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超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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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世界的真实(1)

    大学城,熙华小吃街。

    名为“Richiama”的咖啡厅门前已经围满年轻男生,因为停在路边的那辆赤红Diavel实在是太吸人眼球了。

    杜卡迪Diavel是目前巡航机车中最高端的存在,虽然是几年前的款式,但售价也是普通学生望尘莫及的,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能在大学城看到这样一辆酷炫的摩托车。

    猜测声渐起,大家都觉得这辆杜卡迪的主人应该是企业家族的公子哥。

    “你的车被围了。”咖啡厅最角落的座位上,夏烨正望着落地窗外的学生。

    “没事儿,让他们看呗。”凌月端着两杯美式咖啡入座,将其中一杯推到夏烨面前,又喝了口自己的那杯,顿时面露难色,“这玩意儿怎么是酸的?”

    “SOE美式就是酸的。”夏烨靠向椅背,“我也不喜欢这种口感。”

    “难怪卖得最便宜。”凌月把糖粉全倒进杯子,用勺子搅拌起来,“不过这边物价是真高啊,最便宜的咖啡也能卖到25块。”

    “这家店是比较贵,可你真会在意这25块钱?”夏烨半信半疑,毕竟凌月是开得起杜卡迪的女人。

    “在意啊,怎么不在意!两杯咖啡都够我吃一天饭啦!”

    凌月单手托腮,继续说:“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其实那辆杜卡迪不是我买的,是组织送的奖励,后来我还找财务报销了三分之二的改装费呢。”

    “既然聊到这儿了,那可以告诉我你背后到底是什么组织了吗?”夏烨顺势切入正题,“你专程带我来这里应该不只是喝咖啡的吧。”

    “当然不是。”凌月笑笑,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我的组织没有徽标和名字,大家都以地区相称,比如这片城区工作的同事,我就称他们为17区泯忆人。”

    “泯忆人?”夏烨垂眸思考,“是泯灭的泯吗?”

    “泯”字的含义很多,通常是指失去或者消灭,所以“泯忆人”的意思大概是指失去记忆或者消灭记忆的人。

    “所谓的泯忆人,就是在承担失忆风险的同时消灭忆渊的人。”凌月直接公布了答案。

    不过这个回答显然没有化解夏烨心中的疑惑,反而让问题变得更多了。

    “能说得简单点吗?”

    “我已经说得很简单了。”凌月靠向座椅靠背,双手抱怀,“你听不懂是因为你从未真正窥探过世界的真实。”

    夏烨无声地叹气:“世界的真实是怎样的?”

    “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哈?”

    凌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搞得夏烨有些不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还是在深入话题。

    “我……我不信教。”夏烨用蚊子似的声音回道。

    “别答非所问。”

    “可你这问题确实会让人联想到宗教方面的东西啊,而且你也没说是哪位神,是上帝还是佛祖,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

    “停停停,要是我今天问你信不信外星人的存在,你也会思考它们是哪个星球的人?”

    “不会啊。”

    “这不就得了!”

    凌月说得有些口渴,端起咖啡喝掉大半杯,又问:“现在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吗?”

    “你问我信不信神的存在,说实话我是不信的。”

    “为什么不信?”

    “以我的观点来看,神只是一种精神寄托,从本质上讲人对神的敬畏其实是对自然的敬畏。”

    “文化人说话是不一样。”凌月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不过我很遗憾的告诉你,如果这是你的世界观,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很可能会将它摧毁。”

    “说说看。”夏烨做好准备,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凌月撇嘴想了想,决定先从最基础的讲起:“你听过神话故事吧?世界各国的神话中都有创世神。”

    “听过一些。”夏烨说,“华夏神话的盘古,古希腊神话的盖亚,印度神话的梵天,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说法。”

    “这就是神话的共通性。”凌月喝了口咖啡,继续说:

    “各国神话都提到了创世神,除此之外还有大洪水与造人。在那个信息不共通的时代,全世界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结构相似的神话体系,就像是在告诉后人它们并非虚构的故事。”

    “可这并不能证明神的存在,顶多算是一种巧合。”夏烨说,“而且各国神话体系中也有不少冲突的点,我该相信哪个才是真的?”

    “文化与时代背景不同,神话中的细节自然也会不同,毕竟神话故事是由人撰写的。”

    “那这问题不就无解了吗?我们谁也没法给出答案。”

    “对,如果从文献角度来论证,这确实是个无解的问题,所以我们得寻找贴近现实且可以被确定的突破口。”

    “这个突破口是?”

    夏烨坐正身子,觉得凌月终于要将话题推进到关键点了。

    “据统计显示,年龄越大的人越容易信神。从心理学上来说,是因为随阅历的上涨,人所经历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会越来越多,渐渐地人们就愿意相信世界是由神驱动的了。”

    “然后呢?”夏烨不明所以。

    “这是心理学的解释,但从泯忆人的视角来看,这其实是衰老导致的一种脱离现象。”

    “什么脱离了什么?”夏烨问。

    “记忆脱离了肉体。”凌月回。

    夏烨疑惑:“你是说灵魂?”

