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做不到……为什么我做不到……为什么我做不到……”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我还是比不过他……我到底差在哪里……我到底为什么比不过他……到底为什么……我到底为什么比不过……老天爷啊……你故意的吗？”

    贺灵照跪在地上，神色有些癫狂。他的瞳孔之中满是惊恐色。

    忽然间，他流泪了。

    “我明明那么努力了……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始终不如他随随便便学来的轻松……我到底输在哪里……”

    贺灵照跪在地上。抬起头。

    这里是玉剑门的破梦殿。面前是破梦老祖的百米高石像。破梦老祖是玉剑门的创始人之一。此时整个破梦殿被香火缠绕。可偌大的破梦殿之中却只有贺灵照一人。

    他痛哭流涕着。因为整个玉剑门今日都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宗门大选。十万玉剑门弟子参加考核。胜出者将获得前往云州玉剑门总门进修的机会。而就在刚刚，贺灵照落败了。

    而对手就是他的死对头。万寅师兄。

    仅仅十招，他便落败下来。大家都在夸赞万寅师兄有多么厉害。可只有贺灵照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不甘。

    他跪在地上，眼泪不停的流淌下来。

    “我每日勤学苦练。五更就起来背剑诀，练气诀。苦练步法。苦练功门绝技。日复一日，从未怠慢过修行。可我似乎发现，不论我怎么努力。始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贺灵照在这一刻，对他的人生价值观产生了动摇。

    “我到底在为什么而活。”

    “如果我事事不如人。我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人的垫脚石而存在……我到底为何而活得那么屈辱。如果我勤学苦练不如这些有天分的人随便玩玩。那我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贺灵照抬头，看向破梦老祖的石像。

    “老祖……请你告诉我。我为何而活……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是如此的失败……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啊啊啊啊！！！”他痛苦的锤击着地面。

    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也想要啊……可我就是没办法啊……我就是没办法……我就是做不到……我也想成为师兄弟们的骄傲……我也想成功……没有人想当失败者……可我就是做不到……我到底该怎么办……求求你了……告诉我吧……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开心啊，师弟。”

    “谁！？”门外忽然传来声音。贺灵照突然被惊到，转过头去。竟然是宗门最为出色的一位大师兄。

    吕积善大师兄。

    都说他七岁开五府，十岁知九府。十五岁达到“万力归神”境界。如今年纪轻轻二十岁，就已经成为了玉剑门最出色的弟子，也就是人人敬仰的大师兄。

    对于贺灵照来说，也是让他所敬仰的存在。

    “积善师兄……积善师兄……！积善师兄！！！”贺灵照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跪着到了他脚边，抓住他的大腿，“师兄……快告诉我……如何能成为你一样强大的人……求求你……告诉我……我想要变得更强大……只要能让我变得更强大……不管什么代价……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只要能让我变强，什么都可以。快告诉我。帮帮我。求求你了，大师兄。快告诉我。”贺灵照跪在地上，不停的向他磕头。

    吕积善蹲下来，似有笑意的看着他。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

    贺灵照已经陷入了癫狂，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不惜代价的变得更强大。

    “是。我想要变得更强大。不管什么代价……我不想这样无能为力……我要力量。更强大……我不能忍受这样甘居人下的日子……”

    吕积善从腰间掏出一册功法。

    《血魂不死功》。

    “魔教功法……师兄……你！”贺灵照震惊无比，连连后退。即便陷入癫狂，他都对这东西惧怕三分。忌讳无比。

    “师弟。非也。”吕积善邪魅的笑着，看着他惊恐的面色，有恃无恐。“你可知。我们的世界充斥着谎言。”

    “谎言？师兄的意思是……”贺灵照有些迟疑，对眼前的《血魂不死功》产生了一些疑问。

    吕积善说道：“我们都被骗了。”

    “被骗了？”

    “没错。其实朝廷才是魔教。”

    “你说什么？”贺灵照有些不可置信。

    “血刃千淬其实是神教。我们的神教信奉着十二位神明。”吕积善说着，“他们都是有着非常强大能力的神明，是保护这个世界的存在。”

