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先生站在治安部，脑海里一片眩晕，感觉自己的认知仿佛遭到了颠覆性的重创。

    他存在银行里的资金全没了。不是让书全飞取空的那个账户，是所有。

    银行的系统显示，是他本人将所有账户的钱，全部转移到了藏黑钱的隐秘账户里了。

    他也问过书全飞。经过两人核对，至少在书全飞把钱全部取出时，那个隐秘账户里的钱，和原本他存在里面的黑钱数目完全一致。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也有可能是那位“假接头人”顺便也改变了书全飞印象中的数目。

    南水先生哪里知道，某人印象中的资金数目确实被纂改了。但那不是书全飞，而是他自己……

    此外，因为理论上自己的全部存款可能随着脏钱被一并卷走了，他才不得不让这个隐秘账户引起治安官的注意。

    心里还在不断盘算，事后要用什么样的话术，才能把这个账户瞒过去。

    殊不知，这个账户根本没他想象的那么黑暗。治安官就算查个底朝天，也不可能发现他担心的、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南水先生在当地的名声和威望还不少。经过报案之后，治安官迅速出动，调查到实际将账户的钱转移的，正是南水先生的一众心腹。

    这个结果让南水先生心里哇凉哇凉的。

    搞什么？自己集团里的重要人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他对手安插的卧底？

    他怎么会信任那些人的呢？难道在很久以前，自己就被这帮危险份子潜移默化地蒙蔽了？

    南水先生开始仔细回想自己“在商界打拼”后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是什么人、从哪句话开始对自己悄悄进行洗脑的。

    怎么想都完全没问题，却更令他毛骨悚然：难道连这些记忆都是虚的？

    心腹们已经被传唤到治安部，正在接受分开审讯。一名治安官出来，找到了南水先生，说道：

    “南水先生，看来整件事情都是一个误会。您的员工都说，是您打电话让他们将账户的钱转移的……”

    南水先生怒目圆瞪：“瞎扯！我今天压根儿就没给他们打过电话！”

    治安官拿出一张纸来：“可是您看，今天中午您确实有过和他们的通话记录……您如果不记得了的话，有可能是遇到诈骗了。我们可以帮您回忆一下……”

    仿佛一股寒气从南水先生的脚直冲头顶。他立刻意识到，本就有敌对集团要对自己下手，安排了治安官查他的账户。如今，恐怕连面前的治安官都不可相信了。

    他立刻用手捂住脑袋，阻挡了那个方向治安官发来的电流，不敢再听他说的任何一句话。生怕下一秒就要修改自己某项极为重要的认知。

    “不不不！我不需要。我暂时要忙别的……”

    他瞥见书全飞战战兢兢地走进治安部的大门来找自己，立刻像找到了救星般说：“我还要去和我的人交代一些事情，您先去忙吧……”

    退到电流无法传达的安全距离之外，南水先生已经打定主意，要是治安官靠近强行要和他再说什么，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逃走……

    好在治安官只是对他点点头，然后就这样离开了。

    “来！你过来！”他还没有靠近书全飞，就用耳麦对他催促，“我们把整件事情理一下……”

    本以为完成了任务，却没想到捅了个大篓子。书全飞垂头丧气，觉得自己怕是要被炒鱿鱼了：“董事长，我……”

    “别说那些没用的！”南水先生急迫地打断，“我问你答！”

    书全飞不敢忤逆，乖乖地点了点头。

    南水先生：“你在哪听见我给你打电话说有接头人的？”

    书全飞：“就在公司去银行的路上啊。周围人很多，但没一个距离足以和我对话的。”

    南水先生：“你看看那段时间，有没有我给你打电话的通话记录？”

    书全飞查询耳麦信息，说：“没得……”

    南水先生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突破口，思维渐渐清晰起来：“那肯定就是附近有人悄悄和你说的！不可能是那个接头人拿到钱后再让你有这段记忆，否则你一开始也不会把钱给他了。”

    书全飞不解：“那，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假接头人先把我撂倒，然后抢走了钱，最后修改我这一切的记忆呢？”

    南水先生：“那应该不会。首先，除非是你印象中的事件发生地点也是假的，否则周围那么多人，肯定有目击者。他会难以脱身……”

    书全飞：“董事长高见。”

    南水先生：“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身手，就算打不过那家伙，也足够躲闪过去，不让他有强行洗脑你的机会……”

    书全飞呆呆道：“我啥身手啊？”

    南水先生：“明知故问。当然就是以前在‘那里’打拼出来的身手了！我还记得，当年我快被被大锤帮宰割时，你硬是突破封锁来救我，带我逃离包围圈。那一切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称述句将事实突兀地插入书全飞的脑子里。

    他消化了好久，才知道自己没理解错董事长的意思：“您……您说什么？什么那里？什么大锤帮啊？我怎么没听懂呢？”

    董事长的电流在他思维里浮现出的画面，上面英勇的身影显然是他自己。

    这明明应该是发生过的事情，可他却偏偏对这一切都摸不着头脑。那么他和董事长的认知之间，肯定至少有一个有问题。

    看着书全飞一副怀疑自己不太清醒的样子，南水先生急了：“你不要这个时候和我开玩笑！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集团工作吗？”

    书全飞诚恳道：“我用耳麦投简历，参加面试笔试通过，最后被录用。”

    南水先生感觉，书全飞发的微弱电流，对他却犹如五雷轰顶。很显然，书全飞也被未知的敌人洗脑了，完全忘了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一切。

    这也就可以解释，书全飞做的一切蹩脚到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小书，听我说……”南水先生狠狠蓄了点电流，类似人类的深吸一口气。

    “其实，你我以前都是从灰色地带走出来的战友、兄弟。在我飞黄腾达之后，也把你送到了我的集团安稳生活。”

    “但是你不知被谁蒙蔽了，忘了这一切。不过没关系！我接下来，要把我们的这段经历全部还给你。”

    片刻的惊讶后，书全飞也接受了这一切，郑重道：“是！董事长！”

    南水先生开始给书全飞介绍生平：“你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直到有一天，我……”

    传递的第一个概念，就被书全飞给否决了：“没啊！董事长。我爹娘他们老人家还健在呢，刚刚还给我打过电话来着……”

    南水先生彻底懵圈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轮番的事实冲击下，他的世界观宛如一堆被打碎的调味料，彻底分不清孰真孰假了。

    放在地球上，是妥妥的被送进精神病院的节奏。

    但在这里……很惨，却又很正常。如果有谁从小到大都没被蒙蔽个几次，那才是稀罕事。

    ……

    阿多乐将膜状货币兑换了一些石子硬币，买来一些膏状晶莹剔透的食物，和齐易躲在废弃高楼的顶层，由探测云在楼下站岗。

    他们通过探测云，旁观着南水先生在治安部晕头转向的场景。皆是忍俊不禁。

    阿多乐还专门叮嘱过齐易，他仍然缺乏相关经验，虚假概念的辨别能力不强。所以暂时不要直接去听这些人的对话内容。阿多乐会传达给他的。

    吃过很多次亏的齐易没有任何异议。别的不说，他到现在都还不能完全摆脱那个“青梅竹马”留给他的爱慕印象。有种“分手了还是念念不忘曾经的那个人”的感觉。

    也亏得是阿多乐告诉他诸如“南水先生对书全飞说他父母双亡”的这类话。

    如果齐易大胆上去听，主语变成他自己去理解接受的话……

    那他还不知道会对远在地球的亲生爹妈，产生什么大不敬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