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月镇
海州,苏州城。
尽管南城正在与叛军交战。白庭桧将军正与叛军浴血奋战。反观北城这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苏州城的秋季也下雪了。这里最高的酒楼是池春国酒楼。在这里可以纵观整个北城集市的风光。
远处大火冲天,一片废墟。城墙被人轰炸了无数番,防线被一步一步的逼近。许多人都坐立难安,打算逃离这处。
有些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与自己的家园誓死共存亡。而有些人则仍然沉醉在酒池肉林的美梦之中。坚信着这一次的风波会过去。
他们都是这芸芸俗世之中的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普通人。
坐在最顶楼上,迎面袭来大风。一名青年将手中的长剑丢到了一旁,自顾自的痛饮了起来。
灌下肚的不止是快意恩仇,还有未能了却的遗憾。
看向远处的烽火,青年感到麻木迷茫,将酒葫芦扭开,继续喝酒。
“坐视不管可不像你的侠客作风啊。”来的人是李烦。
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名妖族。有一对狼耳朵。但不同的是,他也背着一把剑。
“给我喝一口。”李烦从剑无极手中抢过那酒葫芦,在剑无极无奈又无语的眼神中喝了下去。
“不是,你就喝这玩意啊。”李烦啐了一口,吐了出来。抹了抹嘴巴。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壶递给他。“拿去,上好的百花酿。”
剑无极哼的笑了一声:“你小子。”接过那壶酒,扭开盖子,沁人的百花香气透出来。
“剑无极,你是不是感觉到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李烦和他一起看向远方,那里是南城的方向。朝廷军与叛军交战的地方。冲天箭雨不断覆盖着天穹,火箭覆盖了天幕,形成浩浩荡荡的天幕景象。仿佛盛大的烟火。
“想不到你这么强大的人也有会迷茫的一天。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曾经杀得江湖人尽胆寒的侠士,杀得魔教正派都不敢招架的剑无极。向来独来独往的剑无极,居然也有萌生退意的一天。怎么,你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你怕了吗。是不是感觉太累了,有些厌倦了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李烦看着剑无极。
天下对剑无极的评价是“江湖无侠客”,只要他在的一天,天下就没有人敢称自己是侠客。剑无极十五岁为救所爱而被逐出师门,二十岁独创武道巅峰,二十五岁参加龙虎之争,夺得修罗榜第七名的惊人成就。就算是天人榜、生死榜上的高手,面对眼前这个男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剑无极此时看着眼前的烽火漫天,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李烦,你为什么而活。”
李烦思索半刻:“我吗。天下人都称我是独狼。除了我只有一只眼睛之外,也可能是因为我和你一样,向来独来独往。我们这样的人没什么朋友,更别说知音。我为什么而活。呵。我还没真想过,我活到现在全凭着本能,我过去的经历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一次接一次,然后我就这样活下来了。”
“阿玲已经死了。”
阿玲是剑无极所爱之人。在十五岁那年,剑无极怒斥着宗门为了自己的利益对自己的爱人见死不救,为了救自己的爱人,他不惜一切代价。
可最后仍然未能成功,从那之后,剑无极便彻底变了一个人,开始疯狂修炼,自创武功。
“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和我都一样。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也就是宿命。”
剑无极看向底下,那些沉醉在醉生梦死中的人。
“他们呢。”剑无极指向他们,示意李烦。
“他们也是人,不过比较蠢。算不上蠢吧,他们也只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毕竟活着,没有谁是对错之分。我们只是在遵循本能。”
“我以前从未想过。我是为什么而活。”剑无极说道。
“直到九州愈发的混乱。直到所有人都陷入到这场灾难之中。最后所有人都无法逃避,所有人都被迫的卷入这张灾难。最后死去。我却无能为力。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是黑暗且残酷的,它从来不为任何人的眼泪所停止,日复一日,在疯狂的扩张之下,将所有人的命运安排成一场闹剧。”
剑无极一口将百花酿喝下,空了。
“阿玲死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一场灾难,活着的人只有踩着别人向上爬,才有活下去的一线生机。物竞天择。”
李烦诧异。“为何这么想?”
