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与现实互相矛盾，必有一假。”

    “必有一假……”

    从总部安排的医生那里离开后，齐亦在地外研究中心的走廊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脑中不由得回想起了那段幻想中，名为阿多乐的外星女孩对她说的话。

    听了医生的话后，齐亦本想对这段没头没脑的假记忆做冷处理，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将之忽略。

    如果放在以前，作为一个正常人，齐亦遇见事实与自己的认知相悖，肯定会下意识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但是现在……

    “如果这段认知，是我精神出问题后自己臆想出来的，那它就太狠了……”齐亦自言自语道，“让我意识到现实也或许不可信，引诱我怀疑一切。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真是的，我怎么用那个不存在的迷雾行星上的思维模式思考了。”

    “不对……应该说我怎么又想起那个了？我应该尽量控制一下自己，不要再被幻想给引导……”

    她开始尝试着安慰自己，尝试让自己往乐观的方面去想。

    “发病好……发病好啊！”

    “我不用再去被强制执行勘探任务了。现在年纪轻轻就提前退休，因祸得福，补贴荣誉双丰收。不仅未来可期，还光宗耀祖！”

    “记忆跟认知错乱又怎么样？以后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把一切都从头学起！”

    “昏迷？强行幻想迷雾行星的事情？得了吧。就当做梦好了，谁没做过梦呢？”

    “哎呀，陡然轻松了许多，感觉自己的人生充满了阳光！管那个充满烦恼的幻境做什么？有病啊我？”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来到窗前，如同受到刺激产生了退行现象。

    “我现在可以随便跑跳，再也不用当个依赖探测云维持存在感的阿飘了！”

    打开窗户，在高楼上俯视着窗外的城市。

    “没有那堆无处不在的烦人迷雾，瞧瞧，地球上的景象多美啊！眼睛眨巴几下，万物尽收眼底！”

    身后，广播响起。

    “齐亦女士请注意，齐亦女士请注意。您的家人已经来到了研究中心准备接您离开，请来到一楼大厅，他们正在这里等您。”

    听见广播声，齐亦笑逐颜开。

    “还有，现在用不着去凑近费力听别人说话了，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意识被影响……啊！原来我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生活，这么幸福的吗？”

    “我爱地球！”

    齐亦撒开脚丫子跑起来，到处寻找电梯。一路上，她依然不打算收敛一下自己突发恶疾一样的不必要动作。

    她丝毫不在乎别人诧异的目光，一会儿摆动胳膊跳起了古埃及人的祭祀舞蹈，一会儿倒着走起了山寨的太空步。

    最后大踏步跨进电梯，手指在自己头顶转动了几圈后，缓慢、郑重、充满仪式感地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关门、下降。

    一楼。

    随着电梯门的开启，外面准备进电梯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电梯里的齐亦。

    此时，她双眼紧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体摆成一个歪斜的“大”字形。

    一瞬间的静默。

    “不好啦！有人晕倒了！”

    “快打120！”

    “我！我来做人工呼吸……”

    ……

    “是你吗，阿多乐？”

    阿多乐急得在墓园边上直打转，突然接收到了齐易的电流，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终于上线了……你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就玩消失啊？”

    “回想一下，最近你好像都是这样的。自从上次头盔女从书店回王宫后，你就经常没有动静……”

    齐易听不见声音，只是感觉到，随着阿多乐的放电，一簇一簇的概念被强制加进了他的脑中，无法做任何推阻。

    “好厉害的妄想！”他暗想道，“在我明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情况下，还能遵循自己的全员洗脑设定，借助这里的角色，明目张胆地改变我的意识。”

    在现实中，齐易感觉自己昏迷后在“迷雾行星”的一切记忆，或者说幻想，都像梦境一样。

    现在深陷幻想之中，他竟然反而觉得现实更像梦境了。

    “我去，难办啊。我要怎么做呢？”

    “没错……”

    “直面它！战胜它！折磨它！”

    “看它还敢不敢折磨我！”

