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未尽的承诺
昏暗的高林中回荡着古怪的虫鸣,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令人头皮发麻。若巨虫是还有同类在场,定能够听出其中的乐趣。
一路踏碎林中的枯叶,慎戎的体力消耗逐渐达到了极限,可是前方却没有半点看见村镇的样子。
高林,高林,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高林。
按照进入林中的路程,这样跑早该逃出去了....即使再难以承受慎戎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在昏暗陌生的高林之中迷失了正确的路线。
“还认得出回到村镇的路么,禾子怜!禾子怜!”
低头才发现被慎戎提携了一路的禾子怜早已经面色发白,整个人陷入了呆滞半昏迷的状态。看来还是惊吓过度,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身后的紧随而来的虫鸣犹如鬼神索命,不给半点机会。
咬了咬牙,慎戎只恨前世没能多学习些在此时能用上的知识。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跑下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喉咙的深处干疼得像被炙烤,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变得恍惚,但抓住禾子怜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这是禾子燕最后的托付,却也是慎戎对自我价值最后的坚持。
又一次极限的边缘,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完全已经脱力的肌肉也似乎恢复了些许体力。
可慎戎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机会,因为他清晰地看见了前方的高林之中正卧伏着一只巨大的野兽,在黑暗中用好奇的幽幽目光盯着自己。
环顾四周,慎戎终于再次看清了所处的环境。草植,林木,甚至是泥地的土质都早已翻天覆地。
慎戎只觉得彻骨的冰寒,自己竟在无意之间向相反的方向逃亡,来到了高林的深处。
回过头,果然巨大的虫影早已经等候多时。如此天昏地暗的逃亡它竟然只需片刻便轻易追了上来,这就是所谓的灵兽么...
直到现在面对面,慎戎才终于能够仔细的观察对方。
两米有余的高度,要是算上触须就会突破三米,浑身都披覆着厚厚的虫壳,即使是全身最纤细的关节处也同慎戎的手臂一般,怪不得西氏兄弟手持铁器也无法伤到它...
“呲呲呲...咔...呲....呲呲呲呲呲呲..”
追至面前的镰竹虫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用四瓣口器在二人面前漫不经心地梳理起了自己。猩红的颜色仍然沾覆在虫镰之上,仿佛在提醒对方自己先前才杀死了你的挚爱亲朋。
那份悠然自得的神态,毫不遮掩地张扬着对二人的嘲弄。
“怎么不逃了,我觉得很有趣啊,你们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慎戎口中喃喃,巨虫却呆愣在了原地。眼前的人类....能听懂自己的语言?
不仅是巨虫,连后方林中的巨兽都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忍不住好好看看这个特别的人类。
“很惊讶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听得懂...”
慎戎苦笑一声,难道这就是自己重生在异界的能力,能听懂虫子说话?连这种时候也要愚弄自己吗?
“咔咔咔!!”
似乎因为在猎物面前显露了丑态,镰竹虫再无想要戏弄对方的兴致,破风声响起,巨镰对着二人斜劈而下。
而身体和精神都早已疲惫不堪的慎戎闭上了双眼,决定坦然接受自己堪称可笑的第二次结局。
山根处的皮肤一阵破空刺痛,汗毛根根倒竖,是巨虫的镰刃如刀锋迎面而来。
“她们的嘱托,也要放弃了吗?”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慎戎的脑海中,在早已混乱不堪地思绪中猛然炸响。是啊,自己答应过莫阿姨病好之后还要照顾她,答应了要带走禾子怜。
慎戎猛的睁眼,双瞳却变成了青翠颜色,前世今生的种种回忆再次闪现眼前。
无力,无力,还是无力!为什么人生总是抱着如此无趣的恶意!慎戎痛恨!痛恨来不及反应变强的自己,剧烈的苦恨与怒意熊然在心中炸起。
淡青浮光于眼尾至两鬓氤氲。离鼻梁不足半寸之距的虫镰,顿时变得凝滞不前。
镰刃上的细小痕凹,刃尾处的毫微纤毛,甚至是虫镰前臂内部的肌肉收缩,在毫秒之间被尽收眼里!
此刻,慎戎的头脑变得完全空明,杂糅的情绪在那一瞬已然被焚毁消去。
如今,慎戎的脑中只有一个念想。
杀!
仰头镰刃擦过,拂去几根青丝。回首,身后的林叶成片的倒下,慎戎的眼中却已再无踌躇。
抬起右臂的瞬间,慎戎看到了,缕缕翠绿的映影如同拳谱一般指引着自己的动作。
至此,但慎戎脑中已不再遗留心念。
一念间,早已习惯屈服于天道不公的人格终于消亡。
拳出!!
是经历了留恋生的苟且,面对对死的恐惧,却不甘再其左右,将两世不屈所倾注的一拳。
拳风如流刀利刃,拳未至虫甲尽寸寸破开,镰刃如前世刺向石头的薄冰般在慎戎推进下,崩裂成无数碎片。
刀枪难进的虫体如春雪遇火,拳影刺入其中,携着无可阻挡的力道一路碾碎了虫镰,虫臂,虫身。
嘭————!
招过,拳风摇曳了树梢,古黄翠绿的玄妙符印在少年的手臂上浮游隐现。
方圆数米的枯枝落叶尽被这一拳所倾泻霸气震散,清出一条空荡荡的泥地。镰竹虫身体本纤细,一击猛拳之下,竟被从半腰处洞穿截断,泥地上只留下二人与虫尸的碎片。
直到剩余还勉强站立的尸身甲壳也在虫子本身的重量下逐渐分崩离析,还保持着出拳姿势的慎戎才从战境中初醒。
镰竹虫高大的躯体随着全身龟裂的纹路顷刻间化作了一地碎块,溅射得到处都是的蓝紫色体液让本就斑斓的林景变得更加杂乱。
细小的虫豸和攒动的藤枝条逐渐从地下冒出,急不可待地汲取这些本不会出现在此的罕见营养。
慎戎还呆愣在原地,如果自己早可如此...禾子燕等同行人是否...
...
一时间,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将慎戎包裹,林中的巨兽却再也按捺不住,不怀好意地起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