“以前我总是想,我们面对着不愉快的事情,可以一直逃避,可以一直躲藏。”
剑无极流泪了,
“我错了。”
“错得很离谱。”
李烦更诧异了,“无极,为何流泪。”
可突然的,他明白了。
只见远方,用于隔断南城与北城的防线被轰然突破。
无数的走尸突破了防线,涌入百姓平民生活的地方。无数人哀嚎,惨叫着想要逃跑。
朝廷的官兵奋力拼搏,以死相拼。无数人倒下,被尸鬼活活吃掉,被咬到的人会被尸鬼同化。
在天幕之上,无数的箭羽袭来。那些箭都是火箭,铺天盖地的箭羽向他们袭来。
那些逃命的百姓平民全部被乱箭射死。
无辜的人们,在这乱世之中。
命比草贱。
无数的走尸在街上游荡着,寻找活人的踪迹。
白庭桧将军战败了,南城被人突破了。
整个苏州城沦陷只是迟早的问题。海州沦陷的城市越来越多了。
无数的人们死在了自己的家乡。
可就算逃跑,又能逃到何方。
九州战乱越来越严重,迟早蔓延到各个地方。
……
剑无极忽然捡起了剑,站起身来。喝着自己掺了水的酒。
展现出了自己的决心。
“烦兄。这个世界毫无疑问,是残酷的。”
他又灌下一口酒,
“但我始终坚信着,人生来不是为了屈服命运而存在的。”
“你我的命运哪怕如同草芥般。”
“也仍然能以燎原之势反击。”
李烦看着他的身影,他忽然跳了下去。李烦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要下去救人。
可忽然的,他看到了下面的状况。
那些受伤的人,还没死掉的平民百姓。他们并没有全部逃跑。
他们手持武器,开始进行反击。
怒吼着,保护自己的家乡,保护自己的亲人。
哪怕力量薄弱,但是反击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尸鬼的力量被削弱得越来越明显。
东城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吵的马蹄声。
戚洪权将军的军队赶来支援了。浩浩荡荡的军队手持长枪冲锋而来。
李烦笑了笑。
“无极兄,这次,就算你说得对。”
……
偌大的府邸,层层机关装饰。藏剑楼,朝廷机构,每个城市之中最令人敬仰的地方。
人来人往的街市,望着那高耸入云的藏剑楼,无不感叹。
藏剑楼被朝廷重兵把守。
忽然,大门被轰然打开,从中被扔出来一名男子。路过的人都诧异不已,看着这名被左右拿着长棍驱赶官兵的男子。
是唐淑云。
他一屁股被丢到地上,生疼不已。
“你不识字吗?给我好好看看牌子。”其中一名官兵用长棍点到藏剑楼边上的牌匾:非九府修士不得入内。
意思就是最低修为也要达到“九府境界”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唐淑云被众路人围观,倒也没觉得不自在,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盘腿坐在地上郁闷:“哎哎哎。那境界有什么用,能不能看实力说话。那群九府境界的门派中人未必打得过我,你们不能通融一下吗?”
官兵的回答是:“不行,你没达到九府境界,你就不能进藏剑楼。明白吗?”
