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众人欲言又止，他们的神态被几何丘尽收眼底。

    “没准你们会想说，就是一个假的情节而已，说是由故事女编构的，或许有些牵强。”

    “没错，确实牵强。但假如每个假记忆都是这样的呢？”

    “实际上，我在察觉到记忆中的违和感后不久，就派人去调查了各个受害者。着重调查了他们记忆当中已经确认为假的情节。”

    “结果发现，几乎每一段假记忆当中，都有着故事女特有的编造痕迹。也就是普通百姓对权贵的无脑拥护。”

    “我接到调查报告的时候，看着虚假天尊的这些成果都感到作呕。”

    “人的习惯，是难以改变的。”

    “虽然也有可能是编剧之类的工作者，为了迎合上流社会爽点剧情流的市场而产生的职业病。”

    “但若将虚假天尊贫苦、仇富、平民立场等已知特点与之结合，其真实身份为故事女所操控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

    “我期待着，她将来能再多做一些催眠的事情来。这样，以后还可以发现她更多的秘密。”

    几何丘看着面前会议室的人们听了她的推论而悄悄议论起来。等待了许久，再度开口。

    “反正呢——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我本来还在担心，虚假天尊成天盯着我的话，洗澡之类的事情怎么办。对方也是女的，那就多少让人轻松一点了。”

    “不过我再转念一想，这家伙，还真是可恨又可悲啊。”

    “分明已经有了几乎睥睨天下的能力，成天高高在上地制裁一切她看不顺眼的上流人士。”

    “结果行动中，还是改不掉以前在这些人面前卑躬屈膝时，被驯化而成的本能般的讨好。”

    “无论她自以为多厉害，做了多伟大的事情，这都成为了她灵魂上一辈子都甩不掉的枷锁。乃是深深地刻在她骨子里的奴性！”

    “也许她真有着那么一点本事，可我依然为她感到悲哀！”

    阿多乐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延长，大量吸入面前会让地球人迅速硅肺的烟雾。

    再度把眼睛睁开时，平静的目光像是在表明自己内心没有被这番话搅动起任何波澜。

    几何丘在原地静待片刻，发觉周围貌似没什么变化，笑了：

    “哟？不错啊，有点长进了。虚假天尊，看来你之前吃亏的同时吸取了教训，这次好像就不受我的干扰了。”

    “不过，你要是已经布置了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那就当我刚刚夸你的话没说过。”

    会议上，人们不安地骚动起来。

    几何丘及时地说道：“乌沫王国的调查员，思路已经提供给你们了。请你们自行展开调查，并将结果打印成纸质报告交给我。直到下次会议之前，我都会待在宫殿里。”

    “乌沫王国东南角沿海，只有西北角与同一片大陆上的其他国家接壤。那么，就可以以东南角的南水集团案件发生地为中心，自东南向西北推进，逐步扩大调查范围。”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重点调查我上次演讲后，往远离案发地的方向转移的人员，尤其是转移到境外的。同时，也不要放松对‘故事女’这一身份的关注。”

    乌沫调查员若有所思，随即迟疑地想在纸条上写下什么。

    “停。”几何丘看见他拿出了笔，刚划出一个笔画，就叫停了他的行为。

    “别忘了我说的，不要多问。”

    “其他国的调查员，各位请继续就各自领域内新发生的案件进行调查。调查数据直接发给我在宫殿的的管家老爷子，他可以帮忙打印出来给我看。”

    “以上。散会。”

    阿多乐看着满屋子的调查员纷纷起身离开，便在破窝棚后的空地上来回走动，陷入沉思：

    刚刚那位乌沫王国调查员想说什么，我大概可以猜出来。

    我能随时跟进他们的调查进度，做出相应的决策。同时也能干扰他们的记忆和认知，以及以他们的身份往耳麦里存储虚假的数据信息。

    也许我“故事女”的身份确实是个隐患，但我也可以强行修改所有知道我这层职业的人的记忆。

    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般都还在学院上课、训练，接受知识的电流概念。即使我没有个像样的工作，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有些我讲过故事的人，时间和空间跨度太久，我一时难以找到他们。但从他们那边，同时也不太容易再找到我。头盔女通过他们查到我的可能性不大。

