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芜幽幽叹了口气：“天家威严不可冒犯，国家律法不可违背，可二者偏偏冲突，若遇此局，当将“法外容情”四字记在心里，凡事不可做绝。”

    三皇子不解：“可父皇与母后已经严惩了刑部尚书等人，又怎能单单放过李家二少？这样做岂不更加有损皇家与律法的威严？”

    “这便是你要学的，大邺历代明君皆是以仁治国，这件事李家不占理，虽说斩首一个李家二少，李家不敢不服，但难免让人诟病陛下冷血无情。李家人心中也必定会记下此仇，到时便是君臣离心，母子离心。为君者，自是不可自造僵局。”

    “所以母后打算放过李家二少？”

    “你若想捏死这只虫，便该将这出虫的腐肉一并挖去，若挖不去，也可试着放一放，以待时机。”

    “可儿臣甚觉不甘。”

    “朔儿若想尽快斩草除根，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看这虫儿心志如何了。”林芜噙着笑，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你该多学学覃泽的聪明劲儿，那小子鬼主意多。”

    三皇子默了默，道：“儿臣愚钝，所学甚少，定当更加勤勉。”

    “母后说的是，覃泽哥哥最聪明了！”小琳琅突然插过来一句。

    林芜摸着她的头笑道：“那琳琅可要多向你覃泽哥哥讨教讨教。”

    “嗯嗯，琳琅一定听母后的！”

    三皇子听这话，心里又不服了，可偏偏谨言确实比他聪明，他也知晓。

    次日，林芜便请来了柯将军教三皇子等人兵法，兵法亦可融入做事中，比三皇子单纯读圣贤书好太多了。

    林芜不是君王，真正的萧衍也不在，能教三皇子帝王心术的人不在，三皇子做事明显有些太正了，做帝王的，手段可以不够毒辣，但驭人之术，还是要懂的。

    震动朝野的井尸案，最后以主犯李家二少流放为结局，但蠢人李二少为了保命，竟然一口反咬自己的兄长，李少君被牵连，李家被夺爵，太后生生被气昏过去，德妃好一阵子没有出殿门。

    “金尊玉贵的人，一朝亡命，不过可惜，可若要他如蝼蚁般苟且偷生，倒不如要了他的命。”林芜捏着棋子，一脸坏笑。

    她不过是让李二少尝了几天真正流亡的滋味，又下了点小利为饵，他便乖乖就范，以为李家爵位可以换他一份起码温饱安逸的生活，只能说这人是真的自私自利还没有远见。

    周美人没想到在宫里还能遇见故人。

    秦怀清看着周兰溪，思及她的身份，犹豫了片刻，才朝她点头道：“堂姐。”

    周兰溪只看了他一眼，便淡漠地移开视线：“秦公子莫要自降身份，我身份卑贱，高攀不起北山秦氏嫡公子。”

    秦怀清尴尬一瞬，侧过身行了礼：“周美人。”

    周兰溪直接离开。

    秦娇偷偷问兄长：“哥，她是咱们哪个堂姐？”

    “毒医秦融的女儿。”

    秦娇一怔：“二堂伯的女儿？”

    “嗯，不过堂伯已离家，未免尴尬以后你遇见她便当作不认识。走吧。”

    “哦。”秦娇应着，回头又看了远处的周美人一眼。

    初冬回暖之日不易，宁昭仪又约林芜练字。

    “你的字精进了不少。”林芜真心夸赞她。

    宁昭仪婉约一笑：“娘娘教得好。”

    “不必恭维本宫，你有心苦练，该见成效。”林芜坐下，示意玉红沏茶。

    宁昭仪跟着坐下，默默不语。

    林芜觉得有些好笑：“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宁昭仪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挣扎了一下，又闭上了。

    林芜嗤笑一声：“有话便说，你我的交情，还需这般为难？”

    哪知宁昭仪却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说笑了，您是一国之母，妾微末之身怎敢高攀。”

    林芜心下了然，吩咐玉红遣人退下，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说道：“本宫猜到了你的来意，你无非是担心，李家过后，便是宁家。”

    宁昭仪脸色一白，竟“扑通”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开口：“皇后娘娘，宁家落没太久，连累了很多小辈，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宁家长辈们这些年为了族中子弟确实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但远没有到伤天害理的地步，求娘娘看在他们不敢冒犯的份上，绕他们一命吧！”

    说着，她便要叩首，林芜先一步制止了她。

    “你我相交多年，我知你一直安分守己，对上恭敬有加，对下宽和仁善，这宫里若论真心，也就只有你。你聪慧过人，心里该清楚我的打算，宁家若不阻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对宁家出手，若有牵连其中的，我答应你，可以酌情处理。”

    “谢皇后娘娘大恩，谢皇后娘娘大恩！默辛此后定为娘娘马首是瞻！”

    眼见她又要磕，林芜一个用力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好了好了，快起来吧！玉红，带宁昭仪去偏殿整理一番。”

    “遵旨。”

    看着宁默辛离开，林芜长长舒了口气，宁太后狼子野心，但宁昭仪人还不错，所以她不太想把事情做绝，宁氏一族在玉京最近动作不小，想是要趁李家败落钻空子捞着好处，等她把这些人收拾了，其他的，妨碍不到她太多，她直接把人调出权利中心就好。

    林芜下一个想刀的是几个国公府和侯府，这些祖上挣了军功的，后辈大多不争气，很多都是靠着姻亲关系利益共享，贵族网织地太大了，人口也多，个个都要用老百姓的钱养着，没用还费粮。若想让寒门跻身玉京做国家的栋梁，便要想办法让贵族子弟腾地方。

    又是一个年节，不过这个年节明显清冷了很多，两位太后都很不给面子，只大宴露了一面，德妃称病早早退席，文武百官也是强颜欢笑，也就只有徐蓁蓁和戚红娥拌了两句嘴。

    林芜注意到戚红娥穿戴得很漂亮，看那些料子和首饰不像是一个美人能穿的，因为肖岩的原因，林芜在吃穿用度上对戚红娥一向比较宽容，也从不在意她和肖岩的私事，便是和徐蓁蓁呛话，林芜也当乐子看，幸好戚红娥也聪明，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惹怒林芜，也还算安分。

    年节过后，林芜从林家找了一位性格刚正，颇有资历的旁支堂兄，提拔做了刑部尚书，着手开始调查各大家族的漏洞。

    林芜干政这两年半手段比较强硬，一些势力的墙头草官员为了巴结她，进言过不少贵族子弟的把柄，林芜对这些人一向不吝啬，该给好处的一样不少。

    上次招选的几个寒门子弟，几乎都被林芜招揽，他们入职后因为出身原因，大都被排挤不得志，读书人有傲骨，也不愿做个赘婿靠老丈人上位，如今有皇后撑腰，能大展身手，他们心里一百个愿意，有什么路比依附在位者更顺畅呢？

    早早尚公主的沈玉辰与他们相比，多少有点受困了。

    公主府内。

    琏珵怀着身孕，气性不小，正教训着自家夫君：“还要查？上次四个月，只拉下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刑部尚书，还惹怒了李家，你该明白树大根深，贵族的根基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若不是舅舅出面，你哪能那么容易将证词递上去！你尚且入官不满两载，势单力薄，在他们面前便如同螳臂当车，届时有人背后捅你刀子，你如何防？”

    沈玉辰抬眸看向琏珵，神色极其认真：“我为陛下办事，自有陛下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