唐淑云紧皱眉头。他可太熟悉了。
官兵转过身去,将藏剑楼的大门关上。
藏剑楼是给各个门派中人、江湖散人、闲散人士寻找工作或是差事的地方。换句话说,只要你有实力,你就不愁找不到事情做。唐淑云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藏剑楼,叹气。
就连军营中的最低级的兵卒都是九府境界,那些门派中人,武林中的闲散人士,最差也是九府修士的境界。而自己却二十一岁了,在这流云城中流浪了三天,辗转各处,却是因为没能打开身上九处经脉,被以为是不通九府的废柴拒之门外。
唐淑云靠在石墙上,颓废不已。
“命啊,你怎么就这么苦啊。是个人都能打通九处的经脉,怎么自己就打不通呢。”唐淑云自暴自弃,猛然捶自己胸口。
远处一名乞丐却在看着他发呆。
唐淑云看着他许久,以为他在嘲讽自己。
“喂,死老头,你看什么。你没见过人发疯吗。小心我打你。”唐淑云欲哭无泪,懒得理会他。
乞丐拄着拐杖走过来,满头白发,胡子都拖到地上了。身材矮小。
缓缓说出话:
“小伙子……你这身体真奇怪啊……”
唐淑云刚想打发他走。他却这样说。
“奇怪?为什么这样说。”
乞丐用拐杖捅了捅他的胸口:“小伙子……你不是普通人啊……你……”
唐淑云震惊了,
“我不是普通人?”他心想,唐淑云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
自从他五岁拜入幽州归云山之后,再到十五岁被逐出归云山,二十岁卖草鞋度日,二十一岁流浪云州流云城。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他一直觉得自己命定不凡,自己从小就表现得非常愚钝。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要慢上几步,理解什么都比别人要慢,做什么都比别人要慢。但是他仍然相信着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天才。
乞丐说他不是普通人。
“难道说……”
唐淑云握住了乞丐的手:“老人家……你的意思是……”
乞丐咳了咳:“小伙子……你的身体……与我见过的好多都不一样……你简直是……”
“简直是!”
是什么!?唐淑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废物!”
啊?
唐淑云愣住了。
“我是废物?”
“死老头,滚。我是天才。你再诋毁我我可要报官抓你了。”唐淑云一把甩开乞丐的手,不再理会他。
乞丐挥着拐杖说道:“我还没说完呢,回来。”
唐淑云皱着眉,转过身来看他:“臭老头,你要是再骂我一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尊老爱幼。”他捏着拳头,压抑着愤怒。
“我好多年前也见过和你一样的小伙子,那个人也是不能打通身体的经脉……但是你也不用灰心。这种事情很正常,人各有特长,说不定你有其他比别人更出色的地方。后来那个小伙子好像……我给了他我年轻时自己写的一本书,他后来就进了什么……天命榜……我年级大了记不清了……我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说着,乞丐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书已经发黄发皱了,但是从封面上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几个字。
《天伤陨神拳》?
唐淑云嗤笑一声,这名字起得还挺霸气。好像真的有点像仙盟里流传出来的武功秘籍。
“小伙子……你不能打通身体的经脉……这不是什么值得灰心的事……就像万道仙盟一样,习武之人大多数都不能感应到灵力,很少有人能够加入到万道仙盟之中。万道仙盟中的人能够使用灵力,做到什么御剑飞天啊之类的效果,习武之人都做不到,有些人或许通过后天的努力可以做到感应灵气,但是这是很困难的事情。我与你有缘,这本书就送给你了。”
乞丐挥了挥拐杖,随即走向远方。
“送给我……有这好事?”唐淑云看着手中的《天伤陨神拳》,还没翻开来。他感觉是一个恶作剧。虽然他也有想过,万一真的是仙盟有关的功法怎么办。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我钱袋呢?”
“我放在旁边的剑呢?”
