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樱焦急的，满头大汗。

    空白涂黑生病了，病的很重。

    但她依旧不肯见任何人。

    “樱，我会没事的。”

    空白涂黑勉强的睁开眼睛，鲜红色的双眼黯淡无光。

    晶莹的泪光在她的眼角滑落，无力的滴落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上。

    一切都终将逝去，但人类，就是这么一种，不肯接受，不愿接受失去的生物。

    “不要叫他们过来，我不想看到他们。”

    空白涂黑闭上眼睛，她是认真的。

    樱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只是握紧了背后的刀。

    “樱，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你。”

    她的悲伤化作了无法言喻的恐怖威胁，无声无息的，狰狞的存在着。

    樱叹了口气，放下了身后的刀。

    她愿意，她才是她。

    她不愿意，那么，人类文明，将会在她的无视下，彻底毁灭。

    不留一丝痕迹的那种。

    “樱，人类，不愿意接受我这份礼物。”

    可怕的小萝莉闭着眼睛，声音有些虚弱。

    “他们从来都不能代表人类，从来都不能！”

    樱捏紧了拳头。

    淡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

    “真的不能吗？”

    当然，能。

    他们，现文明的他们，和前文明的他们，此刻站在天命空港中的那些人，已经足以决定这个人类文明的未来了。

    樱知道这一点，但她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樱只是默默的跟着她，就像，过去那样。

    一把刀，是没办法决定人类的未来的。

    即便，樱所有刀中，最快，最锋利的那一把。

    “在下，很抱歉。”

    但樱，只想，让她活下去。

    或者，让祂解脱。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你们，所有人的选择。”

    空白涂黑从床上勉强的坐起身，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

    樱没有阻拦，她也应该对这份尊重，报以对等的尊重。

    “你离开吧，樱，这里，不欢迎你。”

    再不走，真的会死。

    “在下，已经无处可去了。”

    樱没有离开。

    现在离开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似乎还认为我是那位爱人的神。”

    鲜红色的双眼中，带着越来越大的空洞。

    当人不再爱神的时候，神，自然也不会再爱人了。

    西伯利亚大仓鼠没有犹豫的，挡在了空白涂黑的床前。

    它知道的不多，但，它知道它应该帮谁。

    是这个人类幼崽，给了它一个，重新出现的家。

    即便这个人类幼崽什么都做不好，但那也不是它抛弃人类幼崽的理由。

    野兽总是慕强的，但，智慧却让它做出了不利于生存的选择。

    “我不想现在登神，樱，离开吧，不要逼我，杀死你。”

    她漠然的看着樱，现在，她自由了。

    无法前进的人类，又怎么配得到她的青睐呢？

    樱咬紧了牙关，她想，再试试。

    但是，眼前一花，樱的眼前就再也没有了那道可爱的身影。

    无形的哀伤与冷漠，融入了这片冰冷的雪原之中，化作了自然的一部分。

    “不，在下，我，不——”

    樱迈入了这片雪原，寻遍了这片雪原，但除了越来越冰冷的血液之外，她一无所得。

    在这一天，樱刚刚寻回的温暖阳光，就再度化作了星空中，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的漠然。

    好冷。

    就像，那个时候。

    “我，果然，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樱知道，她不是什么都做不到，只不过是，最终还是没有去做而已。

    下雪了。

    很大的雪。

    西伯利亚大仓鼠有些担心的看着这个人类幼崽，她的身上，出现了那种，意味着不详的，即将死去的气息。

    安静的躺回床上，虚弱的小萝莉一句话也没有说。

    于是西伯利亚大仓鼠自觉的，用着极为笨拙的手法，为壁炉添加着新的燃料。

    那种黑色的石头也不多了。

    剩余的食物，也很难撑过这场大雪了。

    西伯利亚大仓鼠担忧的站在窗边，仿佛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看着窗外那绵延到远方，看不到尽头的大雪。

    要出去捕猎吗？这个人类幼崽，能撑到它回来吗？

    西伯利亚大仓鼠没有太过的犹豫。

    人类幼崽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必须要有食物，足够多的食物才行。

    笨拙的离开木屋，将门合好，搬来一块大石头，挡住屋门，西伯利亚大仓鼠顶着暴风雪，叼着抄网，向着那条冰河跑去。

    必须要快，不然，可能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天黑了。

    当然，也可能是乌云太过厚重的缘故吧？

    暴风雨，在这一刻，降临在了整个世界之上。

    “你们，说什么！”

    温蒂看着座位上的，德丽莎模样的观星。

    “小白她，到底去哪了？”

    观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温蒂看了看观星，她知道，这不是德丽莎。

    “我不为难你，观星，德丽莎嘱咐过我们了，不要为难你，我也不问你德丽莎的去向，我只想知道，小白她去哪了？”

    那个可爱的，软乎乎的她，温蒂是见过的。

    只不过是为了避免自身的崩坏能伤害到彻底成为普通人的她，温蒂一直都在躲着她走而已。

    但只不过是出去出了一趟任务而已，回来的时候，她人呢？

    “我不知道。”

