么也揽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