    “保护这个世界？师兄……可是魔教分明到处杀人……他们每年都要杀十万童男童女血祭啊……”贺灵照颤抖着说，“我们玉剑门每年都死那么多师兄弟……他们都被魔教中人所杀……手段残忍……生吞活剥，我可是亲眼所见，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和魔教中人交手，已是一生的阴影……”

    “不……师弟。你可听我说。”

    “神教这样做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送他们前往乐土。”

    “乐土？”

    “是啊。你有没有思考过。九州之外有什么事物？为何我们的九州被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大山所包围。被望不尽的大海所隔绝。九州大陆如此广袤。可九州大陆之外呢？”

    “可是……九州大陆之外不是鬼关山脉吗……书上说……鬼关山脉之外就是暗渊的区域。全是妖魔。一旦踏足，就会被妖魔之气侵蚀。”

    “不……我们都被骗了！”

    “被骗了！？”贺灵照不可置信，但还是怀疑着。

    “你看看我，这么强大。正是因为我修行了神教的功法。神教从不吝啬他们的所学所得，全部倾囊传授于我。而你在朝廷与仙盟，在他们身上所学到的东西。运用灵气、真气，所修行而来的东西。远远不能及我的十分之一。而这也是朝廷、仙盟要围剿神教的原因。他们害怕神教将真相传播给世人。害怕世人知道真相，反对他们的政权。这就是真相。”

    贺灵照在那一瞬间，对自己毕生的经历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如自己的师兄，吕积善所说。全都是假的。

    自己一直生活在骗局之中？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本《血魂不死功》，上面明确记载了入门的方法，以及后续如何牺牲无辜人的生命，用他们的血肉精气来提升自己修为的办法。

    自己曾经对魔教恨之入骨，惧怕无比。

    “师弟。你知道吗，万寅师兄可是抱得美人归哦。你的青梅竹马，梅芳欣此时正围着他讨论武学心得。”吕积善笑了笑。“而且，你的师尊也说了。将来会将你替换特训资格，让给万寅师兄。因为你的实力太弱小了，这个位置应该让给更需要他的人。”

    贺灵照咬牙切齿，握住那一册《血魂不死功》。

    看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推开吕积善，握着那一册《血魂不死功》离开了破梦殿。

    吕积善望着他的背影，轻哼道。

    “人总是被欲望熏心啊。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说对吧。”

    刹那间，从吕积善的身体之中分离出另外一个紫色的魂魄。

    “你也一样。”

    ……

    通玄城，崔府。

    一名妇女满身伤痕，正抱着一名女孩。先前妇女遭到了几名崔府下人的围攻。在这方小屋内。女孩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母亲被这群崔府下人打得遍体鳞伤。

    终于，伴随着门缓缓的关闭。他们离开了房间。门已经被关上了。

    妇女抱着女孩欣慰的笑了起来。

    “娃儿没事就好。”

    “娃儿没事就好。”

    女孩看不见母亲的脸。可她很愤怒，不甘。她咬着牙，她不想看到母亲被人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为什么会被这么多人打。

    “娘……为什么他们要打你……”女孩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抚摸母亲的脸庞。触目惊心的伤痕，淋漓的鲜血。

    她与母亲已经被关在这个漆黑的屋子里许久了，

    在这个秋天，居然莫名其妙的下起了雪。外面的大雪纷飞，本来就空无一物的黑屋更加凄冷。

    可即便这样，妇女也紧紧的将女孩抱在怀中，生怕她被冷到。

    “是娘没用……娘在崔府里只是一个下人……娘不该生下你……让你一起遭罪……”

    妇女怜爱着抚摸孩子的脸，眼泪不断的流淌。

    百里剑州位于九州最北域，西壤接大广雪域，南下云、象、海州。

    剑州。十位剑神殿所建立之地。建有八座顶级大城。主城“曹郡”。

    通玄城，是剑州八大城之一。在主城设立之中略逊于曹郡。但其实力仍然顶级。得益于剑州文化悠久，历史底蕴强悍。通玄城处处透露着“玄机天枢”之奥妙。

    崔府，崔天文的房间内，突然被人踹开了门。

    来人是一名青年。头戴红缨冠，意气不凡。眉目间满是英俊之气：“崔天文，你把我九娘藏到哪里去了！”他咬着牙，走到那一个稍胖的男人面前。

    稍胖的男人正是崔天文，一身碧绿丝绸华贵商衣，手中握着珍贵碧绿宝珠，他拨弄了自己的八字胡，脸上有些许的不屑：“崔允，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还是别来掺和了。省得家族里不满。”