唐淑云诧异着,看着自己全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被偷得一件不剩,自己的东西全都被扒光了。
毫无疑问,自己刚才和老头乞丐交谈的时候是还在的,现在全部不见了,只有一个可能。
他抬头,看向乞丐消失的方向,人已经不见了。
“……天杀的……”
唐淑云翻了翻那册《天伤陨神拳》。
可他在这一刻,却陡然感到了精神升华。
……
临虞城是幽州主城,也是最为庞大的城市。
幽州坐落于九州东部,北壤接海州,南壤接象州,西壤接云州。
幽州是一个文化很奇妙的地方。
临虞城内共划分了二十七个区。其中经济最繁华的当处中心区域的香圃区。香圃区内有五大世家,云家,白家,浩家,司马家,龙家。五家独大,掌控着整个临虞城的经济走向。
他们之间的商业竞争非常激烈。也正因此促进了整个临虞城的经济发展,使得临虞城成为了整个幽州最为发达的地区。
城内坐落许多设施:客栈、酒楼、炼丹房、餐食馆、剑阁、刀兵之地、甲武商、武台、夜舞总会、万宝商盟,诸如此类的设施,单凭其中一个区域,临虞城内便有上数万所。
机关术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你可以在街上看到来自海州海都社稷学院的学生老师们所研发出的最新科技:蒸气动力驱使的铁马。他们可以供人驱使,在街上移动。但只能在平地移动,不能用于地形崎岖的地方。
也能看到御剑飞天的万道仙盟修士,他们能够御空飞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武道与灵力之间的较量是难舍难分的。
招牌上赫然写着“天地会”三个大字。
眼前这座房屋非常破烂,仿佛多年无人问津,已是腐朽不堪。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里面并不是没有人,反而人还非常多。
莫玄坐在其中已经垮掉上半部分的木椅上,玩弄着手中的小石子,忽然掷出去。那如此小的石子居然在命中木柱的一瞬间砸出了拳头般大的坑。
“你能不能别老搞破坏。”
正在看书的是南宫堂。总是打扮得像个书生,衣冠洁白。实际上身体有些弱。南宫堂也和书生一样,背着一个巨大的行李。但其中装着的可都是兵器。
南宫堂抬起头,皱眉,有些不满的看向莫玄,又看了看满是窟窿的大木柱:“你再打下去它就要塌了。”
莫玄用拳头撑起自己的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捡到了一枚石子。原本凹凸不平的小石子,在他手中玩弄了几下,瞬间被磨平了棱角,变成了圆溜无比的石子。
莫玄叹气。
王承松坐在地上,盘腿。他脱掉了自己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凹凸有致的肌肉。此时他闭上双眼,呼吸有度,全身冒出热汗。此时在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些许的光线照射进来。大家都很清晰的看见了缠绕在王承松身上的气息,那便是周天之气。吐纳之间,全身肌肉一收一放,无比强大,将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急促起来。
武晓辉坐在内院的竹林中,弹奏古琴,音律怡人。师出七星坛。有传闻说,他对乐器的造诣非常强大,只要他弹奏乐器,就能以音波伤人于无形中。听者七窍流血,不治身亡。而七星坛曾经作为血刃千淬的杀人组织,后脱离出来成为独立门派,其所教的功法当属《七星绝弦归命音》令人不寒而栗。
而此时,天地会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来的人身披破烂长披风,头戴斗笠。南宫堂不经意的轻轻看了一眼。
“瞧瞧,没用的领头羊回来了。看看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南宫堂嘴贫说着。
那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全身绽放着无比可怕的杀气。此人正是段干。血刃千淬麾下的“绝命杀手,魔教的杀人利器。段干的实力在龙虎榜上位列第一千七百七十三位,其实力不言而喻。而对于血刃千淬的任务,段干目前的战绩是,二百一十七次执行之中,只失败了一次。
“在这破地方待了一个月。你最好是有消息带给我们。”南宫堂懒得看他了,继续翻书。
“有。”段干言简意赅,声音刺耳。仿佛声线遭受过打击。他掀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了可怖的脸庞。从嘴唇处到胸口处被斩下了一刀伤痕。“血刃千淬的任务。”
王承松缓缓睁开眼,打坐多日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开来。周围所有的寂静忽然被打破,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炽热的温度袭来,王承松的身上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浪。将所有人吹得睁不开双眼。