    观星艰难的说着。

    温蒂知道，她是不可能从这里得到答案了。

    “行，我走，你们自己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

    属于律者的六道崩坏能羽翼出现在了温蒂的身后，她不想再看到这个逐渐失去温暖的地方了。

    肆虐的暴风划过了高空，但是那种温暖的感觉，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份淡淡的哀伤，与漠然。

    温蒂知道了。

    小白她，可能离开了吧？

    去了，很远的地方。

    崩坏意识探来的触须被温蒂扯断，属于律者的双瞳取代了她的双眼。

    “我是风之律者，最强的律者，温蒂。”

    这一天，天空中的乌云，格外的浓重，阴沉。

    啃食着原本属于崩坏意志的触须，温蒂茫然的看向这个，似乎依旧沉浸在欢乐，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一座座，代表着人类文明的城市。

    这样的人类文明，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没有对任何人动手，复仇，似乎也已经没有必要了。

    温蒂默默的吞噬着这颗星球上，所有可以被她律者权能调动而来的崩坏能。

    尚未发生的第四次崩坏，就这么消失了。

    感受着那种淡淡的哀伤，与漠然，温蒂感觉她的内心中似乎也出现了一个空洞。

    一个，永远也无法，再次被填补的空洞。

    小白或许没死。

    但，温蒂知道，那个会对着她露出看似疏远的笑容，实际上，却是为了她的未来，创造出更加美好的可能性的小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很快，那淡淡的哀伤也消失了，仅剩的漠然融入了这片冰冷的世界，让温蒂再也无法感受到属于那个人的半点痕迹。

    闭上眼睛，温蒂试图挽留下，那个内心中因那个人而生，仅剩的空洞感。

    但温蒂失败了。

    那最后一丝那个人所残留下的痕迹，也终于从温蒂的手中，心头，流落。

    “温蒂，你还好吗！”

    终于赶至的琪亚娜看到了，温蒂那属于律者的，华丽的身影。

    还好吗？

    还好吗？

    你在问我？

    “小白，她离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琪亚娜。”

    绿色的双眼紧盯着琪亚娜。

    琪亚娜沉默了。

    那个时候，琪亚娜，她在急着去训练。

    只有变得足够强，才不会辜负小白的一片苦心，不会，让芽衣的付出与牺牲被浪费。

    “对不起，我，应该在那个时候跟着小白的。”

    琪亚娜歉疚的低下了头。

    总是事后诸葛亮呢，琪亚娜，你可真是个笨蛋啊。

    “就凭你？”

    谁能拦住小白呢？

    当她决定离开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太迟了。

    温蒂走到了琪亚娜身旁，她不怕琪亚娜对她突然出手。

    “我要去找小白，而且，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失去温暖的地方了，琪亚娜，你请自便，不要，挡我的路。”

    温蒂拍了拍琪亚娜的肩膀。

    “我——”

    “琪亚娜，你和我不同，我的人生，不，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什么人生可言。”

    温蒂按住了琪亚娜的肩膀，阻止了她那冲动的话语。

    “是德丽莎，她给了我重新看到光明的机会，我有了一个，能够在圣芙蕾雅学园当废人的机会。”

    风声。

    “但，那总比被当做实验材料，肆意折磨来得好，我也想为德丽莎做些什么，即便报答不了这份恩情。”

    温蒂放开琪亚娜的肩膀，琪亚娜已经冷静下来了。

    “然后，有一天，小白，你见过的，他还是那副优雅而又温和的样子，他来了，告诉我，我温蒂啊，终有一天能够成为律者，最强的律者，我以为他是在骗我，但，我还是想相信他啊。”

    在黑暗中见到了光，然后，又有人抛出了一根救命稻草，真的，那只是一根稻草。

    不过，那又如何？

    无论那救命稻草，是真的还是假的，看在德丽莎的面子上，就算只是为那个看着就觉得虚伪的男人，逗一逗乐子又何妨？

    但他似乎是来真的。

    温蒂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阴沉的天空。

    “我已经完成了，从人到律者的转变，琪亚娜，我不会与你们为敌，也不会去毁灭人类文明，但，我只是律者了。”

    温蒂向前走出了两步，背对着琪亚娜。

    “我是风之律者，温蒂，仅此而已。”

    起风了。

    “再见了，琪亚娜。”

    还有，我的软弱。

    温蒂离开了。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笼罩在人类文明上空的阴云，仍旧没有散去。

    “希儿，我们，离开吧。”

    布洛妮娅收拾着行李。

    “为什么，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不明所以的，跟着布洛妮娅一同收拾着行李。

    布洛妮娅皱起了眉头。

    “布洛妮娅没有在监控录像中找到小白和德丽莎的身影，她们可能是出事了，所以，我们离开吧，希儿。”

    希儿的眼中带着些微的不解。

    “离开，我们去哪？”

    是啊，去哪呢？

    布洛妮娅的动作顿了顿。

    去哪呢？那就，西伯利亚，那边的雪原人迹罕至，藏下她们两个人也不会太困难。

    “可是，布洛妮娅姐姐，其他人——”