    那名青年名叫崔允。他的气势逼人，走到崔天文面前，一把将他的衣领拎起来。崔天文看起来是很胖的，可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可见气力不凡。

    “崔天文。我警告你。如果我九娘，还有我九妹，她们出了什么问题。你，还有我四叔。你们别想逃脱关系。我就算跟我爹闹翻脸，我也要让你们混不下去！”崔允恶狠狠的盯着他，咬牙切齿。

    “哼。崔允。为了一个地位卑微的人。你要跟家族闹翻脸？”

    “你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是很容易吃亏的。”

    崔天文一把将他的手推开，拍了拍身。走到边上去玩弄他的古玩。

    “你九娘本来就是一个下人，地位本来就低。死了就死了。你又何必在意。崔允。你是我们家族名正言顺的人。你要想清楚。为了这种人冒险值不值得。而且，你爹一把年纪了，你要为他着想，人不能总那么冲动。我们崔家在这通玄城是大家族。谁能比？你可看别人，有哪人活得像你这般滋润，要什么有什么。你九娘也不过是一个下人，意外生下你九妹。我知道你偏爱你的九妹。可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她们终究是外人，不利于家族团结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你能明白吗。”

    崔天文把玩着古玩，忽而到了他那鹦鹉，他拿出些饲料逗它。

    崔允眼见他不再说关于九娘的任何事，很是愤怒，握着拳，但也无可奈何。于是狠狠的摔门而去。

    ……

    马车内，崔倩如抱着崔燕。周围是崔府的下人。周围都是人。

    “娘……他们是要干什么……要带我们去哪里……”崔燕很害怕，崔倩如也是。但此刻只能抱着崔燕，紧紧的抱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车之中，寂静无言。通玄城中的路人们看到这阵仗，都有些诧异。

    ……

    “三哥。我九娘去哪里了！”崔允一把将门推开。

    正在点香看书的文人是崔沧海。是自己三叔的儿子。比自己大。此刻正在握着那一册官书看着。

    “你九娘？我这段时间倒是没看到。这几日我都在处理官事，忙了些。你去问问你五哥看看，他在北城的练武台，他这段时间在家中待得多，也许他知道。”

    ……

    北城，练武台。此刻密密麻麻的观众吆喝叫彩。

    一边的声音是喊着崔家的，

    “崔必武！崔必武！崔必武！”

    一边的声音是喊着龙家的。

    “龙治南！龙治南！龙治南！”

    ……

    “通玄城两大世家天才武子对决，哇。想想都激动！”

    “那崔必武可是三岁知九府的天才。龙知南虽然在武学上有些造诣，恐怕稍逊下风！”

    “我看未必！龙知南是龙家的武学天才，又是华山的天才弟子。从华山学成归来，在朝廷军中当过兵。我可未必觉得他会败！”

    “崔必武必胜！我押了他五百文！他必须赢！”

    ……

    此时擂台上，两人手持长枪，气势攒动。均是自信无比。

    “崔老五。等会把你打残废了，你可不要怪罪于我！”龙治南很是嚣张，开口就是嘲讽。

    崔必武冷笑：“就凭你？滚回家吃奶吧。”

    伴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在场的众人瞬间沸腾。两人手持长枪，战步迎出，攻势猛烈，均是水火交融，彼此铁器相交，力度之强甚至震碎台下的琉璃杯。

    “妈的。你从哪里偷学了这样狠毒的招。”一招变式打得龙治南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吃了个瘪。

    崔必武得意的将枪尖指向他：“学艺不精莫要怪罪于招，在战场上你早死了。”

    龙治南听到这嘲讽直接迎枪而上，攻势愈加猛烈，将崔必武打得连连后退。崔必武则是一直在等待龙治南的破绽一刻。

    “五哥！”

