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请问这是什么东西？”

    病床上，几何丘眼前被端来一些古怪的食物，其突兀的视感强行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奇异的组合：晶粒状的食物黏成一团，外层由粗糙的蓝绿色膜皮包裹，再用发着荧光的线绑在一起。

    管家老爷拿出一张纸条，写完后交给了几何丘：

    大小姐。这是厨房刚做出来的粽子，里面加上了您最喜欢的配料。

    几何丘读着字条上的内容，身体随之后仰。她反复看了几遍，才确定自己并没有搞错“粽子”一词。

    “粽子？”她迷茫地问道。

    管家老爷又写了一张字条：

    端午节的传统食物。可能是您太忙忘记了。今天就是端午节，后厨已经开始加紧屯粽子了。

    几何丘看着字条，心里产生了被蒙蔽之后的迷惘感，这是她自从带上头盔后，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有的感觉。

    她内心暗想：“虚假天尊，又给我整了什么花活？”

    盯着粽子，无从下口。

    这玩意能吃吗？

    外面的蓝绿色膜皮，虽然是从植物顶端剥下来的，但一般也只有食草动物才会吃，人是难以消化这些的。

    几何丘摆着苦瓜脸，把粽子翻来覆去摆弄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一口咬下——

    噢yue！

    管家老爷手忙脚乱地把粽子从几何丘嘴里夺了下来，写着字条告诉她：

    粽子是要把外面的皮剥掉再吃的！

    并亲自示范，给她手把手展示了剥粽皮的方法。

    总算吃上了粽子内部正常的晶粒食物，几何丘却并没有为此而轻松起来。她三两下就把管家老爷端来的粽子吃完，说道：

    “老爷子，麻烦您把有关端午节的一切信息都打印出来，给我看一下。”

    不多时，管家老爷就将打印纸给几何丘带了过来。几何丘翻阅着资料，神色越发凝重。

    端午节，自在地球被不相干的国家抢先申遗后，这会儿又成了迷雾行星乌沫王国王室的专属节日。

    “这都是什么啊……”

    该节日的诞生，为的是纪念王室的祖先，因被黑暗世俗迫害，投江身亡，而倒在了王族振兴黎明前的旧维二世的某位兄弟。

    主要习俗，除了制作那个名为“粽子”的食物外，还有一群人在宫殿后院的江上比赛划船。一种老长的船，船头是某个神话生物的脑袋。

    几何丘看完了资料。眼睛却依然紧紧盯着，托腮思考：

    我的印象里，乌沫王族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端午节。可宫殿众人分明又真的正在过这个节日，还有着详细的设定信息。

    放在以前，我就会以为是有谁让我忘记了这个节日的存在了。可现在我戴了头盔，这个情况根本就不成立。

    那么，就只可能是虚假天尊所为了。

    她洗脑了宫殿的所有人，让他们都在过一个原本不存在的节日。这个推论是目前看来最合理的。

    难道是……虚假天尊已经发现，她让我知道她的洗脑内容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所以才会做这种事情的？下一步就是要撤离本地了？

    不。应该不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就应该趁我病要我命，在我受伤行动不便的时候，洗脑宫殿的人来袭击，甚至是把头盔敲碎。

    这些都比她弄一个不知所谓的端午节要强。

    那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想……除了正在照常进行的全球诈骗外，虚假天尊自己编的故事、设定，都不敢让我了解到。怕我会查出其中隐藏的信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个“端午节”不是虚假天尊编的。她找来了毫不知情的第三方，来做编故事的事情。“端午节”正是出自第三方之手。

    这个第三方，甚至都不是一起挂着虚假天尊这个名头的同伙，如果虚假天尊是一群人的话。因为虚假天尊把端午节的信息放出得毫无忌惮，根本不担心我会发现什么。

    就说明我从端午节入手，怎么也查不到她。

    原来，她是准备干扰我对她身份信息的判断。

    几何丘的推论没有问题。因为所谓“制造了端午节的第三方”，指的连齐易都不是。哪怕几何丘也根本查不出齐易来。

    指的其实是齐易在地球上的老祖宗们，千百年来，开创、完善、延续端午节的诸多先人们。别说阿多乐和“虚假天尊”了，他们一生或许都没见着哪位像样的外星生命。

    摸准了“虚假天尊”的心思，几何丘勉强放松了几秒，却又重新警觉了起来。

    不对！不是这样的！

    好像哪里还有问题！

    没错，我想当然地陷入思维误区了。如果虚假天尊想要用“不是来自她的构思”的设定误导我，不需要在我面前编个节日出来。

    这样太麻烦，又太容易被我察觉是误导。她不是还有很多本来就要做的事情吗？

    同样也可以通过“洗脑相关人员暗中转移外地”，或者“洗脑宫殿内人物攻击几何丘”，来实行误导行动。

    不仅能误导我，甚至也能顺带解决她本身要面对的更多问题，一箭双雕甚至三雕。

    所以，应该还是这个叫端午节的节日，本身存在有什么问题。问题会出在哪呢……

    粽子有毒？

    划船赛现场布置了粉尘爆炸陷阱？

    几何丘内心渐渐焦躁起来，视线在病房内毫无章法地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的目光定住了，定格在了腿上的绷带处。那绷带下面所覆盖的，正是自己不久之前新产生的伤口。

    阿多乐注意到几何丘的眼神，兴奋地切换了齐易的视角，让他也一起看着几何丘这边。

    发给齐易的电流里，也饱含着计划得逞后的得意“语气”：

    “你看！你看！”

    “她意识到了！她终于意识到了！”

    齐易仍有点发懵：“意识到什么？”

    阿多乐解释道：“意识到微型探测器可以从伤口进入身体，最后放电影响大脑。”

    “她已经想到了自己受的伤所蕴含的深意了，在我的引导下，她现在是在用错误的过程，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知道我有办法，能绕过头盔对她进行微小的洗脑操作。这对于一直缩在头盔下，坚信自己认知无误的她而言，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

    “更不用说，她的身上已经有伤了。她还不知道伤口要在脖子以上这个细节，以后就要不断怀疑自己认知、已知情报、推理结果等一切的真假。”

    “思路一旦发散，绕起弯来，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种种疑惑担忧和恐惧，就会无法控制地蔓延、滋长。”

    “你就和我一起，好好欣赏她的迷惘模样吧！”

    阿多乐说着，嘴几乎都要笑歪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何丘那边的状态。

    她心里冒出了一个令她战栗不已的猜测，如坠冰窖。

    如果……

    端午节原本就是真的，但是自己原先有关端午节的一切记忆和认知，都被虚假天尊消除了……

    按这个可能性去想的话呢？

    原先，我通过虚假天尊没有能力操控身体，得出她的放电媒介进不了人体的结论，这应该没什么问题。

    难道说，是我想错了？

    那种媒介确实无法通过皮肤、黏膜、毛孔等地方进入，但是……伤口就可以？

    设计粉尘爆炸，只是为了给我弄出伤来。好让那种媒介进到我的体内，改写我的认知？

    如果这一切成立的话……

    这样一来，无疑连头盔都无法阻挡了。

    但是，为什么我现在只是失去了关于端午节的记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认知被完全清空？

    说明媒介通过伤口进入人体，会因为某种原因而遭到削弱吗？

    嗯……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很危险的征兆。保不准一个信息概念被混淆，就会让我未来的推理尽数崩盘。

    那样就功亏一篑了。

    我现在该怎么做？

    几何丘强迫自己冷静一些，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内心。她翻身下床，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向房门。

    无论如何，我都要先搞清楚……

    这个端午节，究竟是不是原本就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