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生病了
虽说声音大,胡老爷子却是没听清胡不归吼了什么,见胡不归昏倒,迅速站了起来,一脚往旁边站着慌了神的侍卫的屁股上踢去。
被踢的侍卫往胡不归摔倒的地方扑了过去,等胡不归正好倒在侍卫的背上,也没管胡不归是个啥情况,就继续又蹲下大快朵颐。
一个轮值的侍卫倒是立刻冲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将胡不归小心地扶了起来搂在了怀里,稳健地抱着往里屋走去。
见那个侍卫将胡不归扶回了屋子里,被踢的侍卫爬了起来。
“你摔得没事吧?”胡老爷子向爬起来的侍卫说到。
还没等侍卫说话,门外就传来了胡汉三爽朗地笑声:“老爹您也忒小瞧我手下的兵了,莫说摔个狗啃泥,就算上了战场流上几斤血,也不会皱个眉头!”
声罢,人才从门外走了进来,朝着刚爬起来的那个侍卫撇了一眼,转身从一个站着的士兵手上接了一碗混沌,也张嘴大口吃了起来。
能进家里守着着的也是胡汉三的心腹了,自然是人精,听见胡汉三地一番话,立刻就生龙活虎地打了一组拳。胡汉三被这滑稽的一幕整笑了,嘴上却是说:“油腔滑调!”一脚踢在了这个侍卫的屁股上,侍卫便又重新笔直地站在了旁边。
“许是在这乡下呆久了,就生了几分烟火气吧,倒是忘了这小家伙是个当兵的大头汉子。”胡老爷子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不禁叹了口气,把手里空空的碗放在了一个侍卫抬着的木板上,转身从另一个侍卫抬着的木板上抬起一个杯子,轻茗一口茶水。
“扣他两个月军饷。”本来似乎还在回想什么,胡老爷子却突然对胡汉三说到。
眼盯着杯里的茶叶,头也不抬。
“这不是我已经踹了他一脚吗?咱就不必扣军饷了吧。”胡汉三苦笑着对胡老爷子悻悻说到。“这孩子家里穷,老爹前几年被一个财主占了地气不过升天了,家中还有一个年迈老母,一个糙妻,以及一个年龄尚幼的女儿,这两个月军饷一扣,这一家恐怕是难活下去。”
虽说已经开国到现在皇帝已经换了三代,世道却还是不太平,三里屯有胡老爷子在,没人敢干些苟且的事,三里屯村外,却是没人能保证到底是个啥样了。
“令行禁止,你这几年,最基础的东西都丢了。”
胡老爷子将茶一饮而尽,看样子是没有采纳胡汉三说的话的意思。
“还不快跪下求饶。”胡汉三又踢了那个侍卫一脚。“你个瘪三,谁让你乱打拳的?”
胡汉三又扇了那个侍卫一巴掌。
侍卫立马跪了下去,还磕了几个头。
“公爷饶命!”
砰砰砰,又是几个响头。
“你叫什么名字?”老爷子放下茶杯,对着那个侍卫说到。
“回公爷,卑职王林。”侍卫头贴着地回到。
“可有不服?”胡老爷子又问道。
“没有!”王林大喊
“看着我说话。”老爷子缓慢的说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没有!”王林再次回答道,声音十分嘹亮,眼里却隐隐约约地闪烁着不甘。
老爷子看出了他眼中的不甘,却不以为意,说道。
“半年后,归儿去京城。”胡老爷子吹了吹略烫的茶水。“你女儿多大。”
“四岁。”王林赶忙回答道,眼里的不甘完全消失了,满是忐忑地说到“求公爷不要为难小的的家人。”
“哼,倒是符合我身上的杀神气质。”老爷子轻轻喝口茶,摇了摇头。
“让你老妻先带着你女儿和老娘去京城胡府,谋个差事。”
“奉酬从现在开始算,一年一发,等龟儿去了,让你女儿给他当贴身丫鬟,到这孩子不需要为止。”
“谢公爷,谢公爷!”王林朝着胡老爷子又磕了几个头。
“你小子倒是因祸得福。”胡汉三也哈哈大笑。踹了王林一脚,示意他起来。“现在不用担心家里了。”
王林也嘿嘿笑,爬起来的时候,眼里却是闪过一丝阴厉。
不过由于头是朝下的,没人看见。
“话说回来,我怎么没见龟儿,缩龟壳里去了?”胡汉三朝院子的四处看去,然后也取了一杯茶。
“昏倒了。”老爷子说到“刚刚这孩子就是去接龟儿被我踹倒的。”
“啊,原来是昏倒了啊。”胡汉三抬起茶吹了吹,轻轻喝了一口。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半响,胡汉三将茶全都吐了出来。“噗——”
“啥?昏倒了?在哪?”