武晓辉的琴音从刚才的清新怡人,陶冶情操,忽然开始变得低调阴沉。让人仿佛好像进入了死亡寂静的陷阱之地。仿佛身处于绝境之中。所有人的背后都冒出了一股冷汗,那是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压力,仿佛四面楚歌,无路可退。忽然剑拔弩张,琴音如同利剑,打出的每一道音波都如同剑气,斩断了路上的障碍。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坚定的眼神。
“那你倒是说要我们做什么。”南宫堂问他。
段干抽出手中的长剑,看着银光倒映自己的脸庞:“杀人。一个叫苍九明的小孩。”
……
这是一处偌大的山谷。空谷回响,尽头漆黑。
山谷之内,却是寒冰无数,挂满冰柱,骇人的冰冷。
却在尽头处,有一院屋,鸟语花香,蝴蝶飞舞。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
……
“吾爱夫君李云语,阔别人间已有十三载。”
“我已于此岁冰谷苦练夫君所遗留《狂冰剑》数十载。如今虽已功法大成,却也折寿。时日无多。”
“此番时日,近来体寒多病。咳血不断,经脉闭塞。病情愈加严重,想必是强行修炼突破的后果。”
屋内,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温馨无比。
是一名姿色绰约的女子。纸笔于案前。
“九州近来冲突愈发严重。魔教肆虐,朝廷无能,平民折磨。”
“夫君生前最见不得这番景象,曾带着我救助那些无辜的人。每每思念至此,心愈痛彻,难以入眠。泪愈痛彻。”
“吾,谢诗叶。昆仑弟子。曾发下毒誓,为夫君报仇。亲手血刃魔教烛龙卫,如今功力大成……我必出这寒冰谷,为我夫君报仇。还我夫君九泉之下瞑目。”谢诗叶执笔写到此处,竟流下了泪,泪水滴落到了纸笔上,模糊了纸墨。
“夫君李云语,生前乐施好善,从未伤害过任何无辜生灵。为人出众优秀。功力高强,年仅十八便已自创出《苗疆狂冰针》。我借夫君之手,得悟此《狂冰剑》。夫君李云语若泉下有知,想必也会为我所高兴。只是我夫君命途多舛。生平从未刻薄他人,挚友与知音也是难得之人。魔教血刃千淬杀我夫君李云语,此仇更甚于杀我。我谢诗叶终日为仇所困,无法自从悲中抽身。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我成了疯子,不知下落。”
谢诗叶站起身来,一身烟霞色的长裙,婀娜多姿,无比美艳。
随后从墙上抽出长剑。刹那间,周身的温度骤降。整个房屋在一瞬间便陷入了彻底的冰冻状态。
谢诗叶抽出长剑时,漫天雪花飘落,冰冷无比。
“我……势必为夫君报仇。”
……
浩浩荡荡的箭羽,冲天烈火。夹杂在悲鸣的哀嚎声中。
用人的尸体所堆砌出来的战壕中,无数将士们的身体筑成的战场。
幽州,玉音城。
此时全城陷入了焦灼的战火之中,无数平民百姓在流离失所中逃窜着奔亡。
薛友忠一脚踹开破烂的房屋大门,他的怀中抱着一名受伤的战友,正是邓子杨。邓子杨此时胸口身中数箭,命不久矣。
薛友忠将他放到了一个角落,可邓子杨已经气息微弱,无力回天。
“妈的,坚持住啊。你死了我怎么办?”薛友忠满脸是伤,将他从激烈的战场上抱了出来。
邓子杨已经说不出话了,连睁眼都已经很费力了。
“我死……带……回家……埋……家……归……”
……
“杀!!!言退者,斩!!”说出这句话的是孟大直。此时双方交战的地点是玉音城的北城集市。交战军队是叛军傅应虎的军队,还有魔教提供的八万尸鬼。
将士们手握长刀长枪,朝着迎面冲刺而来的敌军和尸鬼。
那些尸鬼疯狂的冲向将士,啃食他们的面部。场面凄惨程度难以言喻。
孟大直是负责其中一队的将领。这一队总共有十个人。这十个人其中三个人在昨天已经战死了。
孟大直此时在战场上疯狂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血腥的味道蔓延到十里开外。遍地都是残甲断兵。忽而后方传来情报,要求他们后退一百尺进行交战。
浩浩荡荡的战场上,呐喊声响彻天穹,一声号角声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孟大直抽出插在了自己身上的箭失,边后退边与敌人交战。
“不能后退!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妻儿老小!是我们的家!死也要战死在沙场上!势与家国共存亡!!!”孟大直叫喊着,随即冲向人堆。
可很快的,无数尸鬼蜂拥而上,将他吞噬殆尽。
……
玉音城内,已经退守到了最后一层防线。
意味着可分配的兵力已经不足一万。
魏闽此时看着眼前的城墙,发白的胡须难以掩饰沧桑。
“将军,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说这话的是马文饶,魏闽此时从城墙上向下看去,无数的尸鬼正站在城墙下。他们被城墙内的生人血肉所吸引。而远处的烟火就是叛军升起的炊烟。
魏闽一脸憔悴:“援军有消息吗?”
