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烨双眼无神，朦朦胧胧地耗到了清晨。

    窗帘透出白光，闹钟滴滴滴的响着，他盯了会儿天花板，如丧尸复活般爬出被窝。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瞬间被窗外的画面闪得精神抖擞！

    缓神好一阵，夏烨虚眼眺望起窗外之景——整座城市竟已被大雾笼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低头探去，看不见底。

    高楼像是悬在云中。

    他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个寒颤，不知是不是错觉，居然觉得拂面的微风带有一丝凉意。

    “嘶……”

    夏烨搓着肩膀，回到床头摸起手机，发现实时气温显示室外只有五度！

    这不看还好，一看立马感觉刮进来的风变得寒冷刺骨。

    他扭头奔向衣柜，翻找能够保暖的衣服，结果想起自己压根没带冬装来学校，最暖和的衣服是夹克衫和连帽卫衣，这还是母亲怕降温给他硬塞进行李箱的。

    哆嗦两下，夏烨只能先套上母亲的“先见之明”。

    简单洗漱后，他连上耳机开始收听17区的电台新闻。

    内容无一例外是关于温度骤降的分析与报道，人民医院的事好像就这么被人们遗忘了。

    走势不算坏，但也不好。

    这莫名其妙的天气无疑是风神搞出来的，不难猜测那东西应该也准备主动出击了。

    可有一点让夏烨感到奇怪。

    昨晚他抽时间研究过凌月发来的资料，知道了四风神各自掌管的权能并不相同。

    欧洛斯掌管秋风与细雨，诺托斯掌管乌云与雷雨，仄费罗斯能给大地带来繁衍万物的春风，玻瑞阿斯则是能带来冻结万物的北风。

    从目前的温度来看，显然是玻瑞阿斯的手笔。

    可在医院袭击他的又是掌管雷雨的诺托斯……

    如果资料无误，他只能认为是有两位神同时降临于此了。

    若是祂们都想要他的命。

    嗯……等死呗。

    现在夏烨想得很开，把该做的做好就行，没必要因为害怕得到坏的结果而整天忧心忡忡。

    大概世人常说的尽人事听天命就是这种心态吧。

    “这就是真实么，我还真是越来越神棍了。”夏烨自嘲着，准备收拾东西去学校。

    离开公寓楼，立刻置身于可视范围不过十米的环境中。

    两侧的绿化树若隐若现，四方都不见人影，这种白茫茫的街道不禁让人联想到寂静岭。

    夏烨没玩过寂静岭的游戏，但有幸看过电影。

    是初中同学推荐的，说是尺度很大的动作片，而且还有穿着暴露的护士小姐姐出场，骗得懵懂初开的他在路边摊买了光盘一起看。

    同学看得津津有味，他看得生无可恋。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带女同学回家，留下的只有永远无法遗忘的阴影。

    不过说起来……

    那个女同学是谁？

    夏烨停下脚步，能记起对方是比自己小一届的学妹，却丝毫想不起名字。

    身为超忆症患者，他竟然会忘记这种事？

    不应该啊，再仔细想想。

    记得是2007年的5月。

    没错，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这个时候看的寂静岭。

    可时间算下来，那时他才读初一下期，作为年级底层，怎么可能会认识更低年级的学妹？

    夏烨皱眉，更加仔细的算起时间线，越算越觉得头皮发麻。

    他的数学倒还没差到连自己读的几年级都算不清楚，但记忆中确实是凭空冒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人……

    而且无论怎么回忆，这个学妹的相貌都十分模糊，像是雾中的黑影，看不到任何的细节。

    夏烨闭上眼，试着拨开挡在对方面前的那层雾气。

    可他越是触碰，对方的身影就越模糊。并非对方在逃避，而是雾气在阻止他靠近，想让他迷失方向。

    “滚开！别碰她！”

    冰冷低吼传入耳中。

    夏烨猛地睁眼！

    环顾四周，没有人影。

    那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警告，让他不得不从回忆中退回到现实。

    “……”

    他长呼一口气，吐出的白雾散去，神经稍微放松了下来。

    夏烨从未想过回忆会带来这种体验，仿佛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竟然有点上瘾。

    不过刚才的声音是……

    “喂，你没事吧？”