胡老爷子一只手抬着茶喝着,另一只手指了指胡汉三的屋子。
胡汉三见状,立马就端着碗朝着胡不归的房间踱步而去。见到胡不归的样子,心思不禁一沉,嘴里刚刚的茶味竟觉得更苦了一些。
胡不归一改往日气色的神润,面色苍白,眉头似皱非皱,双手不停地颤抖,两眼却是紧闭。硕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冒出,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
胡汉三倒是没去辨别他在嘟囔什么,打量了一眼似被梦魇地胡不归,一只大手便迅速探出,捂在了胡不归的额头上。
额头滚烫的像是炉里的烧的正旺的木炭。“他昨天做了些啥?”胡汉三朝着正在旁边一个正在将布用水打湿的侍卫问道。“昨天小公爷和几个孩子去浮水,许是着凉了。”
那个侍卫用布轻轻擦拭胡不归的额头,快速回答道。“咱老胡家的孩子,身体这么羸弱,以后拿啥统帅三军?”胡汉三摇了摇头,想狠狠弹胡不归一个脑瓜,看见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又感觉心疼。
又气又急,便朝着把胡不归扶进来的侍卫屁股上踢了一脚,“快去村头那个矮矮的木房子把王婆请过来,个子不高,脸上有颗痣。”
这个侍卫倒是年轻,似乎因为年轻,身体素质比较好,被踢了啥也没说,闷头就往外面跑去。
等跑到了胡老爷子面前,却照葫芦画瓢在老爷子面前打起了拳。
老爷子看他一眼,笑了,笑里却满是苦涩。
“外面的日子已经这么难过了吗?”胡老爷子心想
嘴里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胡汉三看见他开始打拳,却是气急败坏的从胡汉三的屋子冲了出来,往他屁股上一个飞踹。
“哎哟”侍卫这次出声了,捂着屁股就往门外面冲去。
“你他妈也不看看小归成啥样了,还隔这照虎画猫,你他妈今年的俸禄都别领了!”
胡汉三朝着跑出去的士兵骂道。
感觉不解气,还脱下鞋往他出门的方向扔。
“这孩子脑子不太好使。”胡汉三对老爷子说到“前几年我刚去的时候掏了一个山贼窝子,从牢里一个角落找到的他。”
“找到他的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正被一个女人搂在怀里,那女人明明已经死了,手却是几个大汉都掰不开。”胡汉三边说边比划“说来也怪,最后一个小兵说,’俺们会照顾好他,你就放心地去吧。‘这女人的手才自己松了。”
胡老爷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也不喝茶了,背着手,朝着胡不归的屋子里走去。
“得嘞!”胡汉三赶忙跟上父亲,一起进了胡不归屋里。
其余侍卫也跟着走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王婆便来了。
不过却不是走来的,而是那个侍卫背进来的。
尽管如此,到了门口的时候,还是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走进来的时候,侍卫已经满头大汗,还不忘回头笑着一直问王婆子是否舒服,语气也是十分真诚。
颇像一个少年郎背着自己年迈的奶奶散步的模样。
脚步也是四平八稳,与刚刚被踢时的狼狈模样天壤之别。
“这孩子也留下来吧,给归儿当个跑腿的。”胡老爷子也被这一幕打动,轻声对胡汉三说到。
“得嘞。”胡汉三哈哈大笑。
而听了老爷子的话,还没等那个侍卫背着王婆进来,屋子里的所有侍卫却都自发跪了下去,磕头向老爷子表示感谢。
看来虽然傻,但他很得人心。
王婆和那个侍卫很快便出现在屋里,侍卫将王婆放了下来,转头忐忑不安地看着胡不归。胡不归见状,佯装要打。
那个侍卫闭着眼本能的缩了缩,用双手护住头,却没等来胡汉三的巴掌。
睁眼,却是看见胡汉三而是带着戏谑地盯着他,举着的手也没放下来,因此也还是用手护住头。
见他睁开了眼,胡汉三又抬了抬手作势要打。
他也又缩了缩。
整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连胡老爷子也忍俊不禁。
等周围的人凑近耳朵把胡老爷子的决定告诉他,他欣喜若狂地跪在了地上,轮流朝着屋子里各个方向磕了磕头。
等他磕完,胡老爷子却是敲了敲他的头,“以后要有些骨气。”
这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屋子里的人又都笑了起来。
屋子里其乐融融,王林却似乎没有融入进去,听了胡老爷子的话,眼里隐藏的阴厉更胜,却是立马收了起来。
这一幕却是被胡汉三瞧在了眼底。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等屋子里的气氛稍散,王婆就朝着胡不归走去。
瞧了瞧胡不归的样子,本有些担心,一把脉,蹙着的眉头就舒缓开来。轻轻捏了捏胡不归的小脸,便开了药,“别瞅着样子吓人,其实没大碍,哪怕不吃药,他自个就能好。”王婆微微点着头,对胡汉三说到“将军不用担心,归儿最多三天就能痊愈。”
胡汉三听了王婆的话,还是有些担心又连忙询问是否准确。
“我从六七岁跟着老村长学医到现五十几年了,错不了。”王婆笑着回答。
听了这话,一家子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王婆刚对胡汉三说完,立马瞅了胡老爷子一眼。
本来浑身散发的柔和气质立刻变得气冲斗牛,眼神也十分锐利,低声说到“说,昨晚是不是喝酒了?”
胡老爷子沉默不语,眼神不住地四下打量,就是不盯着王婆看。
王婆见他不搭理,手一下就往胡老爷子的腰上掐去,胡老爷子不躲,但也疼的咬牙咧嘴。
别看王婆年纪大了,但毕竟行医济世几十年了,从出生到死亡,也早就接触透了,自然熟悉人体那些弯弯绕绕,掐人这种小儿科,女人本来就有天赋,更别说专门学过医以后了。
“大丈夫,喝点酒怎么了,京城里那个都管不住我,你隔这说的哪门子鬼话!”胡老爷子忍着痛说。“躺着的你不关心,你为难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放心,孩子没事。”王婆说到,“你倒是关心孙儿,怎么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不适合喝酒,怎么就不听呢……”言语颇多,句句都透着关心。
胡汉三眼看着自家老爹被人掐,没心疼不说,反而眼里透着几分揶揄,似笑非笑地看着。
王婆似乎意识到什么,终于沉默下来,转身又对服侍胡不归的侍卫叮嘱几句,最后眼里带着威胁地看了看胡老爷子,胡老爷子却是毫无反应,只是低头注视着还躺着的胡不归。见到胡老爷子这样,王婆不禁叹了口气,转身朝外面走去。
王婆出了门村尾走去,那里有个新生命等着她迎接,那是木匠刘麻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