马文饶皱眉:“距离我们最近的归云城是冉将之将军在坚守。他们暂时没有空余的兵力可以过来支援我们……但是云州的严三策将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云州……”魏闽叹息道,“城中粮草还可支撑几日?”
“回将军,五日……如果他们切断了水源的话。只剩三日。”马文饶回答道,“但是有一个消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部分援军,是来自万道仙盟的宋崇,他可能会带人来支援我们。”
“三日?”魏闽摇头,“三日不可,云州赶到幽州,最快也要五日。”
……
明月当空,寂寞的雪,在天地间静静的下着。
海州。
苏州城外的江河上,几艘渔火,灯光点点。
戒严寺的钟声在夜半时响过了第三声。代表着已经到了三更。
可是现在才秋季啊,
怎么会下雪呢。
披头散发的男子,他亦是如此思索着。戒严寺的僧人念诵着佛经走过法华塔,超度着游走于世间的亡魂。戒严寺的传统向来如此,三更的僧人需要在法华塔围着走过十圈,口念波若咒,超度那些无法离开人世间的鬼魂。
雪还在下,越发的冷了。
那个男子一头长发,落入雪地之中。他不知跪在面前这幅壁画多久了。
壁画是《泣鬼相念经图》,高千丈,总长二十尺。百年前由法华僧人所刻画。画上共刻画了二十名来自于十八地狱的泣鬼。它们生前思念人间的至亲之人而爬了出来。后遭到高僧所抓回。画中详细刻画了二十名泣鬼的生前经历、在地狱的经历,以及如何爬出地狱来到人间,最后高僧如何抓回的故事。
男子对其中一名泣鬼的故事深深入迷。
“施主。心中是有难以解脱之事?”