    这次的声音是在后方。

    夏烨警惕地望过去，一个穿大衣的人影走了过来，嘴里叼着没啃完的面包，满脸写着“我昨晚没睡”。

    “我们认识吗？”

    “初次见面，我是来监视你的泯忆人，叫我叶思宇就行。”

    “哦。”夏烨扭头就走。

    昨晚充电之后他看了凌月发来的消息，说是组织会派人来保证他的安全。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凌月在结尾留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不要掉以轻心。

    或许是太敏感了，他总觉得凌月有点话里有话的意思，一般来说，最后的提醒应该是让他乖乖配合保护者，而不是这类像是忠告的话。

    “你早就料到凌月会派人来监视你了吗？”叶思宇笑着跟上去。

    “我不觉得这叫监视。”夏烨头也不回地说。

    叶思宇耸耸肩：“总把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会活得很累的哟。而且现实中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意想不到的事，就比如现在的天气。”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玻瑞阿斯干的吧。”叶思宇边走边望天空，“他是四风神里最强的。”

    闻言，夏烨轻声啧嘴，心里又增添了一份压力。

    两人继续边走边谈。

    沿路上，叶思宇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并提醒夏烨，务必要远离寒冷的区域。

    如果换做以前，夏烨肯定左耳进右耳出，但现在他只能铭记忠告。

    抵达学校后，叶思宇说要调查周边，独自走进了白境深处，夏烨则是前往了教学楼。

    ………

    午休，夏烨吃完饭，立刻就去赴了丹特的约。

    两人来到停车场，灰色菲亚特被按响车锁，能隔着车窗望见后排座位堆满了零食，活脱脱就是一个移动小超市。

    “别在意，我比较嘴馋。”丹特拉开驾驶座的门，趴到副驾驶位拍了拍座位，又把卡在门侧的薯片袋收了收，“好了，将就着坐吧。”

    “嗯……”

    夏烨有点尴尬地上车，一眼就看到挂在车内后视镜上的十字架，纯银制品，雕纹精细，显然不是地摊卖的便宜货。

    “好看吧，是我祖父留下的。”丹特启动了轿车。

    夏烨系好安全带，本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但还是没忍住被那精致的十字架吸引了视线。

    “丹特老师，你信教吗？”

    丹特摇头：“我不信，但我祖父是虔诚的天主教教徒。在我的故乡，大多数人都是天主教教徒，所以我小时候常常因为品行不端被大家欺负。”

    “品行不端？”夏烨疑惑。

    “你对宗教了解不多吧。”丹特看了眼夏烨，说道：“天主教有七罪，我犯的是暴食之罪。”

    “七宗罪……”

    夏烨想了想，问道：“因为很能吃，所以大家欺负你？”

    “许多不了解七罪的人都会误以为暴食是贪吃，其实不然，暴食的真实定义是贪图享乐。”

    丹特驱车驶入主干道，稍稍减慢了车速。

    雾天视线不佳，道路前方已经映出了成片的淡红色车灯，大家都行驶得小心谨慎。

    “我这不还没说邀请你去画展的原因嘛。其实吧……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丹特说。

    “嗯，我会找时间问问我爸为什么退出美术圈的。”

    “不是这个忙。”丹特笑道，“记得我说画展会展出几幅宗教相关的画吗？”

    “记得。”

    “实话讲吧，那些都是我祖父的遗作，我希望你能从自己的视角聊聊它们是怎样的作品。”

    “我？”夏烨受宠若惊，“听专家点评会更好些吧。”

    “你错了。”丹特摇头，“那些满嘴喷粪的专家根本不懂如何评价宗教艺术，他们想的都是怎样为作品编造升值故事。”

    “不会吧？”

    “习惯就好。”

    “这……”夏烨感觉自己对艺术界的幻想崩塌了。

    “总会习惯的，你父亲肯定也经历过不少。”丹特说。

    夏烨点了点头，“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我来评价，学校里比我优秀的人很多，比如那天聚会的几位。”

    “他们可没本事从一副油画拓展到《荷马史诗》的起源。”

    “……”

    夏烨“啪”地扶额，心说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