    坚定了“玩弄我者必被我玩弄”的信念，齐易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自己最近突然就会陷入昏睡，过段时间才醒……”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把……”

    话还没说完，阿多乐就急切道：“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是本来本体就在休眠的吗？怎么会意识断片呢？”

    齐易半真半假道：“不知道啊。是不是探测器出故障了？”

    “是这样的吗？”阿多乐思索道，“我想一想啊……时间上，你开始出现联系中断现象，刚好是我停止了全球诈骗的时间……”

    “但是，我停止行动，和你联系中断能有什么关系？这个我真的想不通。你比我了解微型探测器，你有头绪吗？”

    齐易：“莫得。”

    阿多乐烦躁道：“哎！偏偏是这种时候……齐易，我们马上要开始辗转各地，你如果会突然和我失去联系，探测云很有可能在你不进行控制时，落在什么地方。”

    “不然，你把我现在身边的所有探测云，都转移到一个地方吧。”

    她卸下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指了指里面。

    齐易答应了一声，让探测云紧密地聚集在里面，背包内的雾气浓度立刻明显地高上了许多。

    他看见背包里的一沓红色膜状钞票，用附着在阿多乐头颅边受她控制的探测云问道：“之前南水集团的那些钱，你就只带了这么一点？”

    阿多乐拉好拉链，说道：“没错，只能带这么点。短期内是够用了。”

    “其他的钱仍然存放在那个废弃仓库里。你知道的，我不能现在就把它们分给百姓。这对于头盔女而言，还是‘虚假天尊准备撤离’的信号。”

    “而且，之前没有分发南水集团的钱，最多只能说明我们在南洋流都附近的某处。现在要是把钱再在这里分出去，头盔女真的就会确认我们在南洋流都。”

    “让书全飞或者不相干的人带去外地分掉，在我已经停止了行动的情况下，这个现象会非常显眼。顺着我催眠分钱的人，还是有可能会找到这里。”

    “分钱是一定要分的，但是要等过段时间之后。而等我们去了外地后，筹钱也必须采取很隐蔽的方式。”

    阿多乐给齐易的计划讲解，还是原来那种熟悉的感觉。

    齐易越发觉得，迷雾行星的幻象这里，好像也是真的……

    朦胧的初晨阳光，正透过迷雾慵懒地从斜方向照射下来。因齐易失联而一直停留着的阿多乐，这时候终于出发了。

    齐易倒是陷入了思维风暴。阿多乐放松下头脑，而齐易拼命做着推理和思考，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

    “不要被蒙蔽了！如果发病后的幻象那么容易就被识破，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精神病人了！”

    “我的记忆都出现问题了，稍微有几个画面合理一点，算什么啊！”

    “好好想想，之前我在阿多乐哭的时候，还做了什么样的回忆？”

    “居然是我记忆中作为男生，是怎么看待女同学哭的！记忆都这么乱了，我心里还期待着相信什么？”

    “难道这里有可能是真的吗？地球那里是假的？这么想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怎么？那段地球上‘齐亦’的画面，才是我在这里做的幻想还是梦？这里可没我精神有问题的设定，我也不需要睡觉……”

    “睡觉？睡觉？”

    “等一等，我记得阿多乐好像说过……”

    他心里突然莫名不安起来，对阿多乐发送电流：“阿多乐？问你个事儿。”

    阿多乐：“你说。”

    “你之前说过，你的姐姐以前直接用电流让你以为自己可以睡着是吧？”他小心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这里的电流，可以强行让本来不困的人入睡？”

    “不仅如此。”阿多乐随口道，“还可以对那人入睡后做的梦境，进行各种程度的设置呢。”

    说到这，阿多乐电流一顿，意识到什么：“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想说，你之前联系中断的现象……可能是被人通过探测云催眠睡着了？”

    “是不是头盔女或者谁，想要对付虚假天尊我……却不小心误伤了你？”

    齐易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即使这里是幻象，把事情讲出来应该也没多大影响。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道：

    “其实，我感觉……如果真的是谁催眠了我，可能那家伙已经知道，或者猜出了地球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