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路医生望向圆桌后说话的那个女人。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以为那只是桌上的投影仪所投射出的影像。

    现在他才注意到，女人是真正地坐在那里，并且没有做任何隐藏。只是刚刚不知为何，自己自然而然地以为她身上的每一个颜色都是“五彩斑斓的黑”。

    而桌上的投影仪，则实际是在上方投射着照片、数据资料等影像。

    那个女人仿佛是长期生活在热带地区，全身所能看到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晒成了极深的颜色。

    她从头到脚都没有穿一件正常的衣物，而是紧紧缠着木乃伊般的绷带，并挂满了金黄的古埃及风格装饰，镶嵌上华丽的宝石。手中还握着一根眼镜蛇头的金杖。

    “请坐。”女人举起手杖，指了指两张空着的椅子。

    程路医生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与他并排站着的、同样被他刚察觉到的年轻人，则大步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杨道文坐定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似乎是想要驱散掉这里无处不在的无味烟雾：“我说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刚在这里抽烟吗？怎么不通风？”

    女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些是组织的‘迷云’，都受我的控制，笼罩在这场会议的每个人身边。”

    “它可以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能在这里畅所欲言。尽管你们彼此之间知道的事情都各不相同，但只要你们有谁听见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迷云都可以让你们曲解、忽略、遗忘掉别人的话。”

    程路医生坐在了杨道文身边的空位上，被后者嫌弃加嫉妒地扫了一眼。

    杨道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同样都是围绕齐亦而行动的人，凭什么这个老家伙可以天天和齐亦保持交流，而迷恋着齐亦已久的他，哪怕是齐亦失忆了，还是被冷淡对待？

    杨道文指着程路医生，对圆桌对面的女人说道：

    “迪里莉总管，我建议啊，就不要让这个老登加入我们的会议了！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人，是因为职务之便离齐亦近，所以才被总管的迷云洗脑，为我们工作的。应该不算是正式人员吧？”

    程路医生丝毫不在乎，他只当是年轻人脾气不好加口无遮拦。至于揭露他是被洗脑的那些话，在迷云的作用下，他根本没机会做任何理解。

    圆桌周围，其他先前已经加入会议的人嗤笑道：“还说别人呢，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

    迪里莉握着手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话会引起别人多想：“别争了。在座的各位都是被我洗脑的，只有我自己才是正式组织成员。”

    其他人都毫无情绪波动地安静了下来。

    迪里莉随即说道：“程路医生，之前你进行汇报的时候，我屏蔽了其他人脑中对你所说的话的理解。”

    “所以，请你把这段时间的调查情况，再为现场的其他人汇报一遍。”

    程路谦卑地应了一声，随即又讲述了一遍从齐亦那里了解到的“齐易-迷雾行星”的事情，并给出了自己的一些推测。

    迪里莉说道：“对于齐易误入0号试验场的事情，组织的目标即是设法停止他给试验场带来的一切影响。并且无论是骗蒙、修改记忆还是干脆灭口，都要避免他把0号试验场的事情说出去。”

    “其实，这件事可以从齐亦和阿多乐两个角度入手。但我们只需要关心前者。”

    “处理0号试验场那边的事情，都是卡奥斯他们的任务。找出与齐亦合作的‘阿多乐’，也应该交给他们才是。我们的重心是放在地球这边的齐亦身上。”

    “简单喽。”杨道文无所谓道，“控制一团迷云上去，直接把她相关记忆全部删了就好了。”

    其他参会者听见了，安静片刻，纷纷反驳起来。

    “真要有那么容易，那我们还在这里开会干什么？”

    “她的意念随时都可能回到0号试验场那边。就算修改或删除了她的记忆，试验场里那个外星的女孩子还能随时用迷云和她联系呢！”

    “对啊！到时候那个土著发现齐亦记忆错乱，肯定会帮他恢复的。我们在这里操作能有什么用？”

    杨道文打了个哈欠：“不要激动，我只是随便说说……”

    迪里莉把玩着身上的绷带，说道：“组织曾经试过，在齐亦昏迷时，对着她在地球这一边的大脑用迷云进行思想扭曲。但她醒来之后，表现得像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

    程路医生说道：“有可能是齐亦在0号试验场那边的神智会被影响。但凭她在齐易-迷雾行星那边的经历描述来看，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其他人提议道：“能不能从齐亦在0号试验场外围的飞船下手，强行中断联系？”

    另一人道：“不。这个方法，驻守在0号试验场那边的卡奥斯总管试过。各方面都行不通。”

    “虽然齐亦与0号试验场搭建联系的探测云也正是组织研发的迷云。但如果不通过飞船内部操作，或让目前掌握主权限的齐亦专门设置，我们无法强行接管他那团迷云的控制权，也找不到齐亦投放的迷云具体在哪。”

    “另外，强行销毁飞船，或者将飞船拖离0号试验场所在区域，也都有让组织暴露给航天总局的危险。”

    “齐亦现在能在地球上生活，靠的是卡奥斯总管那边的某项秘密操作。但具体是什么操作，又为什么要改变齐亦的身份和过去，我们也不清楚……”

    又有人若有所思道：“那现在看来，恐怕……想要遏制齐亦与0号试验场之间的联系，那就要让她的意识不会被莫名其妙地‘拖拽’回那边。”

    “而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前提，就是找到它发生的原因。医生，您有办法知道齐亦会不时回到0号试验场的缘由吗？”

    程路医生有点为难道：“这这……不能啊。除非再让她来回多转移几次，那样或许很有可能总结出规律来。”

    圆桌会议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半晌，杨道文手指尖叩了叩桌子，不耐烦地甩甩头：“怎么？你们那看似高大上的战术部署，这下陷入僵局了？”

    “我说，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能让你们纠结半天？”

    有人不高兴道：“说这么热闹，你把你主意说出来听听？”

    杨安路双臂环抱，靠在椅背上：“知道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吗？我追了齐亦几年了，这个小东西长得挺骚，身材也很不错，却就跟犯了病一样，一直都搁那吊着老子。让我跟个小丑一样，追在她屁股后头瞎献殷勤了那么久。”

    “我什么女人没得到过？别人都是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我，她凭什么对我那么疏离？就连出事失忆了也一点都不给我机会，之前她打电话时那说话的状态，你们是没听过，还特么变得比以前更抗拒！”

    “所以我知道了组织围绕她的行动后，才会过来找能把她控制在手心里头的办法。结果你们……这会开得怎么就跟玩儿一样！”

    杨道文拳头狠狠砸在了桌面上，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骤然爆发了，一股脑儿把心中的怨气全部释放出来，一副想要一吐为快的样子。

    有人烦躁地问：“你是来捣乱的吧？这和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

    迪里莉抬手阻止了他。隔着桌子注视着攥紧双拳的杨安路，饶有兴致道：“我想听听，你究竟有什么有意思的想法？”

    杨安路翘起二郎腿：“趁她在这里的时候，把她交给我去玩弄，就当是让我好好泄泄几年下来积攒的火气。只要最后导致她精神崩溃，以为这里就是一场噩梦而已就行。”

    “她就一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罢了。要是让她一直都在我这里饱受折磨，还怕她能分心给我们造成威胁不成？”

    程路医生不动声色地瞥了杨安路一眼。好嘛，迷云在他身上起的作用，让他听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几年前就是齐亦的追求者，愣是没关注到齐亦本来是男的……

    其他人质疑道：“我们直接把齐亦囚禁起来？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吧？”

    “那就用点小手段瞒天过海！”杨安路说，“迪里莉总管，你们组织在那个0号试验场，除了迷云之外，还发明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可以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