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惨白着脸咳了两声，虚虚地喘了口气，才缓缓开口：“娘娘见谅，妾无法起身给您请安了。”

    我都被你大老远叫来了还差你一句请安？林芜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问她：“脸色这么差，没按时服药？”

    她转而呵斥琥珀：“一群废物！淑妃身子弱，怎么就把人放在这里了，自己主子伺候如此不尽心！”

    宫人跪了一地，淑妃淡淡开口：“皇后息怒，是本宫非要来的，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低着头，不敢动。

    林芜道：“退下吧。”

    一众人全部离开，只剩林芜、淑妃与玉红。

    淑妃没有开口说话。

    林芜了然，示意玉红退下。

    淑妃这才开口：“皇后越来越有皇后的样子了。”

    林芜睨了她一眼：“千鲤池冰封，你到此处作甚？该回宫好生养病。”

    淑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抬眸望着冰封的池水，似是出神，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何必要惶惶终日，上官家是败了，可我上官如玥不认。我偏要在你们众人面前眼前待着，让你们谁也忘不了我。”

    林芜又翻了个白眼。

    她咳了两声，继续说：“冬日酷冷，倒令我忆起了待嫁时的光景，那时也是冬日。我穿着绯红嫁衣，心里很是高兴。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王妃，与王爷琴瑟和鸣。可父亲告诉我，他是草莽出身，凭军功封的将，根基太浅，不能助我压过杨氏，若想扶正，需等来日孕得一儿半女。”

    林芜不知她为何说起这些，心下奇怪，倒也没有贸然制止。

    “可恨天不佑我，十几年来我一无所出！那杨氏却能儿女双全，更差一点位列中宫。”她说这话时，眼底涌上幽深的嘲讽与恨意。

    “那个女人，面慈心冷，对陛下心口不一、阳奉阴违，她有什么德行做中宫皇后，我怎会许她如意！”她的声音骤冷。

    林芜顿感走势不对，连忙冷喝一声：“淑妃，徳敏贵妃已然仙逝，不可妄议！”

    “仙逝，对啊，她死了。死得好！”淑妃突然大笑起来，看似狂妄无情，可笑声却异常凄凉，“哈哈哈哈，她死了，她死了！我也曾以为只要她死了就好！可恨……她人都死了，陛下竟然还念念不忘。”

    她看着林芜，眼里含泪，问她：“皇后娘娘，前朝后宫，都以为您盛宠不衰，可您知道吗？咱们的陛下，他竟然瞒着你，瞒着全宫上下！多次夜宿涎华殿！哈哈哈哈，他宁可记挂着一个死人，也不愿多看我这个活人一眼，凭什么！杨氏她凭什么！”

    夜宿涎华殿？她看的资料上怎么没有这茬？

    林芜被淑妃的话弄懵了，又见这女人突然哭了起来，一时摸不着头脑。

    “即便害了她，我也得不到陛下。”淑妃突然低声喃喃了一句。

    林芜一惊，慌忙看了下周围，确定四下无人，才冷冷开口：“淑妃！你再疯言疯语，就不要再出彰华殿了！”

    “我疯？我怎会疯！我如今已经不必在乎其他，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辈子为了一个男人活成如今的模样！”淑妃一双凤眼直盯着林芜，缓缓开口，“你想要挟天子，独揽大权，我可以帮你。”

    林芜心里“咯噔”一声。

    “哈哈哈哈咳咳……”淑妃咳了好久才平息，冲林芜笑了笑，“你怕什么？我敢同你说这些话，便不会害你。”

    林芜不知道该回她什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我知道一个人，那个人很有手段，且手握重兵，你拉拢他，可成大业。”淑妃笑了笑，“你不用疑心什么，我恨杨氏，更恨陛下，若是曾经的陛下，我做不了什么，可如今你变了，陛下也变了，这是个很好的时机！”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北山王也会助你，我本想等死后在托人给你书信，到时信不信由你，但就在方才，我见到了一个人。”淑妃看着林芜。

    林芜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意识到她说得是谁。

    淑妃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说：“眼睛那么像，我怎会认不出来。当年及笄之时，齐王与齐王妃还送过我一对鸳鸯红玉佩。那对璧人，我永远忘不了他们的样子。”

    “只是如今他的身份不同往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更何况宁、李两族暗中蛰伏，早已将你视为眼中钉，只待来日抓住你的把柄置你于死地！”

    对啊，怎么忘了还有两个太后，老虎爪子藏太久，都让她忘了虎牙伤人了！

    林芜暗自腹诽，面上不动声色，幽幽开口：“这些无需你来提醒，我自有我的打算。”

    “你也妇人之仁？”淑妃一急，又开始咳了。

    “我说了，我自有我的打算，你莫要插手此事，宁、李两位太后那边，我会提防。”

    “林珞迟，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所以奉劝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可莫要瞻前不顾后，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我到了阴曹地府，等着看你的结局，别让我失望！”

    自己养的狗……阿莫？

    林芜瞬间皱眉，觉得这个淑妃说话真难听。

    “本宫自己养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本宫心里清楚，用不着你评头论足。”

    淑妃捂着胸口不忿道：“这世上最难测得便是人心！”

    “人心也可换人心，你只管看着便是，你想要的那个结局，会有的。”林芜撂下话便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淑妃喃喃道：“最好如此。”

    次日，上官夫人进宫，侍奉淑妃娘娘，两日后，淑妃上官如玥薨。

    葬礼由林芜一手操办，并追封淑妃为庄献贵妃。

    林芜也拿到了上官如玥生前写的书信，里面提到的人，系统给她看的秘辛里也有，她把两者比对了一番，心里有了计划。

    司华殿内，一个身着内侍服的男人坐在贵妃椅上，冷漠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身着华衣的女人。

    “特使大人。”女人开口，酥酥麻麻的声音里掺杂着些许怯懦。

    “阿克纳死了。”男人冷漠地开口，明明没有很严厉的语气，却让苏雪嫣打了个冷颤。

    “特、特使大人，请息怒！属下也不明白为何情况有变，明明、明明是属下亲耳听到萧帝和林后商讨商队与征兵之事，可不知为何事情出了变故！属下罪该万死！”苏氏低垂着头，不敢抬起。

    长久的沉默后，男人起身，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苏雪嫣跪坐在地上，终于喘了口气。

    林芜关掉了视频。

    那日她痛批了肖岩之后，便借势让肖岩陪她演了一场戏，引蛇出洞，成功抓获了意图打入邺国军队和外贸商队的间谍，虽然这些间谍都选择了自裁，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消息，但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春日万物复苏，皇宫里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好年，大公主也回了外公家里。

    杨府书房。

    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捋着自己的白胡子，一脸深沉。旁边一位中年男子似是很焦急，几度欲言又止。

    终于，老爷子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急不得，急不得。”

    “还急不得？”中年男子急得站起身，一脸的焦急无奈，“父亲，琏珵已然及笄，母亲每每进宫，都被李太后拉去，明里暗里说琏珵的亲事，宁太后更是请了明秀（中年男子的妻子)的闺中好友来当说客，咱们杨府现在是举步维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