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出好戏
“在下很是好奇,阁下是如何推断的?”
来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高昂,显得年轻又充满活力,丝毫不像是冷血的杀手。
花无心笑了笑,反问道:
“阁下可是那位天下闻名的傀儡师?”
那声音顿了顿,答道:
“若如此般称呼在下,倒也没有多么失敬。”
这位傀儡师,是文帝养在宫里的一个戏子,以绝妙的傀儡戏闻名于世,花名唤作惊语。
每年文帝寿辰,皇上都会命惊语在百官前作戏一场,年年都有新花样,令人拍案叫绝。
而惊语不同于寻常傀儡师之处在于,他的傀儡与真人大小相近,并且他可同时操纵多达十个傀儡。
傀儡本是由丝线牵动,但惊语总能隐藏丝线,让傀儡宛如真人。
但惊语从未在世人前展露过真容,众人猜测许多,却也终究无定论。
花无心和栾铸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重祯身上的机关,装神弄鬼的布置,大概都是惊语的手笔。
“不知在下有些什么可以为惊语大人解惑?”
惊语冷笑两声,回道:
“尽数说来,何必多问。”
花无心叹了口气,答道:
“皇上下令不可声张时,我便有些疑惑。二皇子死于洛阳,怎么都不像是能被隐瞒的消息。”
“来了醉花楼,则更显得可疑。官吏不保护凶案现场,酒楼照样接客,看不出死了人有丝毫影响。”
“无论要多么低调处理,这桩案子都太像在等着我们到来了。”
“而尸体本身,诡异而精致,被安置得如同一件艺术品,不免让人联想到精巧的机关。”
惊语大笑了三声,打断了花无心。
“太啰嗦了,阁下只需告诉我:重祯因何而死?在下又是是奉何人之命?”
花无心沉默了片刻,低沉着声音答道:
“二皇子死于心脏处的洞穿伤,阁下乃是奉赵谦之命。”
惊语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
“原以为阁下已算是足智多谋,不曾想还念着旧情,将事实视若无物?”
“清除大理寺乱党,乃是皇上亲自下的旨令!”
沉默,长久的沉默。
“如此说来,大将军也是皇上下令杀害的?”
栾铸青的语气里还有些不可置信,但心里已有了答案。
“不错不错,你们的上司至死也没想明白这些。”
惊语的声音里多了些戏谑,接着问道:
“把你们留到现在,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当个明白鬼。”
“现在脱离乱党,匡扶正统,倒是可以免去一死。”
花无心想也未想,便回以大笑三声:
“正统之人,竟用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岂不是笑煞天下人!”
“我若有罪,即便千刀万剐我也不叫喊一声。而今却使些肮脏的手段害尽忠良,你可知你罪在千古?”
栾铸青并不多言,从腰间拔出佩剑,月光在剑锋上闪烁,寒光如雪。
惊语的声音不再响起,小屋的门开始摇晃,有什么似乎要破门而出。
栾铸青握剑的手心渗出了汗滴,花无心的呼吸也变得沉重。
但门里的动静消失了,声响转而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两人回过头去,却一同屏住了呼吸。
在他们眼前的,是掌柜、小二、脚夫、小吏、马夫……
甚至还有那年幼的书童。
他们手上清一色地提着一把弯刀,一步一步地向两人走来。
每个人走路的步子本都应不尽相同,但这几人都迈着一样蹒跚、僵硬的步伐。
像是从阴间走来的尸骸,像是半夜游街的孤魂野鬼。
待走近了,两人才得以看清迎面走来几人的面容。
花无心只觉得自己的胃在翻涌,随时都要吐出来般的恶心。
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着鲜红的一道伤口,而他们手里握着的弯刀上,还在滴着鲜血。
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瞪大了惊恐的双眼,嘴角却吊着一副瘆人的微笑。
栾铸青紧咬着牙关,这次不是恐惧,仅仅是无穷的愤怒。
无辜百姓虽是无力抵抗历史的走向,却又有何罪过,连性命都沦为这种渣滓的玩物?
栾铸青抬起手里的剑,却又缓缓放下。他实在无法再残害这些苦命人的遗体。
前行的几人突然停了下来,死死盯着花栾二人,仿佛在等待什么。
在两人身后,小屋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两人并不意外,重祯千疮百孔的遗体也沦为了傀儡。
重祯缓缓低下头,空洞的双眼盯着胸口糜烂的伤口,仿佛在思考什么。
“有趣,这倒不是我的手笔,而且,好像也不是你们的。”
惊语话音一落,几个人型傀儡便直冲上来,挥舞着手里的尖刀。
花无心与栾铸青挥剑奋力抵挡,奈何傀儡人数众多,外形又令人惊惧,逐渐落入下风。
那些傀儡虽不会什么招式,力道却大得惊人,两人渐渐疲于抵抗,惊语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傀儡们睁圆了眼,每一下劈砍都势大力沉,宛如前来索命的冤魂。
却在这时,两人听见耳边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有什么正擦着他们飞过。
随后,傀儡们持刀的手便先后被齐腕削断,只剩手臂在空中挥舞。
花无心定睛一看,正是先前刺在重祯胸口的细长飞刀。
难道,那黑袍人,并不是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