    “不。”凌月摇头,“灵魂只是宗教上的概念,那是无法证明的东西,而我所说的记忆则是实实在在能够看见的东西。”

    “能够看见的……”

    夏烨双眼一亮,明白了凌月的意思,在窗外寻找起什么。

    不一会儿,便看见一只旋涡脸的灵体飘过了咖啡厅。

    “你说的记忆…是忆渊?”

    “差不多吧,你可以暂时先这样理解。”凌月说,“物质的归宿终是湮灭,这是自时间流动起就被确定的绝对真理,但不属于物质的记忆,或者说忆渊,却能逃脱自然湮灭的结局。”

    “不属于物质,也就是能量?”

    “没错,从理论物理学讲,人们把这种能量称为弦。弦震动的模式不同,产生的粒子也会不同,而忆渊则是由一种特殊震动模式产生的无法被人类观察到的能量生命。”

    “你在用科学解释神学?”夏烨感到难以置信。

    他的世界观确实在崩塌,若不是能亲眼看到忆渊,他是绝不会相信这套东西的。

    “爱因斯坦和牛顿在晚年时就试图用科学解释神学,但他们都失败了,因为他们看不到忆渊,所以不能通过这个前提推论出神的存在。”

    凌月把脑袋凑近夏烨:“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为什么年龄越大就越容易相信神的存在?”

    “因为……”夏烨顿了顿,实在不愿说出心里的答案。

    他听说过弦理论,可如果弦理论真的成立,就意味着物质根本不存在,整个世界其实是由类似橡皮筋的能量组成。

    结合泯忆人的理论:忆渊跟记忆是相似的东西。那脱离现象从本质上讲,则可以被视作人类成为忆渊的必经过程。

    把信息总结起来,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

    人类之所以会在脱离现象发生时相信神的存在,

    是因为……

    “因为我们在逐渐触碰真实。”

    凌月替他说出了答案。

    她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解释道:“越是触碰真实,我们对神的敬畏就越强烈,而这种敬畏,其实是源自同一种情绪。”

    “什么情绪?”

    “恐惧。”凌月冷冷地说。

    夏烨突然心头一颤,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凝视着。

    他猛地望向窗外。或许是快到饭点的缘故,围着杜卡迪拍照的男生似乎比之前更多了,夕阳投在大路上,熙华小吃街一片祥和之景。

    “怎么啦?”凌月问。

    夏烨摇摇头,回到话题:

    “我理解因畏生敬的道理,可人为什么要惧怕神?假设真有人神共存的时代,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神曾做过什么会让人感到恐惧的事?”

    “这我就没法给出答案了,因为我们也在寻找真相。”凌月叹着气说,“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神已经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筑起了一座能够往返的桥梁。”

    “神也会死?”夏烨惊异。

    “当然,但我们始终想不通祂们这么做的原因。如果泯忆人的理论成立,那身体的湮灭对于人与神来说都应是永生的开始,可神却偏偏想要回到这个所谓的物质世界。”

    “姐,这是重点吗?”

    夏烨神色惶恐:“要是祂们真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筑起了桥梁,那人类分分钟就得被团灭,那可是神啊,祂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闻言,凌月噗呲一下笑了。

    夏烨有点懵:“难道你们已经找到了阻止祂们回来的方法?”

    “没有啊。”凌月笑着摇头。

    “那你笑个屁啊!咱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夏烨郁闷地扶住额头。

    这时,凌月冷不丁地问:“你以为今天追杀你的是什么?”

    夏烨一愣,没再说话。

    他盯着咖啡杯,脸色铁青,表情越来越难看。

    凌月提出问题的瞬间他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可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的局面。

    如果说之前的谈话是在摧毁他的世界观,那现在摧毁的就是他的心灵!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夏烨直勾勾地盯向凌月,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因为凌月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凉透的尸体。

    “我懂了……你是说祂们已经回来了是吧?而且祂们还在想尽一切办法要置我于死地!”

    “你很聪明。”凌月遗憾道。

    “呵?哈哈哈…哇喔!”

    夏烨悲极而喜,立刻在心里长篇大论的思考起了遗书内容。

    “想开点,人终有一死。”凌月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见鬼,真他妈见鬼!我何德何能享受这种待遇?”夏烨一抬手,想一巴掌拍桌上宣泄情绪,可他又怕打扰到别人,最后只得灰溜溜地放下,继续思考起遗书内容。

    “嗐呀别丧着脸啦,我这不逗你玩玩嘛。”凌月川剧变脸般地笑了。

    夏烨突然看到了希望:“祂们还没有回来?”

    “祂们确实回来了。”

    “艹!”夏烨又抬起手来。

    “不过你得明白一点,神,也是可以被人杀死的。”凌月歪头微笑,轻描淡写地吐出了这句狠话。