走到他身后的是一名僧人。身着红白相间的僧衣,此人年岁已告,鬓白发微。声音成熟。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名长发男子跪在雪地之中。男子看着眼前的壁画,跪了很多天。
男子没有回答他。
僧人的手中拿了一件僧衣,将它披在了男子的身上。“施主。天寒地冻,切要小心伤了身体。人世间各有要去寻找的答案。每个人心中的答案各不相同。贫僧或许无法给出你满意的答案,但希望施主不要因此而自怨自艾。人正是因为不完美才能完全。”
最后,僧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转过身离开了。
男子只是看着眼前的壁画。不知仍在思索什么。
过了多久,他终于摆脱了呆滞的状态。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低落,悲伤。
“是吗?……”
男子捡起了被埋在雪中的长剑,最后走向被大雪掩埋的远方。
可不知何时,一块令牌掉落在了壁画面前。
令牌上写着两字:“周谋”。
若是懂行的人,看到这令牌一定会无比惊讶。因为这块令牌是朝廷中真正有实力的人才能拥有的金龙令牌。
……
卢小溪一个人蜷缩于废弃的柴房之内。天气越发的寒冷了。
他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
“好冷啊……”
他已经在这里喊了快一个时辰了,可是没有人来帮他出去。这一刻他是多么的无助。
卢小溪蜷缩在角落里,将那些柴火围在自己的身旁,用于抵御寒冷的风流。
他闭上眼睛,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会被镇上的人发现来救自己。
“明明是秋天,怎么会下雪呢。”
新月镇的街头,人来人往。集市上不少的人正在逛着。
一名少女拦住了男人的去路:“不好意思,请问你见过一个人吗?是男孩子,和我一样大。”
那名少女穿得很喜庆,头发是双马尾。一身红白相间的长绒衣,很是温暖。还戴了手套,围上了围脖。她看上去很乖巧。这名少女正是沈雪怡。此时她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潮流,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找了很久的卢小溪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沈雪怡走进李氏药堂。正是在熬药的李诗雨,此时屋内火很旺,全是药香味。沈雪怡急急忙忙的推开了大门。
“诗雨姐。小溪来你这里了吗?”沈雪怡很慌忙,她已经找了很久了。
“小溪?”李诗雨正在翻看着药本,仔细想了想。“下午些的时候看见他和丘宇他们路过了吧,应该是房大娘家那边。我从北集买药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了。”
沈雪怡刚好惊讶了一下“丘宇?”
……
卢小溪感冒了,一直打喷嚏。天寒地冻,被丘宇几人抓来的时候天气还不是很冷。现在天上下的雪越发的大了。卢小溪感觉很难过。
“该死的……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报仇……”
他又困又累,只想快点回家。
他感觉眼前昏昏沉沉的,快要闭上双眼了。可是忽然传来了嘲笑声。
是丘宇的声音。
“哟。快看啊,是卢小溪。他还困在这里。”来的人是丘宇,他带着他的几名小伙伴透过窗口看进来。就像看家畜一样看着卢小溪。
“卢小溪,你看你,这么差劲。在学堂上学不好,老师不愿意教你,同学们也不想和你打交道。你在武道方面的天赋都那么差。家里娘还死得那么早,你爹还抛下你一个人不知下落了。好可怜呐,哈哈哈哈哈哈哈……”说这句话的是袁怀,是丘宇旁边的一个男孩。
“要我看啊,卢小溪的奶奶肯定是把老年痴呆传染给他了!卢小溪天天和奶奶住在一起,肯定也是痴呆了……哈哈哈哈哈哈”燕贤笑道。
丘宇看向卢小溪的眼神多了几分嘲讽:“卢小溪,你知道吗。你这种人生来就是被别人踩在脚下的。你天生就比别人差,你天赋也不好,我要是你,我干脆自己找个地方死了算了。省得活在世上受尽他人冷眼!”
燕贤:“就是就是。你看你,上次在学堂的测试,咱们院的考试所有人都通过了笔测。你看看丘宇,更是整个新月镇的武道测验排名第一的天才,日后拜入日月教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只有一个人没有通过,你猜猜是谁。”
袁怀笑着看他:“卢小溪。你生来就没爹没娘的,你奶奶还一身病。要不是李诗雨人好不收你治病钱,你奶奶早就死了。你家那么穷,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上学?我看到你就恶心。你这种人还是早点死了好。”
卢小溪被众人嘲讽得满眼泪水,难以抑制心中悲伤的情绪。
“你们住口……”卢小溪咬牙……但是说出的声音很小,他无力反驳,因为句句都是事实。“不要再说了……”
众人嘲笑着他,打压着卢小溪的尊严。
卢小溪握着拳头,很无助。他多么希望这些都是开玩笑的话语。可他做不到。
……
一团雪球砸过来,狠狠命中了丘宇的头部,将他整个人击飞到数米之外。
“你们几个好有意思啊。”沈雪怡面无表情,众人诧异的看着她从房屋后面走过来。
卢小溪忽然被这股熟悉的声音吸引。是沈雪怡。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他渴望着有一个人来帮助他解脱困境。但不希望是沈雪怡,他自卑无比,又低着头,埋着脸哭泣。“为什么……我是一个要靠女人来帮助的废柴。”
沈雪怡又握住一团雪球,丢了过去。一下命中了袁怀胸口,将他整个人打得难受无比。一般的雪球肯定没有这么大力度。可是这雪球里面包了石子,既能不把人打出血,又能打人很痛。
“我去……这娘们好过分。”燕贤看到这一幕,流着汗急忙逃离开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沈雪怡一把拎起丘宇的衣领:“我刚才看你骂卢小溪骂得挺起劲的。你能骂我骂几句吗?”