    场上一声响传来，马蹄飞快。

    崔必武诧异，注意力在那一刻被吸引开了。龙治南以为他的注意力涣散，将所有的力度换作一枪上直接捅出。没成想这是崔必武故意给他看的破绽，崔必武一个侧身使得龙治南的全力一击落空，落差感极度之大，使得他一瞬间未能缓过来。崔必武冷笑着，一掌砍在他脖子上。

    胜负已分。

    “崔必武！！！”

    所有人呐喊着。他胜了。

    崔必武擦汗走下台。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崔允。

    “五哥……九娘有危险了……快帮我找她……”

    ……

    通玄城东城外数里的抑气山脚下，崔府下人正护送一队马车从山脚下经过。

    领头的人正是王麻子，通玄城臭名昭著的混子。一半不好的传闻都跟这个人有关系。

    王麻子此时正坐在马车头，旁边跟坐着的是李名昊。李名昊自幼来到崔府当下人，因幼时与人争斗，不幸失去命根，说话像个女人。

    两人左右均是崔府下人。正是先前载着崔家九娘九妹的出城的众人。

    此时他们都停了下来。

    因为拦在面前的，是一块巨石。

    “奇怪。先前这里有这巨石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王麻子张口缺了牙，散发口臭。上前敲了敲这巨石。“绕路吧。哎真是的，绕路又要多走一段时间。”

    李名昊走下来思索到：“刚才确实没有这些石头，莫非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拦我们路的吗？”

    忽而众人听到山上传来滚动声。

    王麻子抬头，皱眉。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落石滚落下来。

    众人呼喊苦叫，纷纷惊慌失措。避让不急。

    滚石将众人纷纷击落马下，似乎是看准了他们才打落的。

    李名昊被吓得躲到马车低下。王麻子更是直接被砸晕过去。

    一根藤蔓被甩了下来，率先滑下来的是崔必武，身手矫健，一身健硕的肌肉。尔后滑下来的是崔允，意气风发的青年。

    崔府下人一看是自己的主子来了，纷纷吓得不敢说话，直接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饶命……饶命啊……饶命啊……饶命啊……”

    崔必武一脚踹过去，踢飞了其中一个下人：“还没说你们呢，磕什么头。崔家下人有你们这么没骨气的吗？”

    崔允一看李名昊要跑，一把将他从马车底下拉出来。李名昊看着崔允此时面色阴沉，似乎要杀人。可怕至极。

    “七爷！”

    “七爷！饶命啊！七爷！”李名昊疯狂求饶，眼泪都飙了出来。

    “饶命？何来饶命一说？”崔允阴沉着脸，“我九娘九妹被你们丢去哪了？”

    李名昊只是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喊着饶命。眼珠子都快甩飞了，口吐白沫。

    旁边的王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想要偷偷的逃跑。

    “谁允许你走了？畜生。”崔必武一只手将王麻子提起来，如同拎着小鸡仔一般。气势压迫非常可怕，对王麻子而言似乎就是死神降临一般的存在。

    “五……五爷！何事劳烦您大驾光临！……”他一瞥旁边的崔允，“七爷……您安好……”

    “安好？我好泥马！”崔允一拳头打向王麻子的脸上，将他的下颚骨都打歪了。口水横飞。

    “老子给你一次机会。立马告诉我，我九娘九妹去哪里了！”崔允将他从崔必武手中夺过来，一把甩在地上。逼到墙角。

    此时王麻子却疯狂的磕头，跪求饶命。

    崔府的下人们也疯狂的磕头跪求饶命。

    崔允大感事情不好。

    崔必武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两人掀开了马车的帘布。

    ……

    只见崔倩如的头已经被砍下来了，正是自己的九娘。只剩下了一个身体。

    他的怀中抱着崔燕的头。那正是自己最宠爱的九妹的头。

    崔燕的身体则是被接上了崔倩如的头颅。

    这样的惨绝人寰，丧尽天良的事情。

    只有王麻子做得出来。

    ……

    崔必武率先从这种震撼的愤怒中脱离出来。

    他看着旁边的崔允，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没有了感情，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