    希儿不知道为什么要像逃跑一样的离开，而且，希儿也不觉得，她们真的能逃开这人类文明的大势。

    “希儿，布洛妮娅，不想再失去你了。”

    布洛妮娅抱住了希儿。

    “唉？”

    希儿有些困惑的抱住了布洛妮娅。

    虽然，的确有些不理解，但，只要有布洛妮娅姐姐在，就一切都没有问题吧？

    匆匆离开的二人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毕竟，只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

    千劫啃着一条烤鱼，烤糊了，一旁的帕朵菲莉丝在烤架上沉默的转着圈。

    “所以，你们满意了？”

    千劫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令帕朵菲莉丝一句话也不敢说。

    “很不错，你们骗过了梅比乌斯，或者说，梅比乌斯也是你们中的一员？”

    千劫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吃过这顿饭，大家散伙吧。”

    千劫早已解开了束缚帕朵菲莉丝的力量，但帕朵菲莉丝依旧在烤架上沉默的转着圈。

    “爱莉希雅，她果然还是那个老样子，我回来干什么呢？”

    千劫站起身，吐出了嘴中没什么滋味的鱼肉。

    有点冷，热不起来了，你们，满意了？

    “不说些什么吗？”

    帕朵菲莉丝沉默着，她，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

    千劫嗤笑着，向着远方离去。

    她不会回来了。

    所以，还留在这个世界干什么呢？送死？

    量子之海。

    不出预料的，凯文站在了千劫的身前。

    “你要拦我？”

    千劫平静的说着。

    凯文摇了摇头。

    “我想请你，一起去救苏。”

    千劫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住那即将复燃的怒火。

    “理由。”

    “她希望人类文明继续延续下去。”

    “祂为人类留下了后手。”

    “但是，她不想看到那个后手。”

    沉默。

    沉默。

    千劫带上了面具。

    “我，还能出手三次，这是，一次。”

    “不，千劫，我只需要你把苏带回这个世界。”

    凯文平静的说着。

    千劫沉默的看着凯文。

    “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这样，我也不是例外。”

    凯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你明白的太迟了，凯文。”

    “我不会说抱歉，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需要听到这句话的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千劫没有再说什么了。

    对，已经，没有意义了。

    西伯利亚大仓鼠带着不多的鱼，终于勉强的找回了家。

    推开挡住门的大石头，壁炉已经熄灭了。

    它填的燃料不够多。

    将要熄灭的火星正在努力的想要释放出最后一丝热量，但那只是徒劳。

    西伯利亚大仓鼠徒劳的，试图像一个人类一样，重新升起温暖的火。

    但是奇迹已经不会再眷顾这个世界了。

    寒风，正在倒灌进这间莫名开始腐朽起来的木屋之中。

    又要，失去了吗？

    西伯利亚大仓鼠没有放弃，它从来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

    直到，最后一丝温度，也被灌进来的寒风，无情而漠然的带走。

    “赶上了！”

    寒风在律者的权能下退去，温蒂匆忙的，冲进了这间木屋中。

    名为死亡的气息正弥漫在此处，淡漠的看着所有人徒劳无力的挣扎。

    颤抖的手伸向了那孩子的鼻息，微弱的气息仍未散去。

    还来得及。

    也许？

    这个世界，也只有在不尽人意这一方面，一如既往的，令人无可奈何。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啊。”

    些微早已不再重要的力量，从维尔薇的身上滑落。

    消散不见。

    尽管早有预料，但，他们还是做出了这种选择吗？

    “我打算继续坚持下去，维尔薇。”

    梅比乌斯出现在维尔薇的身边。

    维尔薇看着那已经开始逐步溃散的战线，她叹了口气。

    “梅比乌斯，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只要放弃飞升者的力量，你，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去追寻新的无限。”

    维尔薇知道的，只要，梅比乌斯愿意放弃这些力量，她是有机会可以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

    就像，华一样。

    只不过，维尔薇知道，就像正在赶回来的华一样，梅比乌斯，也不会离开的。

    只不过，华已经将属于这个世界，人类文明的火种播撒了出去，尽管，那些人类文明依旧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各种各样的绝境，各种各样原因的毁灭，但，总比诞生在这个绝望世界中的处境，更好。

    “维尔薇，人生，没有退路可言。”

    梅比乌斯向维尔薇伸出手。

    “在成为飞升者的那一刻，实际上，那个真正的梅比乌斯，其实就已经死了。”

    “文明化的个人，个人化的文明，这是成为飞升者唯二的两条路。”

    “没有选择个人化的文明，我们，都已经死了，留下来的，也只有一个叫做梅比乌斯，或者一个叫做维尔薇的文明而已。”

    维尔薇握住了梅比乌斯递过来的手。

    “合流之后，我们，可就真的要死了，梅比乌斯，你不是最怕死了吗？”

    飞升者的主体必然只有一个。

    “不，不是合流，而是，联合，维尔薇，你，我，还有人类文明，我们联合起来。”

    无声无息的改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