太可怕了。
这是丘宇心中的想法。这个女人的力气好大。自己一个男人居然无法挣脱她的手。
沈雪怡一脚居然将整个从外面锁住的门踹烂了!
卢小溪的哭脸忽然就停住了,映入眼帘的是沈雪怡帅气又可爱的脸庞。
在那一刻,大雪纷飞之下。沈雪怡那坚毅的脸居然如此的让人有安全感。
“喂,又不关你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说话的是袁怀,他咳了几声,胸口被砸得好痛。
“闭嘴!”沈雪怡一脚踢过去,将袁怀整个人踢飞数十米。整个人飞到了雪地之中没了声响。
丘宇几乎吓尿了,他以前只是听说沈雪怡这个女人在武道测试非常惊人,没想到居然惊人到这种程度。
“妈的……你是黄城武测第一?”丘宇这才想起来,新月镇上个月有一个因为武学天赋很惊人的孩子,被提名进入了黄城参加武道测试,并且拿到了第一的成绩。惊艳了整个新月镇。
可是他没想到,沈雪怡和卢小溪居然是朋友的关系。
“给卢小溪道歉。”沈雪怡的面色很阴沉,阴沉得可怕。这是丘宇的眼中看到的。可在卢小溪的眼中,却是友善而充满了安全感的。
沈雪怡已经举起了拳头,并且拳头的温度开始骤升,甚至已经开始升起了蒸气,可想而知这一拳所蕴含的力量之大。若是挨了这一拳,恐怕五个月都没办法离开床。
丘宇被沈雪怡放了下来。
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对着卢小溪。
“对……对不起……”丘宇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说出这句话,跪在卢小溪面前说这句话。
沈雪怡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大声点。我听不见。”
这一脚好痛,起码一个月不能坐了。丘宇咬牙,痛到咿咿呀呀的飙出泪水。
“对不起,是我的错。卢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该带着我的狐朋狗友来惹您。对不起,我错了。求您大发慈悲放我一马。”
丘宇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卢小溪了。而是怎么样在沈雪怡的手中活下来。
沈雪怡一把将丘宇的衣服拉起来。
她看向卢小溪:“你听到了。他跟你道歉了,这事今天就算了,以后我要是再看到你带着你的狐朋狗友来欺负卢小溪……”
沈雪怡放下了丘宇,看着他惊恐的在雪地里爬行,不断的逃命。
反观远处的袁怀,已经陷入了昏迷。还躺着。
沈雪怡向卢小溪伸出手:“起来吧。”
“你……你真的是雪怡吗?”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是可爱的雪怡吗?”
卢小溪突然想到一个月前。雪怡这个可爱的小妹妹缠着自己,要自己解释自己制作出来的机关鸟如何在天空之中飞行。并且能够载人飞行。与她对丘宇出手时可怕的手段,很难怀疑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卢小溪拍了拍自己的身上,有些灰尘:“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那又怎么样。”沈雪怡笑着。
卢小溪的脸上还是有些失落:“我是不是很差劲。”
“怎么会呢。你可是天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而且你的机关术比我在城里见过的那些从海州来的机关术师还要厉害!!!”
“真的吗?”
“真的!骗你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