    他从马车的一旁，抽出长刀。

    手起刀落，

    将王麻子的头砍了下来。

    ……

    崔必武看着崔允，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崔允突然刀刃转向，刺穿了李名昊。

    尔后在场的所有崔府下人，一人未能幸免。

    ……

    他跪在地上很久很久。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个时辰，他才慢慢哭出声。

    崔必武就这样看着他。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

    “七弟……”天幕已黑，夜凉了。

    崔必武叹息道：“家族里的事。我一向是不支持你去掺和的。因为对你而言，你永远是那样意气用事。对你而言，这个世界太过于黑暗残酷。”

    他拍了拍崔允的肩膀，他还在跪着。崔允已经将两人的尸体拼好了。整整齐齐的拼好了，还给她们换好了衣服。整理得很好。

    “五哥……我要走了。”

    崔必武还没反应过来。崔允还跪在地上，突然对他说这样的话。

    “走？你要去哪。”

    崔允捡起地上的刀。那刀鞘上刻着一个“崔”字。是崔家的象征。

    “离开崔家。”

    夜幕下。崔必武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七弟崔允。

    “你想好了吗。”

    崔必武看不到崔允的脸。但想必崔允已经对这个家非常失落了。自幼便被生活在如此压抑的家族之中，生来就是谈判的钥匙，被要求着去做怎样的事，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崔允似乎更像是一个不喜欢被人拘束的少年。

    “不管去哪里。我都不会再是通玄城崔家人。五哥。烦请你转告崔天文，将来有一天，我可能会回来。”

    “但那个时候。”

    崔允忽然站起身来，

    与崔必武对视。那眼神凶狠无比，坚定。带着杀意。

    “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天上忽然飘落雪花。

    秋季下雪了。

    可是分明才九月。

    落在崔允的发上。

    ……

    幽州。主城临虞。

    主城临虞是非常大的地方。城池之中光是山就有十三座。少林寺就建在空思山上。

    而空思山上，最瞩目的建筑，便是那座最大的魔佛雕像，左佛右魔。一念神佛，左捻花，右握杵。万丈之高的石像，极其宏伟震撼。

    一座山峰内，满是寒冰。这里的温度之低，就连流淌到这里的水都会立即冻结。意外爬进来的蚂蚁在短短的一瞬间就被冰冻成冰像。

    而在这冰窟正中间，却有一人坐于其柱上，紧闭双眼。身上纹满了密密麻麻的“永夜令”，在他的脸上，有着纹上的四只眼睛。

    “法武。”

    忽而一人来到此处。

    是另一名僧人。两人都袒露上身，是标准的僧佛。那人始终单手佛礼，右手持佛珠。

    “方丈要找你。”

    法武看来就是眼前坐于冰柱上的人。只见法武还未睁眼。纹在他脸上的四只眼睛忽而睁开了诡异而恐怖的幽冥之眼。死死的盯着那名前来的僧人。

    “又是血刃千淬的事？”

    法武并未说话。他双手持佛礼，口中念诵着“南无阿弥陀佛”。

    说话的是他胸口中心的那只纹上去的嘴巴，“永夜令”。

    “阿弥陀佛。”那僧人点了点头。

    ……

    大火焚天的城镇之中，遍地是残垣断壁。

    这里已经遭到妖魔的入侵了。外面遍地是妖魔。尸鬼在街上不断的游荡着。和他们交手的是官兵、修士。死伤惨重。

    遍地是尸体。

    屋内，大门已经被所有东西死死堵住了。

    只余下一男一女。

    剑州，常川镇。战火蔓延之处。叛军范余歆与魔教血刃千淬中人合作袭击了这方城镇，朝廷方面军败退。

    只剩下了一些负隅顽抗的平民百姓。

    “应嘉……应嘉……你一定要挺住……”女人满是泪水，握住眼前这个男人的手。

    他被尸鬼咬了，尸鬼毒以极快的速度在他右肩膀处蔓延开来，血脉贯通全身各处，血脉脉络开始变得清晰可见，游走各处的经脉开始变得青白。

    男人名叫李应嘉，他用带着血的手摸着爱人的脸庞。

    “阿楚，你别哭得那么伤心。”