    那位调查员或许想说，“虚假天尊的能力摆在这，这番调查根本就没有意义”。

    没错，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头盔女有可能没想到吗？我不信。

    我在本地安稳隐居，不被惊动慌乱逃去外地，不再从事故事女的职业。就不会露出更多的马脚。

    我在现实里蛰伏起来的这个可能性，头盔女必然也是考虑到了。所以，她心里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新的方案来对付我。

    几何丘离开会议室后，也在思索：

    “虚假天尊一直在暗中监视我”的假设，应该是成立的。即使她刚刚没有被我激怒而做出某些行为，那此后也该采取行动了。

    “故事女”这个线索，其实并没有直观的用处。至少近期内没有。

    但我其实可以借此给她加上一把“空间锁”。让她不敢轻易离开自己所待的地方。

    我几次透过虚假天尊的现象看出本质。光是演讲那时候掀她的牌，就足够让她强迫自己做事谨慎了。

    现在在会议室公开“故事女”的发现，等于是在对她宣告，就算她修改了谁的认知，我也有可能会发现出她意想不到的东西出来。

    不……不止是宣告。

    之前演讲时，我曾说过，她可能做好了被我言语蒙蔽的准备，所以我也不会骗她。这句话，其实是对她的一种麻痹。

    所以，刚刚我顺水推舟，说的“她再随意洗脑，就会被我发现其他线索”，在当时的环境下完全合情合理。

    因此就会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暂时当成客观的真理来看待。即使阅读了我的调查报告，也不会找到导致该概念被识破的矛盾点。

    虚假天尊的行为表明，她不是简单的劫富济贫，自身肯定要做什么事情会用到一大笔钱。

    在我给她的心理暗示下，她面对的情况是这样的——

    如果她准备转移去外地，带着南水集团那笔巨款潜逃，要瞒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这过程当中，她有可能被调查员查到。想要做修改记忆的事情，除了会被我发现外，也有暴露自身更多信息的可能。

    丢下南水集团的钱，去了外地再想办法重新敛财？那更危险了。我不仅有可能发现她的新藏身地，甚至会根据两地人员流动情况，直接找到她本人。

    无论做何选择，前方都有我的身影。

    她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其实是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那才不会给我顺藤摸瓜的机会。

    我并不指望这层心理暗示可以束缚她的行为多久。近期她还有可能老老实实地待着，时间一久，她就大概率会挣脱我施加的思想桎梏，远走高飞。

    在此之前，我得抓紧时间，发现更多的线索。

    如今，我继续对她进行调查，终有一天会有更多的发现，这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我觉得，在盯着我的同时，她也必须主动做些什么，来预防那一刻的到来。

    阿多乐：头盔女……

    几何丘：虚假天尊……

    让我看看你接下来的行动吧！

    ……

    阿多乐去药店买了一瓶消毒药水，对自己在垃圾堆里捡来的小刀进行洗净后的仔细消毒。

    “不会吧？你要和几何丘的人去拼刺刀？”齐易已经放弃了理解阿多乐的想法了，随口说道。

    “不，这是我的实验器材。”阿多乐一边消毒一边说。

    “我们之前已经发现了，你的探测器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被我们的免疫系统报废。”

    “但又并非是立刻报废，中间还有一段仪器尚能运行的时间。”

    “我要试验一下，想要顺利影响到大脑，探测器在人体内能够正常运行的上限时间，大概是多少。”

    说完，她举起手中已经消毒后的小刀，毫不留情地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

    血液渗出，像宝石一样反射出璀璨的微光。

    “嘶……”眉头微皱。

    齐易惊道：“你干嘛？”

    “行了。不用心疼我，这是必要的牺牲……”

    阿多乐说完才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

    齐易不悦道：“谁心疼你了？我心疼的是我的微型蜂群！这是全球航天中心的东西，每一台的造价都特别贵的。喂！悠着点啊，别往死里糟蹋！我回去之后要赔的……”

    在齐易骇然而痛苦的电流中，阿多乐损耗了几台微观探测器，得出结论。

    “好了，大概清楚了。伤口必须在脖子往上的地方，才足够发送电流到大脑。”

    齐易缓缓情绪，说道：“我好像懂你的意图了。”

    “你是不是准备洗脑几何丘周围的人引发大骚乱，然后使她在混战中，脖子以上的地方出现伤口，最后放探测器进身体里去洗脑她？”

    阿多乐：“错。”

    齐易：“果然，我就不该去猜测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