    女人叫楚灵。她急得在自己的家中四处翻找草药。可惜自己对草药一窍不通，对着《百草经》一顿乱翻，泪水不断的掉落着。

    李应嘉的呼吸声越来越短，越来越微弱。这是尸变的前兆。李应嘉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开始对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敏感了，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就会变成尸鬼。

    “阿楚，”李应嘉抓住楚灵翻动书页的手，“听我说，去拿刀，我有办法。”

    楚灵已经止不住泪水了，只从箱子里找到了自己父亲曾经当兵用过的那一把苗刀，递到了李应嘉的手上。

    李应嘉一把抽出来，银色的刀身清晰的反光，透露出自己苍白悲凉的脸庞。他看着自己的脸色触目惊心。自己原来已经这般的可悲了。

    他颤抖着慢慢抽出那把刀，那一把冷艳的刀，如此冰冷，如此冷漠。

    “你要干什么……应嘉……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你想做什么……”

    “阿楚……我要变成尸鬼了。我不能伤害你。我必须阻止自己。普通人是无法对抗尸鬼的。修仙者况且无法杀掉尸鬼。何况是你一个弱女子。我必须在自己尸变前解决掉自己。阿楚，你要多保重。”李应嘉缓缓将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随时抹杀掉自己。

    “不可以！”楚灵一把夺过苗刀。扑到了李应嘉的身上。

    “要死我也要和你一起死。应嘉……你不能抛下我……就算你变成尸鬼。被你吃掉我心甘情愿。你不要离开我。”楚灵哭喊着，“应嘉，我们明明都已经结成夫妻了。明明都说好了，要一起养育孩子，一起看她长大成人。我们明明说好要在一起一辈子，白头到老，为什么你现在又说要抛弃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说过永远不离开我。哪怕你变成尸鬼我也不怕，你变成尸鬼也好，吃掉我。我就永远和你在一起了。李应嘉永远是我的夫君。我永远不会抛弃你，至死不渝。”

    李应嘉看着楚灵扑到自己的身上，哭得像一个小孩子。

    原来以前两人在书院的时候，楚灵被书院的孩子们欺负的时候，也会这样找李应嘉哭诉。

    自己就是楚灵的靠山，这些年不论做什么。楚灵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都是自己在照顾她。将她照顾得开开心心的。

    他也不禁流下了眼泪，想起了以前的美好回忆。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开始长出了尸鬼的指甲……

    身体已经慢慢不受自己控制了。

    意识在慢慢的消退。一切都好像在慢慢远去。

    好像真的要死去了。

    好像真的要死了。

    “阿楚，你真的愿意被我吃掉吗。”李应嘉问她。喘气声越来越微弱。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我相信你，你先起来吧。”李应嘉这样说。

    楚灵艰难的爬起身，带着哭腔。她的脸哭得是那样红。李应嘉拉着她另外一只手。

    在她起身的一瞬间，李应嘉将早已立在身前的苗刀，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借由楚灵的手。

    这是他最后的力气，他最后的意识。再晚一刻，他的身体将不再受自己控制，彻底成为尸鬼。

    腐烂的脸庞，溃烂的双眼。变成了尸鬼的面部。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腐烂着。李应嘉用最后的力气杀死了自己。在变成尸鬼后想要起身袭击楚灵。

    将楚灵吓得连连后怕。

    变成尸鬼的李应嘉很快倒了下去。彻底死去了。

    门外很快传来声音，是万道仙盟的修士来了。

    还有门派中人，破门而入时，救下了想要自刎的楚灵。

    她亲手杀掉了自己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希望她活下去。

    ……

    在那古战场之上，用无数的尸骨所铺成的路。

    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曾经被神明所缔造的世界，每一寸山河都是用人族的血肉所铺成的。

    苍九明站在空旷的古战场，遍地是刀兵折戟断枪。

    尸骨残骸。血色的天空，蔓延无边的猩红色。

    忽然间，巨大的震动声。

    比山还要庞大的身体，正是古神“荒”。它的肢体有几十亿。攀爬在这方世界上。俯视着渺小的苍九明。

    天就是他的脸庞，无数的星辰就是他的眼睛。同时看着他。

    “苍。九。明。……”

    它在喊苍九明的名字，可那样的景色根本不是“人”能够理解的存在。它已经超脱了这个世界任何一种事物的存在，一旦去细想，下场就是沦丧为疯子。

    苍九明无法理解这样的存在，因为它是“神明”。

    “告。诉。我。”

    “你。想。得。到。什。么。”

    一字一句。震慑心神。无法想象人族曾经在和这样的存在交手。无法想象人类曾经能够和只需要说话就能让人疯掉的存在交手。它的存在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来自于“更高”的世界。强大到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能够毁灭整个世界。

    可为何它没能毁灭掉这个世界？

    苍九明愣住了。

    他抬头望向那遮住天穹的灾难存在。那便是“神明”一般的存在。被人称为“古神”的梦魇。自己直面着古神。直面着世界上最为腐烂、疯狂、可怕的事物。

    可它仍然被这个世界的意志所拒绝在外了。

    “我想得到什么？”苍九明满头大汗，咬牙切齿。捶地大喊，“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伤害过我家人的人！我的妹妹！我的父亲！我的亲人！……我要灭掉剿灭我家族中人的所有人！魔教！朝廷！仙盟！所有人！全部！付出代价！全部！都要！付出代价！”

    忽然间，一切都在破碎。

    破碎之间，须臾星辰，化作齑粉。

    苍九明看着面前的熟悉的身影又愣住了。是自己的母亲，抱着妹妹小雅的场景。

    那是父亲第一次带回小雅。

    小雅是父亲在战乱中捡回来的孩子。

    可苍九明很爱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是自己的家人。

    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

    苍九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众人围剿，母亲带着自己和小雅躲藏起来。

    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和小雅而死。

    自己又无力保护小雅。

    “小雅……”苍九明流着泪，想要去触摸小雅。在记忆中，小雅一直都是那一个长不大的妹妹。可一但去触碰幻象，画面就立刻消失了。

    “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你出来……”苍九明握紧拳头。

    在梦魇之中，苍九明缓缓睁开双眼。

    是药的苦香味。

    自己不知道在谁家的床上。

    窗外还在下着大雪。

    “咳咳……”苍九明的身体虚弱无比，他的窗边是一碗熬热的药茶。他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好似全身的力量被抽干。这就是血祭后带来的副作用。全身精血被吸光，好在自己运气好，骨肉还在，还能再生。被彻底血祭的人连骨肉都不复存在了。

    “小雅……”

    “等着我……”

    “我一定要……”

    他孱弱的爬下床，却直接跌了下来。

    巨大的震动声惊醒了熬药睡着的李诗雨。

    ……

    李诗雨进房间就被吓了一大跳，苍九明靠在柜子边，再次咳出一口鲜血。

    身体虚弱无比。

    “身体这么虚弱。你想去哪里！给我好好修养！”药师李诗雨本着救死扶伤的原则，决心要将苍九明治好。

    ……

    “可我……是朝廷要犯……你私藏朝廷要犯……是重罪……”苍九明被她扶到了床上，又喂了几口药。这才恢复了几分气色。

    李诗雨将一张通纸拿出来展示给苍九明看，上面写着龙虎城已经撤销了对苍九明与苍小雅的通缉令。朝廷方面也暂停了追捕行动。

    “你妹妹呢。”李诗雨问他，将一口一口的药喂到他嘴边。

    苍九明的神情之中避免不了失落，被敏锐的李诗雨察觉到了。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你想走，你要现在我这里养好伤。你的伤没想好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而且再说了，你这么小一个小孩子，你能去哪里？”药师李诗雨说道。

    “阿姐。你真是人美心善。我不懂如何报答你。”苍九明说道。

    “叫我诗雨姐姐吧，你多大了？”药师李诗雨问他。

    “现在算来的话，今月秋尽是十五。”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小。哪里也去不了。你妹妹是不是和你走散了。你现在也一时找不到。你先在我这住下吧，替我打打杂。也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不然你冻死在这天寒的日子里怎么办。”药师李诗雨笑道，“就这样了，你在我这住下吧，替我做做事。现在你就先养好伤。听到没。”

    李诗雨将一口药喂到他嘴边。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